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目录
关灯 护眼
加入书架

大师姐弃疗了 第八章 真正的诸神之战

居不易的状况很差。

这是肉眼可见的。

但他骤然现身展现出的威势却深深地刻进了每一个人的心底!

天空下着黑色的雨滴。

偶有寒风拂过。

仍然活着的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在居不易身上。

伴随着视线一同聚拢的似乎是立在洗剑池周围的烛火灯光。

那橙红的光芒均匀的抹开,仿佛在他身后增添了一个有着圣灵气息的光晕。

妙不可言!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居不易都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

没有人在意他存在的价值。

没有人在意他从哪里来。

更没有人在意他将会到哪里去。

甚至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

从有记忆的那一天起他就活得很清贫。

都说人命贱如草屑,他的命确实不见得比草屑有价值到哪里去。

那形容枯槁的父母曾试图将他卖掉换取口粮,可最后的结果是没人愿意买。

“自己都活不下去了,买个孩子干嘛,吃人吗?”

灾难是不讲情面的。

大水过后就是大疫,大疫过后就是大旱。

在没有修仙门派照料的凡人国度,如此灾难足以摧毁一切。

居不易很快就要体会到易子相食的滋味。

可就在那锋利的石片即将扎进他体内时,他被路过的洗剑阁执事救了下来。

“眼不染尘埃,身心明净,是最好的容器!”

执事拉着他的手,蹲下来问。

“你想活命吗?”

蓝色的眼眸比那天的天空还要澄澈。

居不易下意识地点起了头:“想。”

他只是想活着,没有思考更多,事实上,以他那个年纪也无法理解更多。

来到洗剑阁的他接受了完整的“剑鞘”培养教育。

居不易是个没有什么梦想的人,所以哪怕在知道自己的未来注定是死路一条时,他也没有感到悲愤。

“能多活数十年,怎么想都是赚了?”

穷苦人的一辈子本就只有这么长,可能还远远不如呢。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还是变了。

工具人也是人,工具人也有感情!

每次遇到另一个“剑鞘”,他的心跳速度就会不由自主地加快,他所自持的洒脱全都化为乌有。

但是……

他什么都不敢做。

一切多余的情感对身为“剑鞘”的他而言都是无法承受的。

想要得到某一样东西,就必须舍弃其他东西,在这里,他将要舍弃的可能是他们两人的性命。

其实保持现状也挺不错的。

在闲来无事时坐在一起聊聊天,切戳一下道法,便足以让他的每一天都变得鲜活起来。

可惜的是,即便这样的安宁居不易也无法牢牢把握住。

在一次外出之时,他重视的那个“剑鞘”和她的执剑人跌入险境,同行之人心生畏惧,不仅没去救人,反而想着要逃跑。

“赶紧禀报阁主!”

那有什么用?

等阁主来了,黄花菜都凉了。

耳边响起的全是赵朔让他赶紧护送离开的声音,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后,还是内心的急躁战胜了对规矩的恐惧。

居不易扔下赵朔,扭头就冲进了险境里。

那是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天。

面对强大妖兽的追捕,他最多只能救下一个人。

“如果你选择救我,回到洗剑阁后,我们俩依旧难逃一死。如果你选择救她,那死的就只有我一个人,你违抗赵朔命令的事也会被原谅。”

这是很明白的事实。

居不易不用多想就能理解少女的意思,只是他不能接受,他就是为了救少女才回来的!

少女轻抚着他的面庞:“已经没时间说那些长篇大论了,听我的,我想看你活着。”

“……”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果我没有一点想法的话,也不会每天陪着你聊天了。”

“……”

居不易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自己那时候的心情。

最后他还是听从少女的话,选择救下那个深陷泥潭的执剑人,就如少女所说的那样,因为有那个执剑人帮忙说话,他免于受责罚。

虽然这之后难免会被赵朔针对,但也无伤大雅了。

只是他终究还是失去了一些东西,一些可称有趣的东西,一些只要体验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忘记的东西。

“这世界,突然间又变得无趣极了。”

