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脖颈被舔的惊愕中回过神来后,白怜伸手拭去脖子上粘着的晶莹液珠。
妖女不愧是妖女,仅靠着舌头就差点让她破防了,比师父那种啥都不懂还喜欢不懂装懂的菜鸟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白怜仰起头,远望那在黄昏映照的天空下如紫色绸缎般飞舞的紫影。
还没等她有所行动,忽然有声音落入她的识海。
“不要过来!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他们。”
那是司云裳的声音。
但与往昔不同的是,这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颤抖。
白怜摇摇头:“别逞强,我们现在是在逃跑,对付这些人,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让我……”
司云裳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只是这番话着实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张开了领域,所以他们看不见你。”
“?”
“你先走吧,到西黎山外去,等杀掉他们,我再来找你。”
“……”
白怜忍不住翻白眼。
就算你拿屁股对着我,也不至于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屁话吧。
“赶紧到我后面来!”
她轻喝一声。
大罗五亿法身真诀运转之际,她身体周围已经荡漾起清澈的水波。
无垢剑化作万千水滴从她胸上洒了出来,最终汇聚于她的手心。
那晶莹剔透的剑此刻杀机暗藏,甚至还隐隐带上了一丝血色。
这时的白怜看着就像护仔心切的妈!
司云裳忽然尖叫一声:
“不要!”
似乎是觉得这一声太过尖利,难免让人觉得生疏,她的语气又马上转为柔弱,甚至还夹带着点哀求。
“你先走吧,就这一次,让我自己来。”
白怜摇头。
司云裳越是这么说她越不会走。
此时的西黎山有多危险系统已经通过任务告诉她了。
她岂能放着看起来明显不对劲的司云裳不管?
她才不是某些故事里明明察觉到不对劲却非要找两个借口安慰自己,出事后又自怨自艾的憨批。
“你……”
司云裳急得说不出话来。
面对越来越近的顾允之等人,她又无法回头去赶白怜。
局面似乎就这样僵持住了。
最后还是白怜及时打破了沉默:“你在害怕什么?”
她看见了。
正面的司云裳手握魔剑斩我,千万紫蝶绕她而舞,她身上有无数紫光流转,纵然脸颊上有一道黑色印记,也只是将她衬托得更加冷艳与高贵。
可背后的司云裳就像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一样,她的腿在颤抖,她的手在颤抖,她的剑也在颤抖。
【我在害怕什么?】
司云裳一愣。
她绝不是畏惧死亡。
死过一次的她早已看淡了生死。
她也没有被仇恨控制。
早在扼断师父脖子的那一天她就已经报了大仇。
她更不会对顾允之感到害怕。
她心中的骄傲就与身上穿着的衣服一样毫不内敛,两千年前她可以将顾允之踩在脚下,两千年后她依旧可以。
她只是,只是害怕自己与白怜之间形成的鸿沟。
当听说这世上有个叫做白门的组织时,她心里剩下的只有恐惧。
黑与白并非不能相融。
可一旦融合在一起,就会变成灰色。
司云裳不愿用自己身上的污浊去玷污已如太阳般耀眼的白怜。
她也害怕白怜看见她那姣好的面容下藏着的丑恶。
于是。
她坚定地摇起了头:“不能让他们看见你和我在一起!”
似乎是在对自己说,又似乎是在解释。
白怜问:“为什么?”
“你是圣君,而我是灵虚派的魔头,圣君……不该与魔头有深入交流。”
司云裳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傍晚的风渐渐吹散了白怜手心握着的无垢剑。
飘飞的水珠啪嗒敲打她的面庞。
她张了张嘴,又握了握手。
什么也没说出来,什么也没捞着。
但是……
除了一开始有一些错愕外,白怜并未感到伤心。
她的嘴角微微上挑,反而卷起了含蓄的笑。
她轻抚着脸颊上的水珠,那似乎是从司云裳身上揩下来的,她还能感受到微热。
这就是被魔宗妖女包容的感觉吗?
她想去爱了!
白怜那有些纷乱的内心渐渐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来她与司云裳已经相识三年,可她还是第一次站在司云裳背后。
在此之前,她每次与司云裳接触或交流时都会以一种无意间散发出的“高傲”气息将司云裳压在身下。
那并非白怜所愿,但事情就是这样发展的。
只能说在搞姬这方面,她或许天生就带着“仌”属性。
对司云裳而言那想来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毕竟。
白怜觉得自己还挺“重”的。
如今司云裳无意间将自己的后背袒露给她。
从这个角度贴上去后她与司云裳之间将再无任何阻隔,她只需稍稍往前一探就能轻而易举地突入司云裳的内心深处!
