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那一日师父请她吃了碗馄饨,吃完拍了拍她的肩道:“去吧。”
十七点点头,提剑往山下去了。
萧子余刚从师兄师姐们的夹道欢送中下山,撑了把油纸伞,在山间朦胧的雾气中缓缓穿行。
十七默默跟在她身后,叹气。
从十二岁第一次遇见萧子余至今已有五年了,她连萧子余一角衣袍都没碰到过,她在自己身上模糊看到师父的影子,大写着四个字——遥遥无期。
崤山剑派的萧子余下山历练了。
大概半个江湖都因为这个消息沸腾起来,未许人家的女侠们欢欣雀跃想一睹少年天才的风采,幻想扬名立万的少侠们呼朋引伴前去堵路,崤山剑派的仇敌们更是直接磨刀霍霍扬言要她走着下山,横着上山。
豪情万丈的宣言在江湖中疯传一阵,终于消失无踪,因为偌大的江湖竟没有人寻得到萧子余。
那个名满天下的少侠仿佛一夕之间就人间蒸发,寻不到半点痕迹。
——除了十七。
十七揣着剑抬头望天边晚霞,感觉甚是无聊。
衰草古道,长亭沉在夕阳尽头,白衣少侠,纵马长歌,这本该是极美好的场景,然而看到眼前这一幕,十七感觉无话可说。
前面的人骑了一匹瘦马,身畔上挂了两壶最便宜的酒,像是喝醉了趴在牛背上,昏昏欲睡。
更可气的是她还穿了一身破蓑衣,里面如雪的长衫沾满了泥点子,若不是凭借着她腰间斜露出来的半截剑穗,十七恐怕都要认不出这位万人瞩目的白衣少侠。
原先还指望着她能在江湖上混个风生水起了,不想却是这样颓废,真是,太可气了!
十七愤愤的想,竟然你这样不思进取,那折在我手上也是不怪我的,我虽然的确很想堂堂正正的胜了你,但师父也说过一个杀手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她把剑从怀里抽出来,没有犹豫,足尖轻轻一点压折了两根枯草,选了个刁钻的弧度刺了过去。
她这一招极快,剑光犹如一条银蛇从黑暗里陡然浮现,是师父教的剑招里面最适合偷袭的一招。
杀手就要有杀手的样子,厚颜无耻也是一种修行。
她原本轻功的底子就好,出招快如闪电,原以为萧子余是绝无可能躲开的,但人就是躲开了,厚重的蓑衣发出刺啦一声响,萧子余连人带衣一同摔到了地上。
是真的摔,瘦马被剑光一惊掀了前蹄,于是人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
摔下马背的人闷哼了一声,酒醒了大半,反手条件反射般地摸上了剑鞘,然而眼里还是一片无辜的茫然。
——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
十七觉得心头一口血涌了上来。
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运气??
萧子余撑着剑站起来,神情仍然茫然:“兄台何事?”
十七剑招未收,反手一招游龙摆尾攻上来:“比试!”
偷袭不成,堂堂正正比一场也是可以的。
萧子余脸上有恍然明悟之色,抬手掀了蓑衣,长剑铮然一声出鞘,却是肃然应了一句:“兄台当心。”
刀光剑影,剑势凌厉。
十七最终以一招之差惜败于萧子余。
萧子余重新捡起蓑衣披上,顺手拍了拍衣袖上的灰,骑上瘦牛前回头看了十七眼,很好脾气的样子。
“兄台下次比试试可以不用蒙面的,毕竟我从不记仇。”
十七摸了摸脸,摸到了面巾上一手的泥巴,顿时面色一黑。
你记仇?我不记仇就不错了!
十七躺在连天蓑草里目送着萧子余骑着瘦马慢慢消失在古道尽头,心头忽然生出一阵怅惘。
自己偷袭她在前,又穿了一身黑衣蒙面,你说这人怎么这么蠢呢?