风失了温度。

花失了芬芳。

天空失了蓝色。

……

“阁主。”

居不易在阁主面前停了下来。

他没有急着去和白怜、萧锦瑟说话。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但也足以他先解决其他事了。

白怜本想问点什么,在感受到居不易和阁主之间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后,就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我先看看周围的情况。”

她抱了抱情绪略显激动的二师妹,然后散开神识,扫荡整片云山山脉,防止有域外天魔漏网逃脱。

域外天魔没有找到,白怜倒是有了别的发现。

瀛洲附近的海域到处都是阴森的黑色雾气,这些雾气纠缠于一处,形成了可怖的大漩涡。

随着域外天魔以及从血池中冲出来的黑色怪物相继离世,那大漩涡仿佛失去了支撑,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崩解。

白怜粗略估算,倘若速度一直不变,再过三天瀛洲就会恢复正常。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消息。

刚才她还在苦恼要怎么才能驱散这些奇怪的东西。

除了用力吹之外,她没有想出好办法来。

毕竟,和那些实力与她相差不大的修仙者比起来,她就是个没什么见识的“村姑”。

“过会儿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

白怜笑着对二师妹说,走出死亡危机后,她心情大好。

萧锦瑟点点头。

她仍然疑惑居不易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更期待的还是接下来与白师姐的出游。

是去海边晒太阳,还是去雪山滑雪,又或者是去江南闲逛?

萧锦瑟就像终于考完期末大考,正在等老师进行放假前的最后一次演说的学生。

那边,洗剑阁阁主回应了。

他那张汗珠密布的脸上挤出极为勉强的笑。

“居不易,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洗剑阁就要毁在那域外天魔手上了。”

跌坐在他旁边的人连忙点头应和。

“那魔头实力无双,我等为了保存宗门最后的火种,不得不忍气吞声。”

“居不易,你对洗剑阁有再造之恩!”

“可恨那魔头虽死,被扔入洗剑池的那些弟子却再也回不来了,唉……”

一声叹息响起。

转瞬间满地的称赞又变成了对域外天魔的愤怒控诉。

“咳咳咳……”

居不易突然捂着嘴剧烈咳嗽了起来。

等他拿开手时,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摇头将鲜血湮灭,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都知道。”

声音流淌时,黯淡的白光从他的掌心飞出。

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被扔入洗剑池的人身上的禁制纷纷被解除。

但由于之前的压迫来得太过突然,一时半会儿他们还无法恢复正常。

见状阁主连忙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虽然遭逢大难,但我相信在你的带领下洗剑阁一定会再创辉煌!”

居不易不为所动,只是静静地看着阁主。

阁主嘴角一抽,又赶紧打起了感情牌。

“看到这些获救的年轻弟子,我就想起了孟冰露执事,她要是还活着,看到你有这般成就,又有这般仁心,心里一定会很高兴吧。”

孟执事就是将居不易带回洗剑阁的执事。

“她走得早。”居不易远眺洗剑阁的陵园,那边灯光晦暗不明,“或许是件好事。”

“此话怎讲?”

阁主反问道。

居不易将视线转回来:“她的实力终究是差了些,这时候要是还活着,大概也会像那些弟子一样被你们扔入洗剑池吧。一入洗剑池,形神俱灭,就再也没有轮回之机了。”

阁主呆愣愣地看着面色平静的居不易。

许久后。

他尴尬地笑了起来:“居不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居不易摇头:“没有误会,我刚才说过,我都知道。”

“我那是被逼无奈,域外天魔实力强大,我要是不听它们的,所有人都得死。”

“是啊是啊。”

又有人站出来。

这回居不易头都不转,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黑夜中剑光一闪,那附和之人直接斩成了虚无。

砰!

这突然的杀戮让刚站起来的人身子一软摔倒在地。

“你……”

阁主瑟瑟发抖。

居不易缓缓道:“离开河宁城后,我想给自己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墓地,可是走着走着我就遇到了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

他在那场雾中迷失了方向。

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就这样吧,他倒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墓地。

但出乎居不易意料的是,他拖着那残破的身躯走了一个时辰、一天、一个月……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最多再有几个时辰就会死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天尊的手段。”

“天尊?!”

