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太快了吧!”
一旁的副将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结束了?”
闻言,萧卓轻轻摇头。
“只是消灭了岸滩上的海寇,岛上肯定还有一些隐藏在掩体工事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神情若有所思。
“不过岛上的两个头领被一炮打死了,剩下的都是些被吓破胆的乌合之众,想来也不会再有什么战意。”
听他这样说,副将赞同地点了点头。
的确,仗打成这样,要是换了他他也没有战意了。
“郡尉,东海卫这次用的小炮倒是头一次见,轻巧灵活可以单人携带,看着射程也还不错,在夺岛登陆的时候很得用。”
萧卓在北郡身兼郡守和郡尉两职,这次是以北郡郡尉的身份前来支援,身旁跟随的都是他一手培养出的亲信,是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忌。
立刻就有人反驳。
“虽然得用,但与海船上的舰炮还是没办法比。也就是东海卫没有得用的海船,如果真需要炮火轰击海滩支援登陆,那不如把船直接开到近海,何必这么小家子气地搞小炮呢?!”
“这仗要是换成我,肯定不这么打。”
“你准备怎么打?”
萧卓掀了掀眼皮,冷声道。
“东海一线的海岛多浅滩,大船要怎么靠过来?还没到射程就得搁浅在礁石区。”
“你们看没看到岛上都没有岸防炮么?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浅滩就是天然的屏障,双方的炮都够不到对方,小船反而更容易贴到跟前。”
说到这里,萧卓转头看向军需长。
“之前焱武(萧烈成)带回来的文册,我怎么没见有这种小炮。”
“的确没有。”
军需长放下手中的远目镜,点头。
“焱武的文册中只有两种木仓,想必这是青州兵器局造出的新玩意,还没载入产品文册。”
当然也有可能是东海卫有意藏私,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年月谁家不留点压箱底的好东西,他们北郡的兵工厂之前也都是可着自家的配给。
不过既然被看到了,那这小炮的事就可以提到台面上谈,小炮机动灵活,可以有效补充单兵作战的火力,联发轮射也很有声势,这些对北郡卫戍军都很有用。
北部边境有着漫长而寒冷的冬天,拉希亚骑兵经常小股袭扰,刚好可用这些小型火炮应对。
“等战事结束,你走一趟青州兵器局,把这事敲定一下。”
说完,萧卓转回眼,眼中闪过一抹战意。
“光看人家打仗眼馋,咱们的江北煤矿和海叶湖,也该收回来了。”
傍晚,东海卫兵分三路,由陈平亲自指挥,成功收复了长明、丰南两岛及大刀屿。
其中茂头卫所表现英勇,不但在最短时间内拿下了三岛中防御最强的丰南岛,还分出一部分兵力支援大刀屿的登陆作战,创下了海岛登陆的奇迹战例!
至此,自哀帝时起东海陆续沦陷的外海离岛已经全数收回。
这份战报于凌晨传入旧京,温太后披衣坐起,着宫人为她整理梳妆,然后牵着儿子去了宫中的宗庙。
小皇帝睡眼惺忪,一路走得磕磕绊绊,但还是努力跟上母亲的脚步。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地问。
“母后,这么晚了为什么我们还要去给祖宗上香呀?”
温太后低头,微笑地看向儿子。
“前线将士浴血奋战,收复了失地。我们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祖宗。”
小皇帝似懂非懂,但他却记住了这一刻母后脸上的表情。
他跟着母后跪拜,上香,祷祝。他听到母后说起东海卫,说起大雍已经恢复了明帝时代的东海版图,母后的脸上满是笑容,眼圈却有些泛红,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阿吉。”
母亲抱起他,手指着大殿东侧的灵位群。
“那边是大雍好皇帝的位置,他们的家人也得以配享东配殿。”
“你一定要做个好皇帝,将来能让母后在东配殿安眠。西边的那些人你不要学,百年以后大雍百姓会戳他们的脊梁骨!”
