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这学期的最后一天。
时间是刚吃过晚饭,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我一个人。
洛丽斯今天突发奇想,要和其他人比拼一下巫师棋的技术:她此时正在楼下和汉娜艾博在棋盘上激烈地厮杀着。
剩下的舍友当中,我只知道赛妮亚瑞德最近好像新交了一个格兰芬多的男朋友,现在多半是和他在城堡里的某个地方约会——这还是另外两个舍友在宿舍里交头接耳的时候被我无意中听见的。
洛丽斯听说之后,她表示很好奇对象会是谁,但可惜的是,无论是我还是她,跟赛妮亚的关系都说不上是太好。
如果我们随随便便就过问这些事,说不定会让赛妮亚心生猜忌——毕竟我们平常的状态就是谁也不理谁。
至于洛丽斯参加舞会要用的礼服,她一早就准备好了——她妈妈在法国的成衣店为她订做了一条特别漂亮的浅黄色长裙。
衣服刚到,洛丽斯就迫不及待地试穿给我看了。
其实,只要洛丽斯不张嘴说话,她真的跟仙女没有什么两样——都能漂亮得能够让人呼吸一窒。
我记得这学期刚开始的时候,妈妈就给我寄来了一个包裹。
但我那时整日忙着准备比赛,还有堆积如山的功课,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拆开来看——妈妈在上周写给我的信里提醒我说礼服要在正式参加舞会之前穿在身上试试大小:她担心我经过半个学期无人监管的暴饮暴食(如果我手里有一部麻瓜的移动电话就好了,我一定要大声对妈妈发一顿牢骚,告诉她我根本没有那么做)后胖得穿不进去了。
可我收到信之后又把这件事给忘了,一拖就拖到了今天。
从今天开始,学生们算是正式放假了,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星期。
梅林保佑我——希望这半个学期过去我的身材没有走形太多。
当然啦,就算真的胖了点,距离舞会还有一个多星期呢!我完全来得及想办法让自己瘦下去一点。
想到这里,我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拆开了衣服袋子。
赫奇帕奇宿舍到了晚上很昏暗,只有床头柜的桌灯和天花板上的植物有些光亮,我不得不把整件“礼服”抖开,跑到浴室开灯看它的真面目。
然后我就傻眼了。
这是一条两侧有着泡泡袖的连衣裙。
无论我怎么翻来覆去地确认,裙子的设计,触感,都跟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妈妈竟然把我三年级时在一个万圣节派对上穿过的那条裙子给寄过来了——她应该找裁缝为我调整过了大小,这条裙子的尺码一看就是为现在的我量身打造的。
可有关那一晚的荒唐记忆,却瞬间如潮水般涌入我的脑海。
已经顾不上这样做会不会把裙子变得皱巴巴了——我慌乱地把衣服团成了一团,塞回到了袋子里,然后抱着它左顾右盼,想找一个地方把它藏起来。
我现在就写信告诉妈妈这条裙子不见了,让她再想办法抓紧时间给我寄一条……要不**脆点,把这条裙子就此烧掉算了吧?
洛丽斯就是在这个时候打着哈欠回来的:她刚进门就一眼看见了我手里的包裹。
“所以那就是你妈妈寄给你的礼服裙子?”她兴致盎然的问,“不穿上试试看吗?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首饰。”
我的脸色一定很糟糕,否则洛丽斯不会这么快地就转换了自己的语气。
“你怎么了?”她不确定地问,“你看起来像是刚刚被那个包裹打了一顿,脸色发青。”
“我妈妈给我寄了一条我这辈子绝不会想去穿第二次的裙子。”惊慌过后,涌上心头的情绪逐渐变为了愤慨,“该死的,我就不应该让它挂在那里被妈妈看见……”
“介意让我看一下吗?”洛丽斯走到了我扔在床上的包裹旁边。
“如果你能想出一个解决方案来的话?请便。”我没好气地说。
洛丽斯把被我团成了一团的裙子抖开,向我刚才那样,背着浴室的光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我觉得这条裙子没有任何问题,从设计上看它简直美呆了,”洛丽斯说,“最大的问题应该出在你身上,而不是这条裙子——所以说,发生了什么?”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如果你不说明白,没有人能帮你解决问题——我可不会读心术。”洛丽斯坐到了我的床边上,“说吧,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别问了——我对某个人发过誓,说我不会再让第三个人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我把脸埋进了枕头里,“洛丽斯,我现在只想解决掉裙子的问题——比如想办法写信让妈妈帮我买条新的。如果到最后连霍格莫德也不能帮我解决问题的话,我宁可那天穿着校袍参加舞会。”
洛丽斯响亮地啧了一下。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伸手从床头柜上拿了什么东西过来——我听见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好啦~”
突然,我听见洛丽斯像是在模仿玩具熊一样掐着嗓音说话——出于好奇,我抬头瞄了一眼。
“我是一个名叫洛丽斯的玩具熊~”洛丽斯在说话的时候举着一个小熊玩偶挡在脸前,“聪明绝顶的洛丽斯现在非常希望这个愚蠢的夏王能快点把事情说清楚~”
我呆愣地看着洛丽斯的表演,一瞬间甚至心生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洛丽斯本人。
“行了,现在说吧,”洛丽斯恢复了她惯用的冷酷口吻,“记住,你现在是说给玩具熊洛丽斯一个熊听的——我只是一个需要时刻陪同它的监护人。”
我现在确认这就是洛丽斯本人了。
“这事并不光彩,而且……”我的话语停顿了一下,“我需要确认一下,你听完之后真的保证不会对任何人说?”