在场所有人,包括白怜在内全都瞪大了眼睛。

居不易指了指浑浊的洗剑池:“圣灵洗剑池就是那位前辈留下的传承。”

“什么?”

心头的震惊战胜了恐惧,阁主猛地站了起来,但居不易就拦在前面,他也不敢贸然越过去。

居不易继续讲述自己的遭遇。

不知道走了多久后,他终于从迷雾中走了出去。

他并未亲眼见到那个天尊,留在那片异空间里的只是一缕随时会熄灭的神念之火。

他在那里听了很久的故事,这个故事和东神洲有关,和域外天魔有关,和许多来自其他地方的仙人有关。

“在那缕神念之火也记不清的久远年代,东神洲所在的空间爆发了一场波及四野的大战。”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这些素不相识的大能大打出手。

这是真正的“诸神之战”!

这些大能抬手间就能摧毁一片界域,东神洲所在的这片空间虽然稳固,但在长时间的战斗后还是被打碎了。

繁荣昌盛的大陆变成了凋敝的荒芜之地。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部分大能的观念发生了改变。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们联手想要终结这一切。

居不易叹气:“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只知道最后他们失败了。”

白怜问道:“那另外一群人呢?”

居不易道:“他们也没有赢。”

“这么说结果倒也不差。”

“神念之火告诉我,这是一场他们不能取胜,就永远无法结束的灾难。”

“……”

居不易继续道:“神念之火还说,洗剑池是沟通现世与空白之域的千万条通道之一,他们曾追逐的那个传说就居住在空白之域。”

白怜道:“那个传说是什么?”

她想到了轮回之主。

轮回之主在消失后留下了一些记忆碎片。

那些记忆就提到轮回之主曾参与到一场惨烈的战争里,那场战争和居不易说的会不会是同一场?

居不易面露茫然之色:“我不知道,因为等待的时间太久了,神念之火的记忆已经模糊。”

“那他在等什么?”

“等一个可以接受他传承的人,那位前辈曾是享誉家乡的剑尊,他一直在等,等洗剑池附近出现一个可以接受他传承的人。然后,这么多年过去了,洗剑阁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达到要求。”

说这话时,居不易瞥了阁主一眼,嘴角似乎带着嘲讽。

阁主并未注意到居不易的小动作,他现在已经完全沉入自己的世界了。

“洗剑池里竟然藏着一份天尊传承!”

开玩笑的吧,这一定是在开玩笑吧!

那可是天尊的传承啊,要是拿到这份传承,什么太玄道门、瑶池圣山,他们何须放在眼里。

至于域外天魔,他们就算打不过,那也不用卑躬屈膝。

可就像居不易说的那样,洗剑阁立阁万年,竟然没有一个人被看上。

这也太不合理了!

阁主不信。

“你骗我,你这畜生骗我!”

他指着居不易大骂了起来。

居不易一脸淡然道:“洗剑阁的祖师年轻时找到了洗剑池,通过洗剑池中溢散出来的大道之气参悟出了嫁衣之术。仅仅五十年不到,他创立的洗剑阁就成了瀛洲数得上名号的宗门。但是,直到他死的那一天,他也想不到他曾非常接近那份可以改变整个东神洲历史的传承,可这一切都因为他走了偏路而错过了。”

阁主剧烈喘息起来,他冲着居不易大吼:“不可能,这肯定都是你编的。居不易,你这叛徒,先是置宗门养育之恩于不顾,现在又妄图以这等谎言扰乱我的心神,所行之恶,人神共愤!”

这一句吼完,先前附和他的人纷纷后退,和他划清界限。

那些刚才还被制住的“祭品”虽然行动不便,也都用冷冰冰的眼神看着阁主。

看猴戏吗?

白怜的脑海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介猴还在跳,唾沫星子乱飞。

忽然,有其他猴子看不过眼,上来就给介猴一剑。

“闭嘴!”

