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想若是真的因为他,宋知岁殉城了该如何,当下连忙改变计划连夜撤兵。
纵然他们再也不会相见,但出于私心,他希望小姑娘依旧是原来的样子,明艳而动人,如同凛冬中肆意绽放的冬梅。
而不是被折断的梅枝宿在瓶内,最终衰败死亡。
——
宁阳城被收复后,城内并没有多少改变,唯一被改变的只有宋知岁。
城主令和虎符都上缴后,宋晓镇觉得贸然成亲是一件十分不明智的事情,但他们年岁渐长确实也无法帮她管理一辈子的城池,而且归属朝国后,他们便也不能再有城主这种职位,从城主一下子沦为了地方官员。
且还有可能因为朝国的旨意,随便派遣一位其他地方的官员过来任职也不是没有可能。
彼时,她正在议事院的书房内,勤勤恳恳地学习如何管理一座城池。
从未接触过的她,只觉得头大,看完手上的文书后,叹了口气。
“二伯,你放过我吧,再说现在宁阳城已经不是世袭制了,女子不为官,下一任的官员也不可能会是我。”
一旁的宋晓镇却是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谁说女子不能为官,谁!秦煜那小子说的吗?”
宋知岁:“……”
她觉得该多看书的应该是大伯。
宋晓宇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面前许久都没曾翻过一页的文书,恨铁不成钢:“看你的书,给我闭嘴。”
宋晓镇:“……哦。”
宋晓宇叹了口气,看着她解释道:“一开始我们不让你踏足太多这种纷争,是觉得我们能护好你,加上原先宁阳城独立我们不用管外界如何,可现在我们归属于朝国,往后党羽之争只多不少,如今我与你大伯都已年过半百,无法护你一辈子,多了解些总归是没错的。”
宋知岁沉默了下来,垂下头看了眼手上的文书,半晌后,应了声:“好。”
时间潺潺流逝,很快便从秋天迈入冬天,又从凛冬严寒迎接万物苏醒的春天,从翠绿的嫩芽迸发跨入酷暑的夏天,再从吵闹的蝉鸣蛙声步入秋天。
转瞬一整年恍然而过。
宋知岁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阿元站在身后帮她推动秋千。
她看着院中那株开得极好的月季,蓦然想起了一年前她还担忧,不知自己能否见到它盛放,它倒是也不辜负自己的照顾,一开花,便开了大半年。
“阿元,今年的花灯会是不是要开始了。”
阿元:“嗯,听说在十日后,姑娘你要去吗?”
宋知岁视线盯着那株艳丽的月季,语调平淡:“去瞧瞧吧,许久未出府,凑凑热闹也好。”
阿元兴奋的拍掌,道:“那我要再做一个许愿花灯,去年在青楼听了一晚上的小曲,对了……”她低头问宋知岁:“去年的许愿花灯,姑娘帮我放了吗?”
宋知岁:“……”
被她占为己用了……
轻咳了一下,仰头笑盈盈地回道:“放了。”
“那就好。”顿了下,又补充道:“姑娘今年可切莫在猜灯谜了。”
宋知岁:“为什么?”
阿元:“我可不想再去青楼待一晚上,浑身都不自在。”
她噗嗤一声轻笑出来,她以为阿元受不了半路就会跑,没想到竟然老老实实的真听了一整晚的曲,听闻第二日早上竹碧姑娘唱得嗓子都哑了,十指也都不同程度的破皮出血,相比之下最煎熬的还要莫属于竹碧。
十日后。
花灯会那日两人特意提早时辰下山,傍晚前到了长街上,虽说天还未暗,但街道上各处精致的花灯都悬挂了起来,甚至有一些早已点燃,在橘黄的余晖中散发着微弱的光晕。
宋知岁并未戴帷帽,与阿元在人群中穿梭,购买了一些小玩意和吃食。
打算等天完全暗下来再去看各处的表演。
此时她们正在小摊前看着年逾古稀的老人捏泥人,摊前还摆放着许多之前捏好用来参考的泥人。
宋知岁眨着眼看着原本一坨泥在老人的手上逐渐变成了精致的泥娃娃。
身边的阿元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却眼见着那手突然伸向了摊下,电光火石间她看到一把闪着银光的匕首猛然刺了过来。
眼疾手快地将身边的宋知岁往后一拽,那人见没成功随即打翻摊子了,跃到两人面前,试图行刺宋知岁。
那身手全然不是年逾古稀的老人能拥有的。
阿元意识到事态不对,忙道:“姑娘快吹哨子。”
她们每次出门身边都会暗随着侍卫,哨子被吹响代表出现危险。
一边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与人打斗起来,与此同时四面八方蓦然涌出了十几个黑衣人,周遭的人群被惊吓到,尖叫声和混乱的脚步声穿插在一起。
宋知岁掏出放在袖内的哨子,吸了一大口气,而后吹响它。
高昂的哨声立刻响彻云霄,黑衣人见状,纷纷朝她攻去,手段狠毒势必要她性命。
阿元虽说武功高强,但也无法以一敌众,加上时刻护着她,身上上很快就出现了血痕。
宋知岁尚且年幼时,在大伯的逼迫下也是学过武功的,但因常年不练武,加上安逸过久,如今使出来,也是三脚猫功夫。
勉强只能应付一阵,在黑衣人看破她用的大多都是巧劲后,她那武功便也不管用了。
幸好,侍卫及时赶来,分散了火力,宋知岁得以喘息,看着身前护着自己的阿元,小口喘气道:“咱们不都归顺朝国了,这又从哪儿冒出来的?”
阿元秉着脸,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局,回道:“姑娘你瞧清楚他们的身形。”
宋知岁眯着眼仔细看了下,倒吸一口凉气:“北蛮。”
顿了顿又迟疑道:“咱们……排上队了?”
先前她们讨论过,北蛮自从出了位英勇善战的皇子后,便开始疯了一样的掠夺周边城池扩大北蛮的版图,她犹记得阿元那会儿开玩笑说,按照北蛮的进攻速度,排也要排一年,才轮得到宁阳城。
现在不正好是一年过去了。
阿元也意识到这个事,声音依旧冷冽:“若是真如姑娘所料,那北蛮的军队不出两个月就会出现在城墙楼外。”
宋知岁怔住,半晌后,奇怪道:“阿元,我发现你每次杀人后,脑袋都转得无比快。”
平时怎么就傻憨傻憨的。
阿元楞了下,侧头看了一眼她,无奈道:“姑娘,这一点也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