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慢着,这个可不能吃哦。”
轻巧地把炎之呼吸修炼指南从杏寿郎手里解救出来,夕见推了推他的肚子,故意往软和的地方不停戳挠。
杏寿郎被轻轻推倒在榻榻米上,白白胖胖的小手试图将身上的罪恶之手推开,未果。
“呀哈哈哈,痒!”
“痒就对了。记住了吗?这个,书,不能吃。”稍微减缓了些挠痒痒的频率,另只手敲了敲纸面,夕见着重强调道。
“……书?”杏寿郎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疑惑地重复着‘兄长大人’口中的词汇。
点点头,夕见按了按他的小肚子。“嗯。吃了的话,这里,会痛哦。”
闻言,杏寿郎圆乎乎的小脸立刻皱成一团。他嫌弃地把刚刚还想放进嘴里的东西往远处推了推:“痛,讨厌!坏东西!”
“所以不要吃了哦。”说着,夕见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袋子,倒了一片挂着糖霜的地瓜干出来,杏寿郎立刻从榻榻米上爬了起来,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对方掌心的食物,脑袋随着手部的移动从左转到右再从右转到左。
噗,就跟真正的猫头鹰一样。
“啊~”
“啊!”
有种在饲养猛禽类的错觉。
夕见单手支着脸颊,捻了捻对方的头发。杏寿郎专心致志地用乳牙慢慢磨着甜丝丝的零食,把他晾在了一边。
炼狱杏寿郎的性格跟五条悟有很大不同。
幼年期的五条悟相当安静,可能是因为六眼,他对周围的世界不感兴趣,只有在夕见(信息屏蔽器)离得太远了的时候会哭闹。
而炼狱杏寿郎,很少哭闹,精力太旺盛,好奇心也很强,能全神贯注地看蚂蚁搬东西好几个小时、也可能追着蜻蜓啊蝴蝶啊之类的爬到树上。
上个月还从鎹鸦身上拽了一根尾羽下来,气得鎹鸦叨了槙寿郎好几下子。
与通过分化族人来获得免费劳动力的五条家相比,炼狱家的状态与日本传统武家有些类似,家中并没有仆从,大小家务都要身为女主人的瑠火处理。虽然槙寿郎是个爱妻家,但他身为炎柱,负责的区域是帝都、也就是东京,日本最为繁华的大城市,大半时间都在外奔波,瑠火忙于家务,只好把二儿子交给早熟的长子照看,幸好夕见内里的灵魂早就是个成人了,看顾一个过分活泼的孩子也算不上什么。
夕见最初教给他的都是一些讲述自己需求的词汇,小家伙理解得很快。
至于称呼……他最初还是被槙寿郎诱哄着叫‘爸爸’的,但不知道是不是跟在夕见身边久了,也开始跟着叫‘父亲大人’了。
而在夕见集中学习呼吸法的那阵子,杏寿郎一直跟在瑠火身边,跟父亲玩耍的时候竟然蹦出来了句‘槙寿郎’。
嘛,三四岁的孩子正是学人的时候,虽然瑠火很快就纠正了过来,但当时槙寿郎的表情真的很精彩。
说起来,为什么杏寿郎跟千寿郎的资质会相差那么大?明明瑠火现在的身体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啊?
“夕见?”
说曹操曹操到,夕见下意识端正了身姿,“在,母亲大人,有何吩咐?”
自从他少见的被瑠火训斥过之后,就找到了跟对方相处的‘小妙招’:那就是把对方当做他高中时的班主来对待。
相貌虽不太清晰了,但依稀记得是个既严厉又负责的女士,所教的科目是数学,他在对方面前一直都相当气短。
尽管也算不上多亲近,但总之比跟‘父母’的相处模式要来得正常。
“你父亲在书房等你,杏寿郎暂时由我照看吧。”瑠火提醒道:“原水柱的鳞泷左近次大人为了你应邀前来,切记,万不可失礼。”
“我明白了。请您放心。”
﹉
“父亲大人,打扰了。”
“噢,夕见,快过来,让你的新师父看看!左近次先生可是我父亲那一代的水柱,现在正在做培育师的工作!比我更擅长教导人!”