两只猴打了起来,打着打着,猴群就彻底乱了。

在居不易圈定的笼子里,他们各展神通,阁主寡不敌众,只能躺在地上叫骂。

但他也没有骂几句就被人震碎了神魂。

有人笑着回头,他满脸是血:“居不易,这投靠域外天魔、出卖自家弟子的疯子死了。”

居不易轻轻颔首。

“我原本是想亲自动手的。”

他握紧右拳,他画出来的那个笼子瞬间紧缩,被围困在笼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碾成了虚无。

“……”

“咳咳咳……”

居不易擦了擦嘴角的血痕。

这回他终于走到白怜和萧锦瑟面前。

“白怜帝君,在进入正题前,我还想再去见一个人。”

“没问题。”

居不易要见的人是赵朔。

坑坑洼洼的山道上,赵朔跌坐在坑里。

他还没死,但随着道心二度破碎,他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了。

居不易蹲了下来,将手搭在赵朔的肩膀上。

“传承……不是这样的……”

赵朔缓缓抬起头。

他眼眸灰暗,看不见一点光。

他听见了吗?

白怜看见居不易举起剑,顺着赵朔的胸口刺了进去。

半刻钟后,已经被净化的洗剑池旁。

居不易目光灼灼地盯着萧锦瑟。

“实际上我也不是前辈要等的那个人,只是神念之火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才将传承打入我体内。”

他将握紧的右拳松开,掌心漂浮着一柄红色的小剑。

然后,他缓缓将这柄剑递到萧锦瑟面前。

“我本以为自己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找到真正的传人,但我的运气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啊,这。”

萧锦瑟没有伸手去接,她慌张地摆起了手。

“这是你的东西。”

居不易摇头:“它应该属于你。”

萧锦瑟还是摇头。

居不易解释道:“你就收下吧,为了杀死亡者的怨念在空白之域中形成的那头魔物,我的身体已经遭受重创,再也无法承受这份剑意了,你不收,它也会自动回到洗剑池中去。”

萧锦瑟回头看着白怜。

当白怜点头她才伸手接住那柄剑,剑光一闪直接没入了她体内。

“谢谢。”

居不易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

萧锦瑟面露哀色:“你会死吗?”

居不易怔怔地看着萧锦瑟,半晌后他大笑起来:“当然不会,我只会继续留在这里。”

“你要守护洗剑阁?”

“不,我也要等一个人,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回来,但我会一直等下去。这段时间我就顺便看着洗剑阁,免得他们又误入歧途。”

萧锦瑟用力点头:“你会等到你想等的人的。”

……

又是半刻钟后。

下山的山道上,白怜回头看了被夷为平地的洗剑阁一眼。

分别之际居不易告诉她,域外天魔之所以到这里来其实是为了寻找三生碑。

白怜又想起轮回之主消失前给她留下的字,那三个字也正是三生碑。

看样子她得想办法尽快将最后一块来世碑找出来了。

“师姐。”

就在这时,白怜的耳边忽然响起了二师妹的呼唤声。

“怎么了?”

她回过神,看见二师妹正站在漫天飞舞的粉红色桃花中,有如幻梦。

原来是夜间起风,将树上的桃花片片吹落。

萧锦瑟捻起其中一片。

“别动。”

她这样说着,踮脚将桃花别在了白怜的发丝上。

白怜摸了摸自己的路脸颊。

“好看!”

少女脸上绽放出欢快的笑,那悄然浮起的红晕色泽正如飘飞的桃花。

“师姐,我想我在山顶看见的那些画面应该不是未来。”

“为什么这么说?”

“刚才我仔细看了,我看见的洗剑池的环境和真正的洗剑池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以后少乱想。”

白怜用力揉了揉萧锦瑟的头发。

少女嘻嘻笑着。

“我知道了。”

这个单调的夜,就忽然间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洗剑池旁。

已化作灵体的居不易将一片桃花放在鼻尖轻嗅。

这是少女最喜欢的花。

芳香依旧啊。

他仰起头,瀛洲的夜空又澄澈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