那种感觉……
总之就是非常奇妙!
“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白怜道。
她微眯着眼睛。
笑死!
圣君不该与魔头有深入交流?
你看我像圣君么。
再说了,就算我真的是圣君,我在收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跑到这里来,不就是已经告诉你我的答案是什么了吗?
愚蠢的魔女哦。
我不仅要和你深入交流,还要和你有身体上的深入交流!
白怜打算很帅气地上前一步将司云裳拉到自己身后。
这一招在对付师妹们时非常有效,司云裳的性格与师妹们完全不同,但她现在的心境与当初的师妹们并无太大区别。
不过她的行动遇挫了。
【任务一:拉着司云裳一起跑(完成奖励:极阳之炎)】
【任务二:代替司云裳出战(完成奖励:百花抄)】
【任务三:什么都不做,静观时变(完成奖励:轻功+7)】
白怜的目光迅速在任务奖励扫过。
极阳之炎名字类似太阴之水,品质上倒是要差上很多。
但就算差的再多,它也是不弱于极品灵器的凡世宝物,如果把它交给二师妹,将能在短时间内使二师妹突破至化神期。
百花抄是一门独特的妖族修行功法,弱于交战,长于治疗,是以“奶妈”为目标的修仙者的上上之选价值同样不下于极品灵器。
至于7点轻功……
这个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风险对白怜来说尚在可控范围之内,只是任务内容让白怜一时间难以下定决心。
眼看着顾允之等人的呼声已经来到近前,她最后还是一咬牙先选了三。
在丹药与太阴之水的辅助下,司云裳的实力尤甚受伤前,短时内肯定不会遇到太da麻烦。
就算她真的落入下风,白怜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救她。
在做出选择后,白怜立刻睁开那只银色的千幻真眼。
一息间她的眉发皆化作雪色。
与过去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回她的变化并未影响到周围环境。
她以过去之主领域为雪丝长袍将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
细看起来就和穿了白色紧身衣一样。
但除非是有修为境界远胜于她的人降临,又或者是有人摸到了她,否则她绝不会暴露。
走了吗?
司云裳感觉不到白怜的存在了。
她松了口气。
但在松气之余她又忽然感到一阵失落。
白怜竟然就这样走了!
她……她就不能再坚持一下吗。
哪怕再说两句谎话哄她高兴也好。
“终归还是我在她心里并不重要。”
司云裳自嘲似的笑了笑。
她捏紧手中的魔剑,望向顾允之等人的眼神已如剑刃一般冷厉。
无论目的是什么,想杀我,就得做好被我杀的准备!
“小心点,我在这里等你。”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蹿入司云裳的脑海中。
白怜?!
她连忙回头,什么也没看见。
但她知道白怜就在附近。
这……
司云裳不知道这算不算好消息。
她只知道白怜一句话就将她塞满了,让她有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的异样感觉!
白怜目送司云裳转过身去。
紫色裙裾飞舞。
那纤细的身姿尽显妖娆。
夕阳下。
她看见司云裳迎着数道凌厉的“芰荷”,向前迈出一步。
这一刻,如洪潮般的紫色光芒自斩我剑上迸射而出。
紫色的帷幕铺天盖地,就连日光也退避三舍。
“顾允之!”
司云裳轻喝一声,她又向前迈出了第二步。
在她身旁翩翩起舞的千万只紫蝶瞬间变得凶暴起来,如同嗜血的群鲨随着有可能将对面的青面男子淹没。
这就是当年那个震荡东神洲的魔女的姿态吗?
天地无颜,风水不转!
只有死气森森的寒意扑面而来。
即便是吞纳了天魔之血的顾允之也不禁色变。
司云裳明明已经中了天魔法咒,为什么实力反而比前几日更强了?
不。
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了。
他之所以追杀司云裳可不是为了什么昔日恩怨,他只是想要司云裳的身体。
千万年来,整个灵虚派只有司云裳一人将《灵虚铸圣》推演到极致,凝聚出真正的灵虚圣体。
就是山海同悲阁阁主这等可掌日月星辰的大能对这具身体都垂涎不已。
顾允之喊道:“芰荷,念在你曾经对灵虚派有大功,你今日若能主动舍弃肉身,并废除灵虚铸圣,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他不想与司云裳交手。
一方面是司云裳实力很强。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不想伤到司云裳的身体,就算是普通的磕磕碰碰也不好。
“呵。”
司云裳的回答是一声简单干脆的冷笑。
她甚至懒得去说羞辱顾允之的话。
一条狗罢了,他身后的主人才是需要关注的对象。这番作态如尖针般扎疼了顾允之:“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结阵!”