槙寿郎的对面坐着位戴着奇怪天狗面具的男人。
不……有必要吗?这是室内诶!
知道这位是为了隐藏过于温柔的面相,但在熟人面前,也不用非要这样吧?
夕见恭敬地伏身拜见:“见过鳞泷大人。”
“这就是你信里说的那个孩子?你的长子?”
有点……奇怪。
面具下的鼻子动了动,鳞泷有些困惑。
——他竟然感受不到对方的任何情感波动。
这勾起了他第一次踏进狭雾山时的记忆。那时他被浓重的迷雾所困,引以为豪的鼻子失去了作用,险些迷失了方向。
不,比那更甚。炼狱夕见给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一碗不加任何佐料的凉水,或是一张没有痕迹的白纸,无法从他身上嗅到任何信息。
这很不合理。
他见过的人之中,最为理性沉稳的人当属主公大人,如果身体条件允许,想必对方能将水之呼吸钻研到极致。然而即使是主公大人、也会为了队士们殚精竭虑,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最简单的问候,那里面也饱含着绵绵情意。
这孩子是怎么回事?
鳞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会儿,双手揣在袖中,闷声道:“嗯!果然跟你一点也不像!跟你父亲也是!话说完全分不清是男孩女孩啊?”
“哈哈,是吧?这孩子随瑠火!不过杏寿郎跟我可是一模一样!”
“这个年纪就已经学会了炎之呼吸的九型?”
“没错!很惭愧,我已经没有东西能教他了!所以才将您请来!”
槙寿郎为鳞泷斟了杯清酒,朗声笑道:“说起来,我还起过将他直接送到您那边去、炎之呼吸由杏寿郎继承就好的念头呢!毕竟这小子的性子您也看到了,我也没想过他能适应炎之呼吸!”
“喔……”
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想过将长子送出、次子继承家业的事情,不愧是炼狱。
鳞泷瞥了端坐在一旁的炼狱夕见一眼:嫉妒、失落乃至怨恨的情绪,他仍然一丝都没有闻到。
“你还想让他学习水之呼吸?即使在他已经学会炎之呼吸之后?这么高的天赋,你也挺舍得啊。”
“我知道提的要求可能有点冒昧了——”槙寿郎将双手置于膝上,冲鳞泷弯下了腰。
队士能适应的呼吸法一般仅有一种,可能这次只会让鳞泷白跑一趟也不一定。但夕见所说的事情太过重要,他必须找值得信任的人确认一下。
“——但是结果如何,我建议我们还是通过实战来判断吧!”
你给我等一下??中间是不是漏了什么说明?
﹉
……知道炼狱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不,还是说、是对长子的自信吗?
夕见用的是槙寿郎的佩刀,他没有摆任何武术姿势,只是微微偏折了手腕,让刀身折射的阳光明晃晃地照进了面具的狭窄孔洞之中。
没有破绽,也很沉得住气。
手持练习用木刀的鳞泷暗暗称赞了一声,但若比耐性,当然是他更胜一筹。不过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比试,他也不打算以老欺小,率先动了起来。
按照炼狱的要求,他一上来就使出了水之呼吸。
“一之型·水面斩。”
这是从平面发起的快速直斩,就好像有股超高压水流快速扫了过来。
“呋……”
一股白雾从夕见口中轻呼出来,熊熊烈焰伴着挥起的日轮刀冲天而起。
炎之呼吸·二之型·升天炽炎。
自下而上的弧形斩击切断了水流,似乎试图直接将木刀劈成两半,鳞泷果断偏转手腕,让木刀贴着日轮刀的侧面朝上飞去。
反应速度不错,但是威力不够!如果是炎柱的话,水流该大部分都蒸发了才是!