“当然——况且你不觉得这比在一旁看着你发疯要好?”洛丽斯怀疑地看着我说,“还有,我说过了,你现在是在对玩具熊洛丽斯说话,你尽管放心大胆的——”
“三年级的时候,我穿着它参加了一个万圣节派对——那个派对你应该还记得,家养小精灵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把南瓜派做得难吃的要死。”我深吸了一口气,语速飞快的说,“派对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被一个戴着面具的高年级学生从派对上领走了。”
洛丽斯闭上了嘴巴——她把玩具熊抱在了怀里,安静地坐在了一旁。
宿舍里现在很安静,连我自己的呼吸声都好像显得过于吵闹了——我的声音可能从未像现在这般清晰过。
“在一个空教室里,他——但没到最后,因为希——不,还是算了吧,我承认这可能听起来没有怎么样——”我的语言组织能力像是失控了一样开始颠三倒四。
“你在说什么胡话?”洛丽斯突然声音尖锐的打断了我。
“这听起来没有怎么样?”她看起来像是被我的话语激怒了,“看在你刚刚只是想转移话题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个说法一次——但我有必要重申一次,夏王,我绝不认为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重新把脑袋低了下去。
我的脑子在因为刚刚那段复述嗡嗡作响——太清晰了。
那一晚发生的事好像就在昨天。
我原以为这件事经过了四年的沉淀,已经能够让我当作一个笑话对任何人一带而过了——可现实却告诉我,我做不到。
这条裙子在那晚过后仍旧完好地被我留了下来——如果按照我现在的想法来,我早该把它烧掉的。
但我始终没有。
在心里深处的某个地方,有个声音一直在轻声对我说那天晚上做错的不是我,也不是这条裙子,而是那个戴着面具的高年级学生。
我至今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学院的,也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要说是姓名。
“梅林在上……霍格沃茨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我简直不敢相信。”洛丽斯把玩具熊扔到了一边,她在寝室里来回的踱步,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她烦躁的心情平复下去似的。
“所以这条裙子……”
“烧掉,剪烂,或者……”洛丽斯不耐烦地举了两个例子,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别问我,”她看着我说,“问问你自己打算怎么处置它。”
“这条裙子其实真的很好看,”我摸了一把这条裙子的布料,“做工精美,为我量身打造,它原本就是饱含了我妈妈心意的一份礼物——妈妈不知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她。”
“如果你跟她说了,你妈妈绝对当场就把你领回家学习了。”洛丽斯干巴巴地说。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觉得洛丽斯说的一点也没错。
突然间,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我要穿着它出去走走。”我拿着裙子站了起来。
“什么?现在?”洛丽斯张大了嘴巴,“你确定吗?城堡里可没有保温的咒语让你能穿着裙子到处跑。”
“我知道,但我得确认一下……确认那个人给我的影响不再那么大了,对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洛丽斯不确定的说,“我还是跟你一起吧。”她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用,”我摇了摇头,“我去去就来。”
……
我把裙子大概地叠了一下,装进袋子,最后抱在了怀里。
接着,我走出了寝室——在活板门合上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洛丽斯仍然坐在床上,脸朝着我离开的方向。
休息室里很热闹,大家都在享受假期正式开始前的第一晚——没有人注意到我在他们身后悄悄地爬出了公共休息室。
可还没等我找到一间空教室换衣服,我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十二月的气候和十月份完全是两码事——没有了毛衣和厚裤子的保护作用,我冻得像是不小心一个从窝里掉到了地上的秃**鹌鹑。
尽管如此,我还是哆嗦着身子把这件轻飘飘的裙子换上了。
没有任何事发生。
我本以为穿上这件衣服对我的影响会是巨大的,比如立刻把我的记忆带回到那天晚上,由于无法改变既定的现实,那种可怕的、窒息的、能将我溺死在里面的无能为力感又会席卷我的全身。
但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没有任何事发生。
也许是因为寒冷,我的脑袋始终无法沉浸到回忆中——我的眼里,心里,全是面前这个空荡荡、黑漆漆的教室,而我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同一个“冷”字。
我轻轻提着裙摆、试探着走了两步——教室里实在是太冷了,我一直在发抖,但布料划过小腿时带起的一阵丝滑感,仍然顺利地被变得有些迟钝的皮肤感知到了。
我试着让自己转圈——开始的时候,我的身体很僵硬,好像自己正在做什么坏事一样——渐渐地,我适应了寒冷,步伐越来越快。
一间空教室里可以活动的空间大小已经满足不了我了。
我想去城堡里走一走。
也许是因为明天开始就是假期了,走廊里空无一人,通往图书馆的道路也没有一个学生——这个时候,大家应该都正围坐在舒适的休息室壁炉前,或者同样被烘烤得暖乎乎的寝室里享受片刻不用被作业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欢乐时光。
同样的,因为假期,这段时间也不会有哪个学院的级长突然从拐角现身问你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走廊上有什么目的。
一楼,没人。
二楼,没人。
三楼,没人。
四楼,没——
“哎呦!”
