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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度假山庄共待了五天,回去那天,恰好是结果出来的日子。
夏璟心情不错,至少看起来如此。他们原本计划吃过早餐后离开,但由于种种原因,拖拖拉拉到下午两点才走。晚一点回去,或许今天就不必去医院,这个想法一直在夏璟脑中神出鬼没地游荡,自欺欺人的借口都要推脱给外界因素。
然而道路通畅,城郊驶进市区撑足不用两个小时,如何都能让他赶在朋友下班前去一趟,花两分钟时间看一眼结果。
况且就算不去医院,打一个电话更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夏璟在去与不去之间迟疑了一路,直到险些错过下高架的匝道口,才出声让傅砚掉转了方向。而傅砚就像个称职安分的司机,没有对雇主的选择提出任何质疑,只在夏璟下车赶他回去的时候,拐弯抹角地表达了自己要留下的意愿:“马上高峰不太好打车。”轻巧得体,不容拒绝。
夏璟没有坚持,转身进了医院。
一来一回,大约二十分钟,两支烟的功夫。夏璟回来的时候,傅砚刚掐灭烟头。他手里拿着一份牛皮纸袋装着的文件,面色平静地上了车,看起来并无异状。傅砚伸手捏住他的后颈,揉了揉那里细碎的发尾,手腕轻轻一带,将他的视线拽回自己这边,而后顺理成章地吻了上去。吻得很轻,很短,唇分后他问:“好了?”
夏璟随手将文件扔进储物格,就好象那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找个地方吃饭吧,家里也没东西吃。”
傅砚的视线在那上面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一触即收,而后发动汽车,驶出停车场。然而直到吃完饭回了公寓,他都没机会单独与那份文件相处,装作满不在乎的人始终片刻不离手地将它带在身边。
未经同意,傅砚自然不会擅自翻看那份文件,但夏璟仍显得十分谨慎且拘束。回家之后,他让傅砚先去洗澡,自己则拿着那份文件躲进了书房。面对真相,他踌躇胆怯,更多的是迷茫。从产生怀疑的那一刻起,他就幻想过无数种应对措施,甚至因为害怕自己失控产生过激的行为,直到回家才有勇气将之打开。
仅有几页纸的文件轻飘飘地从指尖滑落,大段文字的末尾,结论被加粗提亮,事实就是这么昭然若揭。这一刻,夏璟的身体如同一个破裂的容器,再也承受不住任何复杂的情绪,他的大脑像凝固的岩浆,灰败亦宁静,思绪聚结在结果之下,迫使他的主人无法做出进一步的思考。
夏璟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蹲下,将散落在地上的纸一张张收集起来,对齐整理妥帖,放入牛皮纸袋。看起来原封不动的文件被他塞进书架不起眼的角落,和那些被冷落的书累在一起,就像是融入了书房,成为背景的一部分。做完这一切,他推开门,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之后就回到了客厅。
傅砚洗完出来的时候,夏璟就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到动静漫不经心抬了下脖子,朝对方浅浅地笑了下。傅砚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伸出手,把他拉起来:“进去吧,我帮你拿衣服。”
两人都表现得寻寻常常,却又小心翼翼,仿佛空气是易碎品,情绪稍不留神,就会打碎这份和平。夏璟起来后,借着力一步跨到傅砚身前,低下头,亲了亲他的手背,这既像一个亲昵的玩笑,又像一份虔诚的嘱托,只有彼此心知肚明。
第二天一早,他留了张纸条,离开了公寓。
DNA检测结果不出所料,他与夏维年没有血缘关系。其实是或者否,无非就是两种情况,在将样本送去之后,也只会产生这两个结果。然而亲眼看到的那一刻,震撼还是超越他所能酝酿的所有想象。
十多年的恨,一下子没了着落点,往日的针对仿佛就是一场笑话,他又有什么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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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夏维年与许茹、夏柠,他们才是一家人,夏维年是被唐琬推入歧途的无辜者,而他不过是由一场不幸的意外所造就的灾难。
是唐琬的灾难,是夏维年的灾难,亦是许茹和夏柠的灾难。他就像一场盛夏的台风,给周围带来毁灭性的伤害,而风眼内的自己,则始终以一种傲慢的姿态冷眼旁观。十多年来,他没有再叫过夏维年一声父亲,原来三差五错,命运在不知不觉中剥夺了他的资格。
夏璟失笑,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推脱责任,责怪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昨天在书房内,他平静地收起了那份文件,就好象它从来都不曾存在。但平和的假象又能维持多久?压抑的本性迟早会暴露,剥开安静祥和的表象,内里怯懦的卑劣的秉性再无处隐匿。
而后全部映现在傅砚面前,映现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逃走了,逃回自己的公寓。可这里也不安全,他需要一个没人的地方,来处理那些狼狈的愧疚,不堪一击的逞强,或者还有其他消极的东西。他草草整理了行李,然后开车离开。漫无目的,前路未卜,带着摧枯拉朽的孤勇,心无旁骛的决意。
车子驶离傅砚的公寓,驶过那家医院,驶过夏璟的诊所,驶过他与傅砚再次相遇的酒吧,驶过傅砚签售所在的商业区,驶过夏维年的家,然后朝着城外,一路飞奔向前。高速上大同小异的风景掠过视线,清晰无误的指示牌悬在头顶,但似乎怎么也看不真切。
中途他在休息站停过一次,草率地填饱了肚子,给车子加满油,几乎没有休息,又再次出发。夏璟毫不怀疑他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大脑却不可控地给自己下达了暗示,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离老家不足二十公里。
不久前才回来过的小镇,事隔多年依然落败冷清。在这里,他得知了母亲当年的秘密,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他想到给傅砚留下的纸条,龙飞凤舞的草书,镌刻着一笔带过的慌乱,上面只写了四个字——
等我回来。
傅砚在等他回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