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可知这醉香阁的主人是谁”虽说与沈轩宸不对盘,可有些事还是得讲个清楚明白才好。
“不知。”
“是宇文家的二小姐。”沈轩宜说完后,不慌不忙地给沈轩宸和自己斟上一杯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沈轩宸面色一沉。他当然记得四年前的大婚之夜新娘逃跑之事不仅逃婚,还跳崖,不知生死。他从未这样丢脸过,民间迅速流传开说是太子看上将军府二小姐的美貌,逼她嫁入皇家,可二小姐宁死不屈,含泪跳崖自尽。那些子虚乌有的流言蜚语让他名声扫地,甚至父皇也很长一段时间对他冷眼相待;之后虽然被他暗中强压下来,但仍有很大影响。
“三弟说笑了,宇文家的二小姐不是早些年就香消玉殒了么。”沈轩宸知道,沈轩宜能说出这个绝不是没有证据,只是现在提出陈年旧事让他有些恼怒。
“当年宇文二小姐跳崖一事,三弟我也深表惋惜只是如今佳人依在,更是出落标致,二哥何不再续前缘,抱得美人归呢”沈轩宜端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摇晃。他从清冽的酒水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眉眼间尽是揶揄,让他自己也觉得嫌恶。
“三弟方才道这醉香阁是宇文二小姐手下的,从何说起”
沈轩宜看沈轩宸想转移话题逃避,顿觉索然无味,便也顺着他道“两年前这醉香阁只是区区普通酒楼,后来被一神秘主人接手后,花了大价钱改造,又把楼后的山林土地大片购下。本以为要建个什么殿堂,不成想却被改成青楼楚馆。”
“三弟怎知这人就是宇文家的二小姐”沈轩宸的手指摩挲杯沿,圆滑的触感柔顺了他心中不知何起突起的暴虐。
“我自有手段。”言下之意是二哥你无须多问。
沈轩宸不再说话,把目光尽数落在楼下的表演中。这次的花魁选举节目很有意思,就连沈轩宜也看得津津有味,直到那个朱衣小倌上去,他终于察觉出沈轩宸平静面具之下的惊慌。
许迟站在高台上,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不知多少视线在他身上像把利剑一样刺来刺去,戳得他浑身难受,简直比曾经做演员还要受关注。
告诫自己三遍不要违反设定。许迟木着脸接受众人扫视,皱眉,眼中的寒气似能以凝结成冰,几乎把下面的人吓得后退。这样没有情趣的表现自然是被刷下来,淘汰出局。
坐在二楼的沈轩宜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没想到一个月的耳濡目染竟然不足以让影卫学到小倌的神态,有些可惜的是调教只进行了一天就被迫中止,要不是那个宇文筱算了,还是由他亲手调教为好。
沈轩宸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低下不停地微颤,冷汗顺着脖子滑入衣襟。脑海中不断闪过与影卫每次交接的画面,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又是在哪里被发现了
许迟之后跑到五楼,这层楼因为太高所以没有人上来看表演,朦胧的小烛光亮着,身上的朱衣与地面铺着的红毯、漆着朱漆的木柱自然地融在一起,不仔细看倒看不出有人在这里。
“下面表演的是咱们的若水姑娘,各位爷可要捧场啊”婉娘的声音高昂,脸色红润,调子扬得高高的,就连在五楼也能很清晰地听见她的声音。
台下的男人们眼睛瞪得一个比一个大,名为若水的少女一身层叠且飘逸的水绿色纱衣,脚腕手腕绑着银铃,一步一清脆,水润的杏眼带着一种灵动,长长的水袖拖地,几个旋转便唱了起来。婉转清越的歌声伴着古典雅韵诗词,更是让她肖似九天之上的仙女。
“噗”许迟把瓜子皮吐在地上瓜子是刚刚从四楼一个没人的座位上抓来的。听着那熟悉的歌词,许迟忍不住为女主积极地点个赞,这不就是穿越金曲水调歌头然后他又以极好的耳力听到下面几个专门评分的文人雅士谈论这词。
“据说这词是宇文三小姐写的”
“多么有才华啊,可惜身为女子”
“宇文三小姐的医理也是出彩听闻她是谷神医的亲传徒弟”
“唉,你们有所不知啊,宇文三小姐其实和宇文二小姐是同一个人呐”
“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唉,当年宇文二小姐悔婚跳崖”
许迟听着那个说书的把宇文筱之前的奇事添油加醋说了一通,十分好笑。宇文将军只是怕太子找上门来,所以出此下策,把“二小姐”已死定为事实,让宇文筱以在外认的义女“三小姐”的身份出现,并把她放在侧房名下,身份与宇文瑶一样是庶女。明面上说是同名为了纪念死去的女儿,实际上是在隐藏她的真实身份。