我是要她的命,与什么光明正大的比武是不沾边的,师父说对想杀你的人就该下狠手,留手就是对自己残忍。
那么萧子余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留下了自己的命呢?十七又想起萧子余那茫然的眼神,不由得肯定想大概是就是因为蠢吧。
萧子余伤十七那一招说重倒也不重,但十七还是耽误了半个月才再次寻到萧子余的踪迹。
那是一处偏远的小村落,离城镇远的很,刚刚遭遇了一场滑坡,因为实在地处偏僻连官府也无暇顾及。
十七摸着房顶进村时也被惊了一下,那是真正的满目苍夷,房屋坍塌,良田破损,长了一半的庄稼被冲的七零八落,头发花白的老人老泪纵横,跪在废墟当中痛哭失声。
说是人间惨事,大抵也不过如此。
十七心中难受,却更为关心另一个问题。
萧子余了?她该不会被埋在了这底下吧?
十七心中咯噔一声,再顾不得其他,提起轻功便在废墟上急速闪掠。
其实若是萧子余当真被埋在了这里,十七才是最该开心的,不费吹灰之力便要了她的命,理应大喜才对,可在这一刻十七心中更多的是慌张。
她说不清,这更像是一种失落。
她追着萧子余杀了有六年之久,至今还未伤及人家一片衣角,如果现在萧子余死了,她心中记着的那满满一口袋的仇要找谁去报?
十二岁那年一脚之仇,十五岁那年一剑之仇,一个月前那一招之仇。
如果萧子余死了,她该去做些什么?江湖浩大她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这未尝不是一种悲哀。
她要有胜了萧子余,她要杀了萧子余,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执念。
——很难放下了。
十七急急在村子里绕了一圈,最后终于在一片狼藉的山溪边找到了狼狈不堪的萧子余。
向来一尘不染的白衣满是泥垢,如果不是人还在动,□□概都会认为那是一尊泥像。
最让十七嘴角抽搐的还不是她这一身狼狈的形象,而是她正在做的事,她正拿着她那把誉满天下的名剑,挖土。
剑客的剑用来上阵杀敌,用来快意江湖,剑就是剑客的另一条命,剑客由生到死,陪伴她的都是手中之剑。
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十七握住自己的剑差点被气死过去,正因为她自己也是用剑的,所以才格外不能忍,她现在十分想冲过去一拳揍翻萧子余去解救那把无辜的名剑。
夜色静谧,十七小心翼翼的又往前摸了一段距离,手里露出一截剑尖,光影凛冽,被风声掩盖了杀气。
她还是贼心不死。
她已经摸得十分近了,隐隐约约似乎听到一个声音,虚弱的像是山里一丝微弱的晚风时断时续,好似下一刻就会彻底消失。
“大、大姐姐,”那个声音停顿了一下,带起一丝哭腔,“我会死吗?”
十七又把即将抖开的长剑往鞘里推了推,凝神往四周瞧过去。
“不会的,”萧子余声音很轻,带着少有的温和,“我会救你出去。”
十七终于看清了情况,萧子余所在的废墟竟然是一座建在溪边的房屋,山石滚落下来的时候首先遭了殃,被毁的已经只剩下碎石横木。
可大约是奇迹,在房梁与碎石的缝隙里,竟然还有一个孩子逃过了天灾,被压在泥沙碎石下,还剩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萧子余为什么用剑挖土了。
小孩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怯生生的问:“大姐姐,我、我爹娘和妹妹被山洪冲走了,你在外面看见他们了吗?他们还好不好?”
