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身后的官兵们扑了个空，一个个站在城门口东张西望的，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除了宁秋秋。
“小姑娘，你刚刚有没有看到一个人在这？”官兵朝宁秋秋走了过去，回忆了下报案人的描述，问道：“大概是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身穿玄色长衣，手持一柄长剑，上头有个红色剑穗。”
宁秋秋“唔”了一声，回答道：“刚刚是有人在那。”
她伸手一指前方，“有没有剑穗我不知道，但其他特征是符合的，不过你们一来，他便走了。”
“那看到他往哪里去了吗？”官兵见有线索，紧接着问道。
“不知道。”宁秋秋摇了摇头，回答道：“就‘咻’地一下消失了。”
官兵们：“……”
这说了跟没有说一样。
不过应该还在这附近。
官兵们商量了一会，还是分着人去附近寻那少年的踪迹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她一个小姑娘赶紧回家。
宁秋秋点头应好，转头便踏出了城门。
“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啊？”见身边没有了人，镜灵又从意识里钻了出来。
它乖巧地趴在宁秋秋的领子里，还试图挣扎一下，“也许还有其他的方法，不用，哎，你在干什么？”
镜灵的话说了一半，看到宁秋秋蹲了下来，探出了大半个身体。
“这是师尊的玉佩，一直戴着他会找到我的。”宁秋秋挖了个坑，捏着那块玉佩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放进去，用泥土掩盖上。
顺便还在上面加了层封印。
镜灵盯着看了一会，见宁秋秋站起身，便从她的怀里揪出一块手绢递了过去，顺带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啊？你不是说要找马车吗？去哪里找？”
城门口刚发生了流血事件，这会儿除了官兵，见不到其他人。
“应该在前面吧。”宁秋秋倒是一点都不慌张，“我刚一路走过来也未见到车夫，没准就在前面也说不定呢。”
镜灵：“……那若是前面也没有呢？”
“那就继续往前走呗，总能找到。”宁秋秋回答道。
镜灵：“……”
真是乱来。
镜灵叹了一口气，只能随宁秋秋去了。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它才慢吞吞的开口了，“我刚刚去找了一下，确实没有看到你的这位小师叔。”
“嗯？”宁秋秋低头看它，随即便明白过来镜灵的话是什么意思。
它是前尘镜的镜灵，自然可以随时查看。
“我觉得你这个办法没准真的可以。”镜灵摸着下巴，思索道：“前提是你这小师叔真如你所说那般法力高强。”
“我小师叔的法力当然厉害啊。”宁秋秋眉头微皱，反驳道：“总之你见到就知道了。”
“嗯嗯。”镜灵难得有那么一次顺着宁秋秋的话，“那你小师叔现在在哪里？”
……
宁秋秋的脚步忽然停下。
镜灵：？？？
镜灵忽然冒出了个不好的预感，“你……”
“应该在鹿渭城吧。”宁秋秋开口道。
镜灵“啊”了一声。
还好，还好。
宁秋秋知道。
不是像自己想的那样，什么也不知道就瞎跑出来了。
镜灵松了一口气，心道它真是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误会秋秋呢？
镜灵自我谴责了一番。
可马上，少女清软动听的声音又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令镜灵昏厥的话语——
“一个月前小师叔给我送了个小玩意来，就是从鹿渭城送过来的。”
“一个月前？！”镜灵瞪圆了双眼，声音都提高了不少，“那都多久了啊！”
“我们现在赶过去，真的能找到你小师叔的踪迹吗？！”
“而且，而且！”镜灵语气激动，“你知道这里离鹿渭城有多远吗？”
“不知道。”在此之前，宁秋秋从未离开过天临宗，哪里会知道这种事呢？
镜灵：“……”
“不过那至少说明小师叔确实去过嘛。”宁秋秋的心态倒是蛮好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到了那儿后稍加打听，肯定能知道小师叔的行踪的，放心啦放心啦。”
“……”镜灵满肚子想说的话被噎了回来。
不是说好恶毒小师妹吗！
怎么这么乐观！
“可是，”镜灵还想要再说点什么。
“等会再说。”宁秋秋忽然眼眸一亮，似是看到了什么一样，伸手将镜灵推到了自己的衣服里，连忙往前跑去。
“老伯！”宁秋秋有点小喘，“您是要出城吗？”
那车夫老伯转身，见到是个小女娃，愣了一下，冲宁秋秋直摆手。
“您出城的话能不能捎我一趟？”宁秋秋道：“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其他的车夫，夜晚山路难走，麻烦您行个方便。”
那老伯犹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车子。