霎时间围在他身旁的灵虚派成员四散分开,将司云裳团团围住。
他们手中各执数面阵旗,挥舞之间黑色流光互相传递,布成惊世之阵眨眼间就将司云裳释放的紫光圈禁在囚笼里。
但是司云裳不害怕。
她从不畏惧战斗。
尤其是当白怜正站在她身后的时候。
师父说她的剑不该沾染感情,因为那将会成为她最大的破绽。
“只有无情的芰荷才是最强的芰荷!”
可最后她还是被感情捕获了。
确实。
就像师父说的那样,与其他人相比,她身上的漏洞多了一个。
但师父并没有全部算对。
她从未想过要当天下第一!
她是被仇恨驱使的野狐,成为天下第一是她用以复仇的工具,而不是她的目的。
大仇得报后,她早就没有了执念。
所以她可以心甘情愿地接受将自己捕获的人比自己更强。
她不争上下,她只求欢愉。
没错。
她是多了个漏洞,但那又怎样?
那个漏洞被白怜填满了,觊觎她的人倘若连她都打不过,又何谈去通过对付白怜来挟持她呢?
“什么狗屁阵法!”
紫色流光飞逝。
司云裳手持斩我剑在阵法中心闪转腾挪。
她的步法诡异难觅踪迹。
她如同随意摇摆的紫色莲花令人捉摸不透。
当她再次现身时,她以带着可以撕碎山河的惊人之势一剑斩在了一面阵旗上。
刹——
剑光斜飞,领域运作。
在无数次切割后,手持阵旗之人连残魂都不曾留下便化作了渣。
“一个!”
司云裳开始计数。
她想顾允之弄错了一点。
来自灵虚派的人确实很了解她的实力与战斗方式,可以有针对性的对付她。
但她又何尝不了解灵虚派成员的弱点呢?
大家都修行灵虚铸圣,相较而言,她站的位置更高,看得东西也更多。
就比如眼前这个人。
你手少阳三焦经灵力运转不畅,灵虚斩道决修行不精,脚步虚浮,反应迟钝,没一处地方拔尖,就凭你也想与我交手?
剑落而鲜血四溅,神魂嘶吼。
司云裳无需再看,收剑转身朝下一个目标飞去。
“两个!”
这时顾允之的提醒声才姗姗来迟:“小心!”
但为时已晚。
声音的速度对司云裳来说太慢太慢了。
那个心字刚落下时,她的斩我剑已经沾染了新的血液,变得愈发妖异。
“三个!”
司云裳轻瞟了顾允之一眼。
她身后鲜血喷洒如同盛放的彼岸花。
顾允之目眦欲裂,他不敢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不是司云裳的对手,因此他一直在等。
一直等到司云裳念出“七个”时,一直等到他布下的阵法马上要破除时。
紫色的天空忽然被降落的火雨划破。
一道博大宛如山峦的巨大身影显露出来。
那人乍一现身,飘飞的血水便如同找到了上神,纷纷奔涌过去,在那巨人身前“跪伏”。
巨人眸光一转,里面似乎写满了沧桑轮回,天地都为之安静,日月更是完全不见踪影。
他似乎是在以行动告诉在场所有人——
【我就是这天!】
司云裳像中了定身术一样僵住了。
如今实力强过她许多的白怜也皱起了眉。
很强。
这个人甚至强的有些过分了。
即便那两头海兽也不曾给她这么大的压力。
不过压力大归大,白怜倒也不是特别怕。
这巨人强的是“势”,仿佛穿越万古而来的庞大的势,他的实力可能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恐怖。
巨人先看了看司云裳,最后目光落在白怜身上。
“想不到白怜帝君竟也在这,真是幸会。”
“嗯?”
顾允之瞪大眼睛。
然后他就看见白怜从虚无之中缓缓现身。
白怜为什么会在这?
不。
这种问题不重要了。
“!”
草。
顾允之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们是魔,而白怜是正道楷模,他们天生对立。
这可是能斩九劫散仙的白怜大帝!
若不是山海同悲阁阁主的分身骤然降临,他刚才恐怕已经走到鬼门关了。
顾允之冷汗直流。
他只觉得白怜如山岳一般厚重,尤其是在看见白怜挺起的胸口后,他就感觉自己压力更大了。
他……
他怎么可能顶得住。
跑,得跑!