鳞泷刚想顺着对方的力、使出二之型·水车,却感到从灼热的火焰中传来了一股凉意,脑海中登时警铃大作,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身体。
一道翻滚着碧波的浪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
——水之呼吸·一之型·水面斩!
噼咔。
日轮刀在天狗面具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鳞泷不由愣住了。
炎柱的信中可是从未提到过炼狱夕见对水之呼吸有丝毫了解!
难不成,是看了他的呼吸之后立刻学会的?怎么可能!
“哈哈哈,怎么样啊,我可以向您保证,在此之前夕见真的一点都没有接触过水之呼吸!”槙寿郎拍了拍还在发呆的人的后肩,扬声道:“夕见,把你那时说的话对左近次先生再说一遍!”
“是。鳞泷先生,我眼中的世界好像跟常人有些不太一样……”
日之呼吸他没有要,但珠世的药物生效时间长,在那期间,为了对付有数个大脑及心脏的鬼舞辻无惨,通透世界必不可少。而通过通透世界,能够清楚地知道对方血液的流向、肌肉的伸缩,自身的速度也可以大幅增加。
呼吸法虽然看起来花里胡哨,但总归属于(?)剑技的范畴。只要掌握了发力角度、手势之类的东西,就能学会。恰好,上个世界他有一位实用性至上的老师,数年的挨揍经验让他的临场反应有了长足的进步。
换言之,适应性。只要看过一遍他人的战斗过程,就可以进行瞬间模仿,当然,威力不能与经过多年锻炼的□□同日而语,但总归是可以慢慢发展起来的。
所以狭雾山那边由大量陷阱铺开的初步训练才不适合他。
“什么?!”
炼狱夕见关于‘通透世界’的解释听得鳞泷脑袋嗡嗡,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奇特的人?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没有情绪波动吗?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一堆骨头、肉块、血液组成的‘东西’?
“您明白了吧,我恳请您前来的原因。”槙寿郎沉下了声音。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下敛,显得有些冷酷,宛如夏日的灿阳突然间被乌云遮蔽。
“根据鬼杀队的历史,如此有天赋的剑士,很容易胎死腹中。”
岂止是剑士,鬼杀队本身就几度濒临灭绝,若非主公一脉有预知能力,恐怕濒临就要成真了。
“我要去练马区执行任务,情报不明,可能有下弦程度的鬼藏匿在那里,这期间,希望这孩子能从您手下学到点东西。之后,我也会再拜托其余的柱们过来的。”
鳞泷定定地看着在槙寿郎的手掌下头发被拨得乱成一团、神色仍然平静自若的孩子,仿佛看到了黎明破晓前的晨光。
太明亮,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振奋人心;又太微弱,极易被化不开的浓重黑暗吞噬。
“——我自当尽力。”
﹉
鳞泷在炼狱家只待了不足两月就匆匆告辞了。
原因有二。
首先,炼狱夕见的学习速度简直离谱,姿势的精度只需要他稍微上手调整一下就分毫不差,剩下的就只有通过反复训练,增强体力、精进招式的速度跟力量,而夕见对他给出的训练表毫无怨言,甚至不需要他亲自督促,比他到道场的时间还要早,自律性没得说,他无须担心对方荒废时间。
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在跟对方闲聊的过程中,他似乎破解了一道数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难题。
“咦,鳞泷先生的弟子竟然一个也没有通过最终选拔吗?”
夕见故作惊愕,握着茶杯的双手缠满了绷带。
水泡已磨成了血泡,挑破之后得等上一阵子才能愈合。虽然呼吸法能大大缩短时间,但还是给两人割出了一段闲暇时间。
鳞泷数度想要扯开话题,夕见都给无视了,如果瑠火在场肯定要阻止他,但杏寿郎成为了夕见这边的神队友。
问话的对象沉默不语。而夕见也不需要对方回应,自己就把独角戏唱了下去。
“这未免有点奇怪呀?”