宁秋秋立马从袖中拿出荷包。
几块碎银被递了出去。
“去到附近的镇上就行。”宁秋秋问道：“可以吗？”
那车夫没有收下，反倒是往回推了推。
哎？
少了吗？
宁秋秋有些茫然，又打开荷包，从里面捡了些碎银出来。
老伯连忙摆摆手，又退到车前，拍了拍马车上面的稻草，一边“啊啊”，一边用手比划着什么。
宁秋秋怔了怔。
原来这是位聋哑老伯。
但……他说的自己又听不懂。
难道是嫌钱少了？
宁秋秋低头看着掌心的银两，一狠心，将整个荷包都递了过去。
那老伯还是摇头。
只见他伸手指了指铺满稻草的右边，然后摆摆手，又指着左边，冲宁秋秋点点头。
宁秋秋眨了眨眼。
“我觉得他可能不是拒绝你吧。”镜灵又钻回到了宁秋秋的意识里，自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可能是在说，‘右边放着我的重要东西，你不能碰，但左边可以借给你’？”
“是这样吗？”宁秋秋也有点拿不准镜灵说得对不对。
而且她感觉，老伯一开始似乎是想让她离开，只是见她说了‘夜晚山路难走’才勉强同意的。
“当然是的啊！”镜灵拍拍胸膛，向宁秋秋保证。
真的？
宁秋秋思索片刻，学着那老伯的样子，指着右边，两根手指画了个叉，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那老伯点点头，还上前扯了些稻草，在左边帮宁秋秋铺了块地出来。
还真是这样啊。
看来那小镜灵还是有点用的。
宁秋秋眉梢微挑。
“喂！”听到宁秋秋的心声，镜灵腾地一下就站起来了。
不过宁秋秋才没有时间理它。
老伯没有收她的钱，宁秋秋也很守规矩，只占了很小的一块地方。
今夜月明星稀。
马车行驶在寂静的山路上。
宁秋秋睡不着，抱着膝盖发呆。
“你还不困吗？”镜灵悄悄地从她身上跑了出来。
那车夫老伯是个聋哑的，镜灵倒也不担心会被听到。
它坐到宁秋秋的膝盖上，“你看上去有心事啊。”
未等宁秋秋回答，它自问自答，“在想你师尊吗？”
“没有啊。”宁秋秋否认。
过了会，“我在想今天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人。”
镜灵：“哎？”
“有一点熟悉的感觉。”宁秋秋微微蹙眉，但却记不起来。
不过，
“他的剑真好看。”宁秋秋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剑？”镜灵怔了怔。
看不出宁秋秋竟然是个好剑之人啊。
“很好看吗？”镜灵也跟着回想了一下。
“嗯。”宁秋秋点了点头，“剑身看上去好薄，我都很少见过这样的剑。”
宁秋秋越说越觉得自己真的见过，但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难道那少年是天临宗的人？
不会吧。
宁秋秋咬了下手指。
“难道你是剑修？”镜灵怀疑地看了宁秋秋一眼。
宁秋秋真是深藏不露啊。
“啊。”宁秋秋显然也被镜灵搞懵了，否认道：“我不是剑修，就是觉得他的剑比较好看，”
“……所以想要抢过来？”镜灵综合了一下宁秋秋的恶毒女配人设。
宁秋秋：“……？”
什么鬼。
她刚想要反驳镜灵，右边的稻草忽然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宁秋秋的鼻尖。
她的指尖一顿，还未思考，便先悄悄探过了身体。
横在中间的稻草被一点点的压下，右边出现了一个人影。
一身玄色长袍，深色暗纹上点点血迹。
再往下一看，薄如蝉翼的剑身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寒芒。
“……”
好巧。
刚刚她和镜灵说什么来着？
他的剑很漂亮。
你想抢过来？
宁秋秋的表情僵住，悄悄去看那少年。
他没有反应。
但从宁秋秋的角度，依旧可以看见那人眉宇间阴色沉沉。
眼角眉梢所流露出来的暴戾与冰冷，就算念一百遍静心咒都无法消除。
宁秋秋：“……”
权衡了一下。
“……我没有想抢。”同乘一辆马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目前距离最近的陵济镇也还有好几十里路。
宁秋秋还是想挣扎的解释一下，“我不是坏人。”
…………
是寂静。
镜灵捂脸，简直听不下去了。
这种情况下，满身血迹的少年，似乎更像是坏人一点吧？
“坏人？”少年擦剑的动作一顿，也终于抬起了眼。
那双漆黑的瞳仁眼底没有任何的情绪。
但他却扯了下唇，又垂下眼，依旧擦拭着剑身上的血迹。
宁秋秋：“……”
好像什么也没有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好像在看不起你。”镜灵小声逼逼。
宁秋秋：“……”
谢谢，不用提醒。
宁秋秋抿了下唇，自己悄悄地将稻草一根根地摆上去。
但她还没有做完——
少年的剑擦拭干净了。
他放在身侧，人也躺了下去。
是侧躺。
宁秋秋摆放着稻草，又忍不住去看。
下一刻，她的动作忽然停下。
月光下。
少年脖颈间有一道血红色印记，格外的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