萧子余一怔嘴唇动了动,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就是在萧子余这犹豫的瞬间,西边的山壁上突然传来轱辘声。
萧子余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十七耍了个招式难看的格挡,几颗山石被挡进山溪里,发出咕咚咕咚两声响,黑衣少女也往后急退几步。
“多谢。”看见那个人的瞬间,她的眼睛亮了亮。
十七抹了一把脸,把脸上溅起的溪水抹干净了才转过身去,这一回没有蒙面,她竟还有些不好意思:“不必客气。”
她呐呐道。
是鼓了极大的勇气的,毕竟杀手是不能显露于人前的。
说完她又愣了,天色漆黑一片,她就是没戴面巾也是看不清脸的。
十七又沉默了下才快步走到萧子余身边:“这里刚刚经历天灾,地质不稳,还是早些将人救出来好,我来帮你一起挖。”
说着她抽出了自己的佩剑。
她是剑客,自然爱剑如命,可有时候剑不抵命,毕竟,人命大于天。
师父虽说平日里小气吝啬,但在兵器上却没亏待过她。
她这剑是她自己选的与常人手中飘逸修长的剑不同,她的剑偏厚重,平日里舞起来虽不如旁人好看,如今用来挖土却很是得心应手。
小孩听不见外面动静,只觉得久久没有得到回应,声音开始发抖:“大姐姐,你还在吗?我爹娘和妹妹.......”
“我在村外见到他们,他们都很好,受的都是些轻伤,你别担心,少说些话,多留些力气。”十七用剑挑开面前横着的乱木低声安慰。
或许真的是太害怕了,小孩竟一时没有听出声音不同,只是带着哭腔追问:“真的吗?”
萧子余也继续挖,声音放缓了:“真的。”
十七偏头看了萧子余一眼,她们根本不认识这小孩的爹娘妹妹,甚至与这小孩也是素昧平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她家人的生死,但这时候即使明知这是一句谎话,也不得不说。
——有时候那一口气能不能吊住,些许就是这一句话的事。
十七与萧子余闷头挖了两个多时辰,天光熹微时才将小孩挖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一身的血与泥,一条胳膊软绵绵的垂在身侧,两只染着血的眼睛蓄满了泪,奄奄一息。
萧子余顾不得太多,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孩便施展轻功,往村子里的医馆掠去。
十七紧紧跟在她身侧,两人间的距离只有一臂,剑尖再往前递上两寸就能碰到萧子余的衣角。
十七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剑鞘。
此时正是昼夜初分,黑夜与白昼交缠天边一片混沌时期,十七摸着自己的剑柄,将玄铁的剑鞘摩挲的微微发烫。
萧子余大概在先前的泥石流中受了些伤,背上被山石砸过的地方隐隐渗出血迹,又加上辛苦挖了一夜废墟连伤口也没怎么处理,现在运着轻功都看着不大稳。
这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了。
天边清冷的曦光驱散人间最后一缕黑暗,只是在清冷明亮的光芒也抚不平人心热望。
剑抬半寸,杀机一闪而逝。
身旁的人突然身子晃了一晃一个踉跄,在施展轻功的这一瞬间出事,眼看是要一头栽下树去了。
“当心!”