“鳞泷先生不是会对弟子放水的人,能得到您认可的,潜力应当能比肩继子吧?就算到不了,也不应该输给最终选拔里那种程度的鬼啊?父亲大人说他们相当弱呢?”
这个问题,鳞泷也数度问过自己。
他凝视着在茶水里上下翩飞的叶片,最终喃喃道:“实战与训练本就有所不同……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他们或许,欠缺了一点运气吧。”
他的声音异常沉重。若谈伴是个识趣的人,就该知道住嘴了。
究竟是真的那样想,还是只能用这个借口来说服自己呢?
“嗯……”
夕见拧起眉,明显是一副不赞同的神色,沉吟半晌,他直爽地说:“我还是觉得鳞泷先生的弟子不至于弱到那种程度。我在想,会不会有点儿头脑或是有特殊血鬼术的鬼潜藏起来了呢?”
鳞泷愣了一下,旋即反驳道:“不,我们捉进去的鬼都是经过审查的,像那样的鬼是不可能——”
“可是鬼的能力不是会随着吃人的数目增多而增强吗?”
透亮的红色一下子转了过来,叩问着他的灵魂,鳞泷仿佛能从中看到弟子们飞溅的鲜血。
“您看,藤袭山每年都会有几十人参与选拔、成功的就只有小部分人对不对?而且尸体好像也没有被回收吧?如果——我是说如果哦——有鬼选择一年吃那么两三个就退走,或者等选拔过后才出来把剩余的尸体吞掉,经年累月下来,能不能到达更高的阶层呢?”
夕见歪了歪头,天真的问:“说起来,藤袭山上的第一批鬼,是什么时候捉进去的啊?”
他的话像恶魔的低语一样在鳞泷脑中盘旋,面具底下的脸色愈发苍白。
“啊,这个,我也只是猜测而已,选拔过程好像没有监管对不对?真的很不方便的说,这样一来,不是都不能知道谁是靠自己的努力战胜了鬼、还是只是藏得好,又或者是被人救了下来才活过了七天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嘭!!”
茶杯被用力的掼在木廊之上,杯底碎裂,几乎未动的茶水溅在了夕见的身上。
“抱歉,夕见君,这件事对我相当重要。我需要去求证一下。”
鳞泷强撑着向受到惊吓了的孩子道了歉,匆匆离开。
看方向,应当是去找瑠火了。
在对方转身的瞬间,夕见就恢复了表情,慢悠悠地饮了口茶。
——这就先解决一个问题了。
﹉
都没有等到第二天,鳞泷当晚就背上包袱,迎着星月的柔和光芒离开了炼狱家。
两个月后,他给夕见寄来了一封长长的信。
他在跟与历届弟子同届的队士求证过后,与主公联系了,在得到对方的允许后独自进了藤雾山,并最终发现了弟子接连遭遇不幸的真相——他在数十年前捉进去的一只等级极为低下的鬼。
为了祈福才送给弟子的狐狸面具成为了他们的催命符。
鳞泷的怒火与悲痛在信中展现得淋漓尽致——纸的一部分变得皱巴巴的。末了,他对夕见表达了郑重的谢意,并表示他已经将他指出来的关于最终选拔的种种不足提交给主公,想必有手鬼的例子在前,这些疏漏都会得到纠正。
夕见先是宽慰了对方一番,让他多想想往后的弟子就不会遭遇不测,亡羊补牢、为时不晚;然后笔锋一转,希望对方现在就‘报恩’,劝告父亲大人允许他参加下届的最终选拔。
这次的回信很快,然而却让满心期待的夕见大跌眼镜。
内容大意是——
『为了将手鬼找出来,我将藤袭山翻了个底朝天,现在用于选拔的低级鬼的数量严重不足,最终选拔可能要推迟几年。万分抱歉。』
“…………”
左近次!你都做了什么啊左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