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落走了没多远,就碰到了来接她的江远修和贺铸。
“阿凛呢?”贺铸有些着急地问。
许落指了指身后那片树林,“在那里。”
贺铸急急忙忙地走了。
江远修牵着马,陪着许落慢慢走着。
他看了眼许落,到底还是开口,“刚才,没被吓到吧?”
许落摇头,“没有。”
“贺铸说他特意挑了匹性子温和的马,也不知怎么受惊了,才会出状况。”
江远修委婉地说,“多亏了谢先生。他的速度好快,我和贺铸一路追过来,都没赶上。”
许落随口敷衍地应了一声。
和谢凛之间的对话,不知为何,她不是特别想告诉江远修。
她不说,江远修也就沉默地,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月上中天时,夜色里,篝火的光闪耀,映着每个人带笑的脸。
顾骁野却没有笑,眼神淡漠坐在不远处。
“他向来不喜欢热闹。”
贺铸举着酒杯,大咧咧地说,“不用管他,咱们玩。”
贺铸热情洋溢地安排大家玩游戏。
也许这些人曾经都是同学,关系比较亲密,也许今夜大家都带了某种不约而同的隐晦心思。
一帮成年人,也不嫌游戏幼稚,玩得不亦乐乎,笑声震天。
许落能感到,每个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撮合她和江远修。
连玩游戏都是刻意给他们制造机会。
她诚然对江远修,比对任何别的男生都不同。
但却也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会让她有一种隐私被公之于众般的不自在。
在许落又一次玩游戏输了,被大家撺掇着让她和江远修抱一个时。
许落朝着江远修投去求助的眼神,然而江远修却只是微微笑着看她。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被先前顾骁野拥住许落骑马的那一幕刺激到,江远修竟有些期盼许落的选择。
许落最后不得不遵从大家的意见,无奈地,轻轻抱了抱江远修。
现场一片起哄声。
江远修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向顾骁野所在的地方,男人手里端着酒杯,眼眸微垂,看不出表情,但能感到他身上的气息沉冷凛冽至极。
江远修松开许落的时候,顺势握住了女孩的手,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游戏继续开始,喧闹和笑声充斥寂静的夜晚。
贺铸不知看到了什么,笑声突然一顿。
他几步奔到顾骁野身边,握住他的手,神色复杂:“阿凛,你受伤了?”
掌中酒杯不知何时已碎裂,玻璃划破掌心,鲜血滴落,顾骁野竟一无所觉。
众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顾骁野淡淡道:“这个庄园的杯子,该换了,易碎。”
庄园是贺家的产业,这也正是贺铸将聚会选在这里的原因。
贺铸隐隐有种做错事的歉疚。
他不该多事答应帮江远修的,更不该,让顾骁野来今夜的聚会。
贺铸拉着他,“走,我带你去处理伤口。”
顾骁野平静地起身:“没必要。我自己去便是。”
庄园有为客人准备的医务室。
但顾骁野并没有去。
他只是在洗手间洗了洗满是鲜血的手。
水流冲去血迹,露出掌心几道狰狞伤口。
顾骁野发现,就算他还不能百分百确定,那个女孩就是许落,他也根本无法接受她与别的男人有过分亲近的举动。
他要一遍遍告诫自己,极力强行克制,才能忍住心头激荡的暴戾情绪。
然而这一次只是个拥抱,他都要费了全力去克制。
若下一次。下一次未必可以。
手机铃声响起时,许落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骁野不是去看伤了,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犹豫片刻,接起来,那头语气淡淡:“抬头,十点钟方向的银杏树下,我等你。”
许落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话。
就听他不紧不慢道:“等你三分钟。三分钟不来,我去找你。”
电话断了。
许落握着手机坐了片刻,有些生气这人的肆无忌惮,也有些不安。
虽然他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可莫名就会给人一种极强的威慑力,让人不能不信,他说出的话,就一定会做得到。
江远修问她,“谁的电话?”
“宠物医院的,跟我说小猫的事。”
许落不知自己为什么就撒了谎,有些不敢直视江远修的目光,“那个,远修哥,我去趟卫生间。”
江远修语气温和:“用我陪你吗?”
许落慌忙摇头,“不用。”
在江远修面前,她还是第一次撒谎,第一次跟做贼似的心虚。
这都怪那个谢凛。
许落心想,方才她是不是太委婉了些,过于顾忌他的面子,过于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了。
如果她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那这会儿,不妨再说清楚一点。
男人果然在他说的地方等她。
那棵百年银杏树下枝叶在夜色中如一把巨大的伞,将他笼在阴影里。
淡淡的月光透过枝叶洒下来,他的脸半明半暗,表情看不太分明。
许落离着他几步远站定,“谢先生。”
一阵寂然的沉默后,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刚才你问我,如果我弄错了,该怎么办。”
许落抬眸看他,等着他的答案。
就听他云淡风轻地说:“没有如果,因为我不会弄错。所以,你最好不要答应江远修。”
许落:“……”
她有些被气笑了,“我答应不答应远修哥,好像跟谢先生也没有关系吧?”
她不等顾骁野说什么,就一鼓作气地将自己斟酌好的词句全都说了出来。
“谢先生可能还不了解,我和远修哥的关系。我和他十来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他对我而言,不仅是哥哥,是亲人。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如果以后,我想找男朋友,如果远修哥也愿意,那我第一个考虑的人,也一定会是他,谢先生还是别关心我的事了……”
男人眸光暗沉地看着她,眼底是比夜色更深的漆黑。
许落被他看得莫名有点慌,转身要走,手腕被拽住,人被扯进他怀里。
她急了,使劲推他,“谢先生,你想做什么?周围那么多人,你就不怕被他们看见?”
男人反住她的手,轻松将她锢住,波澜不惊地开口:“看见了,便看见了。”
许落又气又急,眼睛都发红,口不择言道:“谢凛,枉你还是堂堂谢家的继承人,你都不要脸的吗?”
顾骁野笑了,“嗯,不要。”
为了她,命都可以不要,脸又算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