小姑娘平时总是怯生生的,说三句话两句结巴,只有在睡着后才胆大包天。她毫不客气地霸占了大半的书桌,趴在他的pad屏幕上呼呼大睡,一张脸红扑扑的,嘴角还溢出了一丝可疑的水迹。
少黎嫌恶地皱皱眉,伸出两个手指捏住pad边缘往外扯——小姑娘的脸瞬间接触到了冰凉的桌面,却依旧没醒。她红嘟嘟的嘴压歪了,露出两颗白色的、明晃晃的门牙,是小时候不贪吃糖的那种白。
年轻人的视线,在那粉色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这张总是喋喋不休的小嘴,曾有两年时间不肯与人交流,却又在刚刚怯生生地说,要努力喜欢他?
他几不可见地勾了下唇角,意味不明,眸光流转间又深了几分。
单纯又脆弱的凡人丫头,行事却常常超乎意料,上一次的不肯妥协是为了她那个心上人,这一次的妥协却是为了父母么。
那,往后如果像她说的那样,她努力过后,会不会有一天,也为他——思绪戛然而止,年轻人勾起的唇角骤然放下,月色下的身影显出了些许烦躁。
他冷哼一声,暗道自己是整日与凡人待在一起,也变蠢了。片刻后,他起身,手抬起来,想了想又放下,反而弯下腰去勾住小姑娘的后背和腿弯,将人抱出了书房。
——似乎在今日突然觉察出她与可以随意用灵力挥动的桌椅之间的区别。
竹林茂盛,青石板铺就的长廊上,矜贵的年轻人眉眼冷淡,行走翩然,修长双手托着个熟睡的女孩子。庭院里守着的黑西装们见到这一幕,全都恭敬地低下头,但互相交流的眼神却显示了他们心里的震惊。
少黎将人抱到客房,放在那张画满了小猪图案的床单上。小姑娘身子接触到了床,软软地嘟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拱进了被窝里。少黎弯腰看她一眼,挥手灭了房间里的烛火,转身欲走。
但垂在身侧的手却被人抓住。
他回头,茫茫黑夜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刚刚还睡得安稳的小姑娘不知何时开始做起了噩梦,浑身发着抖,脑门上冷汗涔涔,五官皱在一起。她死命抓着他的手,像是将死之人抓住了海上的浮木。
她的掌心湿热、力道执着,让他恍惚间觉得像是被什么极有力量的东西纠缠住,似是一时半会儿挣脱不开。
竟然感觉到指节上的一丝疼痛。
抓着他手指头的胖姑娘一边恍恍惚惚地流着泪,一边口齿不清地呓语着,反反复复:“救救我,你救救我吧……开门,开门……求求你们,救救我,救救我……”
到了后来,只剩下无限恐惧地呜咽与颤抖。
——像极了关在黑暗之渊里找不到出路的孤兽。
黑夜沉沉,压抑至极的绝望从他指尖传来,到达全身每一道脉络,让一贯来五感极敏锐的年轻人皱了眉。
他沉默良久,轻轻伸手抚上姑娘的额头,冰凉之意如水般渗入她脑袋,颤抖着的人儿不断平静下来,直至呼吸均匀。
她睡得安稳的时候,有一张极宁静乖巧的圆脸,像趴在窗台上,晒着太阳的猫咪。
比起方才泪潸潸的模样,顺眼太多。
少黎费了点劲抽出被她紧握的手。
夜已深,春意浓,房门开了又阖,脚步深渐远,剩一夜好眠。
她震惊了半天,突然想到最魔幻的东西就在眼前,也就没那么惊讶了。
少黎头都没抬,空着的手轻轻一挥,床榻上的毛毯飞过来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开始没话找话:“大魔头,你在看虫洞啊……虫洞我也知道。”
于是它每天夜里听她说话,安安静静地,听她诉说令人恐惧的噩梦,在学校里受的委屈,听她的所有快乐与不快乐,自卑与挣扎。
年轻人听完后点头:“并非噱头,这个世界附近的虫洞真实存在,我曾经感应到过,但这次来却没了踪影。我们叫混乱空间的入口,连接两个遥远世界,但在进入之前没人知道那头是哪里。”
周晨晨瞪大了眼睛,吓得整个人都傻了:“真的有啊?不会吧,这么可怕?这也太魔幻了……”
她献宝般递出手里的抱枕:“你看,它已经陪了我十多年了,这边,还有这边都破了,我妈妈给我补好的。”
少黎接过小姑娘的抱枕,捏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儿。粉色的小猪戴着一顶橙色瓜皮帽,笑意温暖。确实,虽然很整洁,但着实很旧了,猪鼻子和猪耳朵上都有缝补的痕迹。
抱枕、雨伞、衣服、发带……她在的地方,总少不了那头猪。
那些在那个大雪夜里发生的,她至今不愿也不敢去回想的细节。
之后,少黎继续看文件,周晨晨在一旁打瞌睡,不一会儿就磕在桌上睡着了。
少黎看着胖姑娘一惊一乍染坊般的脸,她一震惊或是紧张,怀里的那只抱枕上的猪脸就会被捏扁。
“换我问你个问题。”年轻人挑眉,伸手又揪了揪她脑袋上的猪耳朵,声音沙哑间似有黑暗深处,拨开迷雾的温柔,“既然此物并非你们家族图腾,为何你如此迷恋它?”
它陪着她从一个心事重重的自闭的小孩子,变成了一个内向胆小的姑娘。
周晨晨说完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吐露了真心话——一般这种时候她都是敷衍过去的。
寂静夜里,年轻男人压低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周晨晨愣了愣,待听清他的问话后反应过来:“哦你说麦兜啊?”
“我小时候被人贩子拐卖过,救回来之后的那几年得了自闭症,非常严重,怕生,不跟人说话,只有电视上放麦兜动画片的时候有点精神。后来,我妈就给我买了麦兜的抱枕、床单、书包……她对我说,如果我不想和别人说话,就跟麦兜说。”
他点点头,把抱枕塞回她手里,没再说话。
周晨晨见状大大松了口气。
其实她很少告诉别人她曾经被拐卖过这件事,就连白露她们也是大二的时候有一次偶然得知的。而大多数人听完了都会很好奇,会追问很多细节——
“哦?”,少黎关了网页,抬头看她,“你知道?”
周晨晨突然感受到了重视,于是挺起腰板,重重点头:“是啊,虫洞是从前爱因斯坦研究引力场的时候提出来的,也叫时空洞,是宇宙中的多维空间隧道,很多电影里都有虫洞的元素。后来的科学家又提出了量子纠缠的理论支持虫洞观点,但其实至今都没有人发现虫洞存在的证据。我觉得说不定是个科学上的噱头呢。”
五月的江边,夜风习习,颇有几分凉意。再加上大魔头的手实在冰冷,周晨晨没一会儿就打了几个喷嚏。
夜色下,年轻男人低着头在看pad上的文件,侧颜清俊得不像话。周晨晨偷瞄了几眼,他看的是NASA的网页,没想到大魔头还对航天航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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