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岁抬起头泛着红的眼眶对上了那双布满沧桑却异常坚定的眼眸,心内却是一阵酸疼。
从小到大她一直都像室内的花朵一样被保护着,为了管理宁阳城和照顾她,两位伯伯终身未娶妻,如今步入天命之年,鬓角已然全白,却还在为了各种事务操心。
她眼中的氤氲不自觉开始聚集,瞬间低下头,哽咽着声音应道:“嗯。”
见小姑娘不再紧绷着情绪,宋晓宇与宋晓镇对视了一眼,对宋知岁温声道:“照顾好自己,我和你大伯就先回议事院。”
她含着泪水,不敢出声,只点了点头。
一直到他们离开房间,她才再次抬起头来,眼泪随即砸落而下,视线再次模糊成了一团。
窗外月亮不知道何时被乌云笼罩了一半,只隐隐探出一角似残月,风逐渐大了起来,院内的树叶被吹沙沙作响,有几片飘落至院角。
隔日。
晨曦的阳光倾泻而下,栖息在枝丫上的雀鸟开始鸣响,袅袅炊烟飘向空中,又逐渐消散。
守了一整个晚上的宋知岁此时正趴在阿元床边打瞌睡,朦胧中感觉自己身上好似多了一层温暖裹着。
瞬间惊醒了过来,恍恍惚惚地看到床上没了阿元的身影。
吓了一跳,杏眼瞬间就瞪大了,刚要站起身,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姑娘,对不起,我是不是动作太大,吵醒你了。”
她转头一看,阿元披着外衣手足无措地站在身后,而自己身上此时也披着一件外衣,应当是方才在睡梦中感觉到的那股温暖。
“阿元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她激动地上前抱住阿元。
“唔……姑娘你勒到我伤口了。”
宋知岁连忙松开手,想起她肩膀上还有伤口,着急道:“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去找大夫来。”
阿元拽住她,笑着摇了摇头:“没事。”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见阿元没有大事,担忧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放松了下来,这才感觉到因为在小矮凳上坐了一整晚,突然站起来导致整个腿都麻了。
颤颤巍巍地抖着腿坐回了床沿边。
倒是阿元醒来后对于昨晚的事,还耿耿于怀:“对了,昨晚那些行刺姑娘你的北蛮人抓到了吗?”
宋知岁捶腿的手顿住,而后看着她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晚一些可以去问二伯,昨晚事发紧急,顾不上那么多。”
阿元:“没想到北蛮的野心已经大到不把朝国放在眼里了。”
宋知岁此时并不想讨论北蛮,她垂下眼沉默了许久,才重新抬眼,担忧地问道:“你身上可还有不适?我将女大夫留了下来,一会儿让她再给你检查下伤口。”
阿元知道她不放心,便也没拒绝,应道:“好。”
用完早膳,女大夫再一次检查了一番确定阿元并无大碍后,宋知岁便放她下了山。
因为北蛮的突然袭击,大伯和二伯变得异常忙碌,宋知岁去了议事院好几次,都被告知两位当家正在外头处理事务,并未回来。
这一等便等了整整五天。
小厮来报说是大当家的有请,彼时宋知岁正在帮阿元换药,她的伤势好了大半,伤口也已经结痂,复原得很快。
等阿元将衣物穿妥当了,她们才步履匆匆地往议事院去。
一进屋就瞧见两位伯伯面容严肃,脸色憔悴了不少,似乎好几日没有休息好,眼下透着重重的阴影。
见到她,二伯弯了弯眼,嘴角处露出笑意:“来了。”说着,下巴微抬,朝着空位示意,“坐吧。”
等都落座后,视线转向阿元温声地关切道:“身体如何了?”
阿元:“谢二当家关心,已经好全了。”
“没事就好。”他点了点头。
而后将桌上一份奏折递给了宋知岁,直截了当道:“我们先前的担忧并不是全无道理的,朝国从始至终都没有把宁阳城放在心上过,存亡于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宋知岁接过朝国传回来盖着玉玺的奏折,翻开后,前面一大段文字是二伯将事□□无巨细地描述了一遍,请兵镇守边境,后面的红字则皇帝对于此事的回复。
只简单写了一行字,一目了然。
“允,朕已遣陈将军携将士一万,即日赴边。”
宋知岁:“所以他们收回了两万兵权的虎符,对于北蛮的进攻只愿意派遣一万兵力。”
她的声音徒然冷了下来,带着少许的茫然:“那他们为何非要收复宁阳城,收复了……再送出去?”
话音落地,屋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对于宋知岁的疑惑没有人能解答。
半晌后,阿元愤愤不平道:“大不了,咱们就再叛变一次,既然朝国假情假意,我们又何必在乎他们是否重视边境,况且丢了边境,北蛮打到朝国内城是迟早的事情。”
宋晓镇压抑已久的怒气被阿元这么一说,也释放了出来,一掌拍在桌上,怒道:“我早说那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当初就不应该投诚!”
宋晓宇看了一眼他,难得解释道:“我私下送了信件给秦煜,但始终没有回信,后来一查发现全部被拦截了下来。”
宋知岁心一跳,抬起眼遂问道“二伯的意思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眉目紧锁,面上带了几分凝重:“虽查不到是谁,但北蛮这件事,我想秦煜可能至今还不知道。”
顿了顿,视线转向她手中奏折,眼内逐渐复杂:“如今朝堂党派纷争不断,宁阳城作为被太子收复的城池,自然会被其他党派划入太子党羽之下,宁阳城没了,除了太子之外,对别的皇子百利而无一害。”
“你想想,刚收复的城池转头就丢给了北蛮,是什么后果。”
宋知岁不解:“可奏折不是皇帝批的吗?”
其他的皇子难不成还能左右皇帝不成?
宋晓宇指骨敲打着桌面,一下又一下,良久后,凝声道:“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除非……他想换了太子,另立储君。”
屋内氛围徒然下沉,在场四人面色严肃,一旦撤换储君,那么宁阳城势必是再一次被抛弃,陷入水生火热的处境。
宋知岁垂下眼,茶色的瞳内映着明黄色的奏折,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涌现。
“我与温延成亲之前是不是互换了庚帖,过了三书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