十七及时伸手扶了萧子余一把:“你的腿上还有伤,我来抱。”
她的声音有些低,伸手的瞬间却没有犹豫。
她的确是来杀萧子余的,然而,不是这个杀法。
天色终于大亮,红彤彤的朝霞从天际喷薄而出,萧子余似是想回头说些什么,然而身体当真已是撑到了极限,刚刚将小孩交出去,自己便也撑不住了,身子晃了一晃歪在十七肩上。
十七咬牙,把萧子余背在背上,小孩抱在怀里,艰难往医馆奔去。
这个时候才有那么一丝感谢,师父当初怂恿她苦练轻功还是有些用处的,毕竟关键时候,跑得快真的能救命。
她跑了二十里的山路才将一大一小两人拖进了医馆里,医馆里的老大夫带着徒弟火急火燎的给两位伤者上药,等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十七已经走。
“这位少侠就这么走了?怎么也不等她朋友醒了说一声?”老大夫摇着蒲扇煎药时小声嘀咕,很有些疑惑不解。
十七就趴在房顶的阴影里摸了摸钱袋,长长松一口气。
幸好跑得快,不然该要自己付药钱了。
萧子余是在第二天夜里醒来的,醒来头一句话便是问救她的人身在何处,老大夫摇了摇头,如实道:“早走了。”
萧子余沉默片刻,忽然撑着身子走到正街上。
长夜星光都不如这一刻的少侠明朗,她腰间挂了剑,即使白衣不再如雪,但眉眼间依然自有一番侠气。
只见她在长街上抱了抱拳郑重行了一礼,声音清朗而郑重的道了一声:“多谢。”
十七藏在衣馆前的杏子林里,虽然明知萧子余是看不见她的,但是在这一刻她依然感到手足无措。
她想总有那么一天,她要郑重收下这一句多谢,像个真正的大侠那样,拿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势,理直气壮的回她一句。
“何必客气。”
然后,杀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纠结症犯的傻狗写了三版(?﹏?)为了剧情流畅度选了目前这一版,但是其他两版也好喜欢,所以放了一版在作话里面了(小天使可以选择看或不看的qaq)就是一个if支线那种orz
萧子余从下山的第一天就开始麻烦不断,十七一开始还是挺幸灾乐祸的,但很快就发现这并不是好事了。
找麻烦的人太多,萧子余轻功又好,她稍不注意离远一点就完全失去萧子余的踪迹,但跟的太紧马上就有人顺带过来收拾她。
口中喊的永远都是:“快来!这里有一个萧子余的跟班。”
虽然她的确是在跟踪萧子余没错,但这样喊,真的是......
而且这话总有一种仇恨转移功能,往往此话一出立刻分出一半人来围攻她。
她一开始还妄图解释来着,但都杀红了眼,刀剑见血,谁还有心情听她废话?
半个月后,来了一群硬茬,而且脑袋不太好使,竟然认为十七是萧掌门专门给萧子余派的护卫,分了大半的人过来对付她。
那群人是真的硬点子,又仗着人多对十七一顿围殴。
十七苦撑了一个时辰,最终被人一刀劈在了握剑的右胳膊上,鲜血喷涌的瞬间,她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剑,对手抓住这空子下狠手,数道刀光劈头而下。
她是真的以为自己会折在这里的,所以那身白衣横在她面前时她并没有反应过来。
一直到来人捉了她完好的另一只手跃上树梢时她竟忘了运上轻功,两人的重量压的那袭飘然白衣也是一沉,于是下一刻十七便听见了刀剑刺进血肉的声音。
有一股温热顺着身后人的胸膛漫上十七的脊背,她想回头看一眼,身后人的头颅却突然一低,一口血刚好咳在她身侧,头也几乎要搁到她肩上。
声音极低:“上马。”
是萧子余的声音。
虽然早已料到了,真正确认还是不免心惊,幸好此时身后还有追兵穷追不舍让十七暂时没有心思纠结太多。
山中栓着的是一匹脚力极佳的枣红马,十七勒着缰绳,萧子余的脑袋就搁在她肩上,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响在她耳畔,十七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有一下没一下似的。
她是来杀萧子余的,然而,不是这个杀法。
山风拂面而过,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她口鼻,她第一次不想让萧子余死。
骏马狂奔了一百里路最后停在了一处山林之中,十七把萧子余抱下马放平,这才看见她的伤口。
一共有两道,一道是贯穿伤,由背后贯穿了整个胸膛,一道是划劈下的刀伤将背后划出一个狰狞的豁口。
好在萧子余内力深厚,终于还是吊了一口气。
两个伤员互相处理伤口的过程是曲折艰难的,十七的胳膊还有伤给萧子余上药时手便一直抖,金疮药洒的乱七八糟,萧子余痛极,但她出身名门大派是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来的,只是咬紧了牙关冷汗涔涔而下。
十七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为何救我?”