唔。
小皇帝点了点头。
他去年就已经开蒙了,最先学的就是自家祖先的名字和谥号。
皇帝的谥号有很多说道,一字便精简概括了一个皇帝的一生,高下立见。
宗庙大殿东侧放着太1祖、太宗、明帝、和帝、勤帝等得了上谥帝王的灵位。等换到西侧画风就全然不同,变成了哀帝、灵帝、湎地、荒帝这种,连带着他们的家人也跟着丢人。
“记得啊阿吉,要做个好皇帝。知人善任,用人不疑,就算你弄不明白所有的问题,但只要你选对了人,大雍一样能够好好地走下去。”
温太后叮嘱道。
这时候的她没了太后的架子,倒是有点像个为儿子操心的普通娘亲。
“你将来要去去了西边,你就让人把我送回平沿老家吧,让我清静地自己一个人躺着,我不要在西配殿丢人。”
“唔……”
这一夜,大雍还有许多人同样一夜未眠。
东海收复失地的线报在第一时间配发到全境,十九郡三十二县并外八岛的郡守知县全都收到了消息,心情各有复杂。
有些是高兴,有些是羡慕,有些是忌惮,还有些……比如月鹭知县冯德志,他竟然感觉十分惶恐。
“问准了么?是真的都被收回来了?”
冯德志心浮气躁地在屋子里转圈,时不时就朝门外张望。他儿子冯子安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亲爹为什么这么着急。
不就是三个不疼不痒的海岛嘛,有什么了不得的,原本就是大雍的地方,只不过又给拿回来了而已,也没见钱酉匡占到什么便宜啊?!
“呸!你懂什么!”
冯德志啐了儿子一口。
“拿回这三个岛,东海防御线就完整了。海寇要是再想出海劫掠,肯定不敢再去青州硬碰硬,你说他们会往哪儿走?!”
往哪儿走,当然是柿子挑软的捏啊。
冯子安不以为然,随口说道。
“谁知道那群蛮子的想法呢?宁里?豆源?反正不会是咱们月鹭岛。”
“妹子不是都嫁去海倭国新川家了么?说起来大家都是亲戚,怎么也得给些面子。”
听他这样说,冯德志火气上涌,劈手就给了儿子一巴掌。
“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脑子的?哪点像我冯德志的种?!”
冯德志怒道。
“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一想,没有东海青州这块肥肉挡在咱们前面,海寇为什么要舍月鹭就豆源和宁里?!那就是两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哪比得上咱们月鹭丰饶!”
“给面子才不对劲,一群海寇凭什么放着好抢的不抢,给你面子?你和海寇能有什么面子?!”
骂完了儿子,冯德志又在屋子里继续转圈,脑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不然就联系那边演一场戏?
不行。
一旦月鹭岛遇袭,兵部一定会要求中都卫或东海卫协防月鹭岛,东海卫的面大。
一旦协防,月鹭岛海路就不是他一家说了算的地方,以后再想进出什么货物,说不得就要露馅。
冯家倚仗月鹭岛海路,私底下做了不少走私的勾当。与他合作的便是海倭国的大商人新川,新川运到月鹭岛的货物不走税关,从海路直接进入月鹭岛,然后再以月鹭岛的名义运送至陆地贩卖,每每都赚得盆满钵满。
从月鹭岛运至陆地的货物不需要缴税,月鹭岛的税关又是冯家的一言堂,每年上报多少都是冯德志大笔一挥,很少有人来核对。
谁也想不到,看似不起眼的月鹭岛,在十年前就已经成为海倭国进入大雍的走私驿站,流失的税金都进了冯家人的钱库。
以前有东海郡挡在前面,月鹭岛还可以闷不吭声地发财。现在东海蒸蒸日上,月鹭岛等几个离岛也被一并纳入了视野,开始暴露在众人的注目中。
冯德志最不想要的就是这种关注。他现在最恨的人就是东海郡守钱酉匡,为此不惜将钱酉匡上京的事透露给新川,希望借助海倭国的力量好好收拾一下这老小子。
真是,老老实实回在家挖矿不好么?为什么非要折腾出这么多的事!人不折腾也不会死。
消息是从东海郡守一个随从手中拿到的,对方同时还提供了冉七郎的情报,说东海最近发生的很多变化都与冉七郎有关。
比如湖溪那个化肥厂,以及位于青州阳坡的造氨工场,这两处都是冉七郎的产业。
钱酉匡非常看重冉七郎,这名随从就是因为说了冉七郎的坏话才被换掉,现在只能在收拾郡守府的茅厕。
冯德志并不太把冉七郎当回事,毕竟是冉家人,织坊倒了做点别的营生也很正常。
只是他没想到新川对冉七郎十分有兴趣,遣人详细询问了东海造氨工坊的情况,并都一一记录了下来,言明以后要多收集这个冉七郎的情报,桂木宫亲王对这个这个人十分有兴趣,他的价值比钱酉匡可是重要许多。
比东海郡守还重要?
冯德志一脸疑窦。
这个冉七郎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得海倭贵族看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