那巨人及时发声,安抚住了顾允之的情绪:“我在芰荷身上闻到了白怜帝君的味道。”
白怜的反应不算激烈。
毕竟司云裳喝了从她身体里流出来的太阴之水,有她的味道再正常不过了。
但司云裳却被刺激到了。
她认出了巨人的身份,她也知道自己已经跌入绝境。
不。
她身上怎么可能会有白怜的味道。
她和白怜不熟,两人没有任何关系!
她想解释两句,但巨人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如洪钟奏响般的声音落下:“白怜帝君莫不是和我一样也是来追杀这恶贯满盈的女魔头的?”
“……”
白怜张了张嘴。
你们怎么有脸说这话?
哦。
也对,你们本来就没有脸。
司云裳预感到了不妙,她扑上前去想阻止巨人,然而回应她的是从天而降的血色巨爪。
轰隆!
白怜立刻舞一道明月将那巨爪击碎。
巨人也不恼,他只是笑着说:“芰荷本是灵虚派掌门,为了当上掌门,她犯下了无数罪恶。”
“?”
白怜眨了眨眼睛。
老实说她对司云裳的过去还挺感兴趣的。
她从梦里看到的东西太少又太散了,她只知道司云裳过得很不如意,比在星罗坞求活的四师妹还要惨。
可司云裳不这么想。
她握紧斩我剑。
不要!不要说!不能说!
她舞动万千紫蝶试图阻止巨人,却无济于事。
巨人大笑道:
“为了在排位战上取胜,她下毒废掉了师兄的修为,还偷袭师妹将起手脚打断。”
“为了夺取秘境宝物,她故意诱发兽潮,将同门师兄弟全都害死。”
“为了获取完整的灵虚铸圣,她不惜陷害宗门执事勾连外宗,并在事后将那执事残忍杀害。”
“为了……”
别说了别说了!
司云裳的身体剧颤起来。
她就像一颗洋葱,被一层层剥开展露在白怜面前。
只是她这颗洋葱黑的已经找不见半点纯良了。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极力避免白怜知道她的过去,就是因为她的过去没有半点值得称道的地方。
要知道白怜尊师重道,友爱同门是出了名的!
她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在白怜看来应该都是不可饶恕的。
被白怜看光了的她还有什么资格继续留在白怜身边。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司云裳的大脑在颤抖,她不想看到白怜嫌弃甚至是憎恶的眼神。
“为了树立威势,她百般羞辱传位于她的前掌门,将其修为尽数废去,贬为看门弟子。”
“为了让自己没有弱点,她连自己的师父都杀了。”
“因为灵虚派对她而言成了鸡肋,她就毫不犹豫地叛出灵虚派。”
“在东神洲行走时……”
巨人越说越来劲。
他知道白怜与司云裳有交集,而他又不想和白怜交手,所以他就开始揭司云裳的短。
你白怜身为天圣生人,岂能放任这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恶徒行走世间?
就算你不杀她,也不该阻止我们杀她,不然这世间之人的嘴怕是不好堵啊。
白怜皱起了眉,而司云裳则目光涣散。
这反应正是巨人想要的。
如果这能一举摧毁司云裳的心智,那他接收司云裳的身体就更轻松了。
白怜确实有些懵。
卧槽。
司姑娘一路走来竟然这么凶险吗?
可听着听着她又觉得不对劲了。
杀师那段的理由就尼玛离谱,合着你这狗日的是在骗我?
她将目光投向司云裳。
司云裳像被刺到弱点一样后退。
别过来。
她不停地摇头。
不要看我,不要看这么难看的我!
司云裳本就敏感的心被戳得千疮百孔。
尤其是在发现白怜的眼神里充满异色后,她更觉得自己的世界变黑了。
她恨自己。
她为什么会那么肮脏?
她只是想活着,可这改变不了她做过那些事的事实。
情绪剧烈波动时,天魔法咒开始迅速朝她的识海蔓延,对她的情绪影响也越来越大。
白怜还是走过去了。
一步,两步,越来越近。
巨人微笑着。
好。
好极了!
白怜的速度很快,司云裳退无可退。
“别过来……”
她声音沙哑。
白怜道:“那些事……”
司云裳拼命摇头,嘴上说的却是:“都是我做的,都是我。”
不是。
白怜又上前一步。
她不想问这个,她只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司云裳。
其实……
白怜一把抱住司云裳,她抱得很用力,即便当着众人的面,也在用球挤压司云裳的球,双手还陷进了司云裳的屁股里。
最后,她凑过去,轻轻一口将那耳垂含在自己嘴里。
温暖且令人迷醉的香气吹拂在面颊上。
司云裳石化了。
万籁俱寂,她只听见那句:
“我替你杀了他!”
“?ذ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