下面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原来是若水在跳脱衣舞。那白皙玲珑的身子在旋转中脱下一件件薄纱,勾人的媚眼冲着一帮男人眨动,银铃轻响,步步生脆。更多看热闹一时间开了眼,直接冲向舞台边缘,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
对于先雅词后热舞的表演顺序许迟不置可否,只是觉得宇文筱的思路有些过于简易,太子和三王爷都在这,想不引起注意都难,他还想好好勾搭一下女主呢,这样的话给他制造了不少麻烦啊。
“绯玉。”身后忽然有一道阴柔的男声,转身,发现是那个小倌掌事。
“何事”许迟把目光偏向一旁,这人今天的打扮腻腻歪歪,他怕看久了会笑场。
“就快轮到墨竹表演了,你去把他找来。”男子阴阳怪气儿地说着,扎了许迟两眼,“只有一炷香的功夫,你可快些”
许迟立刻离开楼体,直奔碧水轩。
后院静的不正常,乌黑一片没有灯光。这本来是应该的,今天这么盛大的节目就算是再怎么不喜和外面打交道的人都会忍不住出去看看热闹。可后院应该是留了人的,平时再怎么安静也总会有几个不懂事小丫鬟的窃窃私语声,今晚是怎么了
一定有古怪。许迟这么想着,几个转弯和几段路之后来到了碧水轩,对比刚刚来的路上空无一人和黑暗的道路,他发现只有碧水轩亮着很微弱的灯光,也就是说只有碧水轩有人在
里面忽然传来桌椅翻倒的响声,许迟顾不得想连忙冲进去,却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
墨竹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一头青丝凌乱不已,他的手曲成了恐怖的角度,在地上乱抓,木质的地板被抓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被抠断指甲的手指在地面划出数十道凌乱的血红;墨竹虽然是背朝着他,看不见脸,可剧烈的抽搐和清晰的抽气声很强烈地表达出他的痛苦。
许迟快步走过去刚半扶起墨竹,就被死死抓住了衣领和手腕,力度之大让他倒吸一口凉气。低头,发现墨竹不正常的脸色和明显发红的嘴唇,身体抖动的像是瑟瑟秋风里的枯叶,无神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上方,显然是意识不清晰了。
“墨竹墨竹”许迟轻轻晃了晃手里单薄得过分的身体,试图叫醒他,没成想却换来了狠狠一记掐,疼得他叫出声来。
这种现象他曾经见过无数次,这明明是
“帮、帮在下呜啊”墨竹撕扯着许迟的衣领,一只手抽筋似的挥舞,好几次打到了许迟的下巴,手指上的血液也涂到了许迟的脸上。他的表情畏怯,却有种看不出的细微光亮,深色的眼瞳里噙满泪水,用绝望的眼神向许迟求救。
墨竹大口喘气,嘴唇不停颤抖,好半天才拼出一句话,“床上、床上的,啊玉壶”
许迟把墨竹直接抱到了里屋的雕花木床上,翻开几条被子,露出里面那个小巧的白色玉壶。墨竹看到那壶眼睛蓦地一亮,挣扎着爬向里面,却因为四肢没有力气趴在褥上,下巴抬着用极渴望的眼神看着玉壶,费力地伸出一只手想把玉壶勾过来。
许迟一把夺过,把盖子拿开,里面几十颗小小圆圆的墨绿色药丸散发着腻人又刺激的甜香,味道重得让他眼前一晕,几乎拿不住。
墨竹趁机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把玉壶抢过去,摔在床上,尽管中途撒了很多,可仍有一些留在床铺上,他哆嗦着不稳的手想把药丸拿起,却怎么也合不拢手指,只能把脸侧向一旁,用舌头勾住一颗,卷入口中。泪水沾湿了他的面颊,欲望与疼痛的交织让他几欲发疯。
“快吐了”许迟虽然认不出这些是什么,可原主的记忆认得出。这些是叫“绿慢”的一种毒品,很容易上瘾也很难戒掉,能让身体很快虚弱,但容易暴饮暴食,一旦沾上就会不断吸食下去,否则难以想象的痛苦和幻觉就会时刻伴随。
许迟捧着墨竹的脸,用奇特的手法卡住他的脖颈,令他不能吞咽影卫的特有技巧在这时发挥了作用。许迟用胳膊夹着他的头,伸出手指往口中探去,一阵巨痛袭来,忍住,继续翻探墨竹的舌根,可是口腔里早已空无一物。
入口即化许迟身上的气息忽然变得极度危险。他把鲜血淋漓的手指从墨竹的口中抽出,用衣服下摆擦干净上面的液体,看着渐渐平定下来的墨竹,他把褥上的玉壶往后扔去,只听得啪地碎响,墨竹惊抬起头,两人在一瞬间对视。
“你是不是要给我解释一下”许迟看向不断后缩的墨竹,身上的杀气不受控制地向他涌去。
“对不起”这句话顺着墨竹半阖的唇瓣卡在喉间,经历了长久的沉默发酵与在舌间滚压碾磨之后的沙哑,他终于发出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