萧子余脸色苍白,声音虚弱:“我见过你。”
十七脸色一僵,是了,自己十二岁曾差点被她削掉了一只耳朵,十五岁半年内被她一剑挑翻两回,如此丢脸,竟然还让她记住住了自己。
“我见你在后山练过剑。”
十七噎了一会儿,她果然想多了,她还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呢,原来就是个笑话。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十七蓦地抬眸,刚好撞进萧子余波澜不惊的一双眼里,少年神色认真:“门中规定,弟子不得随意出入后山。”
原来是将她当成崤山弟子了?十七愣了愣片刻后已换上一幅极为真挚的表情凑上前去:“我是仰慕萧师兄已久!”
天色渐暗,模糊中十七似乎看见萧子余嘴角微抽,她正心中忐忑能不能骗过去,便听见萧子余愈发低的声音,似乎还带了一点咬牙切齿。
半晌,萧子余从齿缝中吐出一字:“手——”
十七这才发觉她刚才太紧张了,竟然把手搁在了萧子余的伤口上,怪不得萧子余那张脸扭曲成那个样子。
“抱歉!抱歉!对不住——”
山风湿冷,或许是有伤在身,十七这一夜睡得极不安稳,半夜里被冷风一吹哆嗦了一下,右手便下意识地按上剑鞘,一这一动刚好触及动伤口,立刻痛醒过来。
天上悬着一轮孤月,清冷的月光照在萧子余清瘦的侧脸上,更显得她脸色苍白。
为免触及背后伤口,她是侧着身子睡下的,此时正背对着十七,剑横在一旁竟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十七不自觉的摩挲了一下剑鞘。
这是她动手的最好时机了。
她在崤山守了两年都没有等到的机会现在来了,萧子余远离崤山身受重伤,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她只要略一抬手......
剑鞘被他摩挲地微微发烫,清冷的月光也不能抚平人心的热望。
她是个杀手,不是个侠客,她注重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错过这一次机会她又要再等多久?师父就是前车之鉴,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为了一个目标耗上十年的,至少她不愿意。
她站起身来抽出剑——
——砍了一小捆柴火生火。
明月撒下千里清辉,衬的她一声叹息也悠长无比。
毕竟是为了救自己才受的伤,虽然是个误会吧,但自己还真不能那么禽兽不如,恩将仇报,等下次吧,下次可就别怪她的剑快。
心里这样暗暗发誓,手里却将柴火默默往萧子余身边移了移,毕竟这夜里是真的冷。
——
江湖中盛传萧子余收了个其貌不扬的跟班。
对于以上说法十七表示她一个字都不想承认,一个都不!
两个伤员互相搀扶着走下山时已经是劫杀过后的第三日,马累的只剩下一口气,两个重伤的少年加起来也只剩下一口气。
在荒无人烟的密林中穿行三日,终于看见了城镇十七的心情怎一个激动了得,简直是热泪盈眶。
在看见城镇的这一刻十七,立即选择了与萧子余分道扬镳,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她本来就是来杀她的。
随身带着的金疮药早已用完,简单包扎过的伤口在烈日灼晒下已经又开始隐隐发痛,虽然伤在手臂,不至于危及性命,但万一伤势恶化用不了剑,那对于剑客来说是比死还要可怕的事情。
十七几乎没有迟疑便往医馆赶去。
但是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没有钱。
被人从医馆轰出来时,十七终于明白了师父那句话的重要性,一个杀手没有钱是可耻的,因为她可能并不死于自杀中,而是死于穷。
她武功高强,但右臂重伤,而且此处是城中药方坊,强抢基本等于找死,然而手臂又不能不治,十七正满心纠结无奈,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你?”
十七愣了一瞬,回头果然看见牵着匹马的萧子余。
萧子余伤的比她更重,所以落在她后面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萧师兄你也是过来治伤买药的?”
十七捂着自己的右臂,深刻感受到自己的厚颜无耻。
萧子余沉默了片刻,一摇头:“不是。”
十七:“......”
“这药局是我家的。”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也不过如此,十七想到的却并不是感谢上苍,而是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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