“哎呦!”
我正打算像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那样,在心里小声地总结一句四楼也是一个没有任何学生出现的走廊,一个人影就突然从拐角现身,差点撞歪了我的鼻子。
不等我站直身子看清撞我的人究竟是谁,一双手猛地抓住了我的肩膀。
“你疯了吗?”一个带着毛线帽的红头发韦斯莱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十二月末的晚上,只穿着一条裙子,而且还是往西塔楼的方向走?”
“哎呀,是韦斯莱先生。”我机械性地扬起了一个微笑,刚想接着自己的话头再问上一句“你是哪个韦斯莱先生”,一个喷嚏就控制不住地打了占据了我发言的时机。
“阿嚏!”
我堪堪在喷嚏打出去的前一秒捂住了嘴。
“笨蛋!愚蠢!”这个韦斯莱恼火地把自己的外套迅速脱了下来,盖在了我的肩膀上——虽然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没有让我仔细观察的机会,但仍然让我觉得分外熟悉。
会用他刚刚那个姿势给别人披外套的,据我目前所知,只有乔治韦斯莱一个人。
当然啦,为我披上过外套的人,本身在这个学校里也没有几个就是了。
“你是乔治,我猜的对吗?”
我一边伸手让胳膊钻进这件厚外套外套的袖子里,一边小心翼翼地确认着眼前这名落单了的双生子的身份。
“恭喜你答对了,需要我给赫奇帕奇加十分吗?”在乔治回答完我的下一秒,一顶毛线帽也被毫不留情地扣在了我的脑袋上。
“乔治,你不用再——”我想告诉他,他用不着再把更多衣服部件给我了。
但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乔治在我说话之前就已经把他脖子上的围巾扯了下来:他正在以一种快把我勒死的力度把那条围巾往我的脖子上系。
“停下——乔治,我是说真的。”在连续几次的挣扎无果后,我再也挂不住脸上的微笑,没好气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的嘴唇都被冻得发紫了,夏,”乔治的表情也紧绷着,“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想回答他,但我再度打了一个喷嚏。
这回无论我说什么乔治都不打算停下来听了——他飞快地把我往楼下拽。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我狼狈地单手擦了下鼻子(另一只手正被乔治用力拽着),“等等,你走的太快了,乔治,我要摔倒了——”
幸运的是,我没有摔倒,但也没能站起来几次——后半程的乔治几乎是在全程拖着我走。
但凡我慢上他两步,就会演变成被他拽着前行——我的鞋底在光滑的走廊地板上打滑,几乎是蹭着地面在走。
那张挂在厨房门口的水果画像被乔治粗暴的挠了几下——总之,在我看来,那力度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在挠痒。
谢天谢地——那只浑身都是痒痒肉的梨子这次也配合着他吃吃地笑弯了腰,变成了一个绿色的门把手。
又是厨房。
上次我在空教室睡觉被冻着了以后,弗雷德第一反应也是把我拽到这里来。
在乔治像是完成某种固定流程一样找家养小精灵索要毯子和热水袋的时候,我忍不住出声问了这个问题(当然,我没有提及弗雷德的事)。
乔治愣了一下。
“因为这里离你的公共休息室很近,等你一恢复,马上就可以回宿舍里去。”他说着拉过我旁边的一把椅子,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我们两个面前正好立着一个熊熊燃烧着的大壁炉。
只要我们再坐几分钟,马上就能觉得从头到脚都染上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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