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怜来了!
实际上这事早在劫法道众人的预料之中。
毕竟他们之所以激活藏于古迹中的离恨鼎,便是想将白怜吸引过来,然后借由蚀尘沙以及离恨魔境将白怜一举灭杀。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白怜来得太快了。
那奔涌而出的黑色恶念才刚吞噬了沙域百分之一不到的面积,白怜便如同梦魇一般突然降临。
“妈的。”
白发剑修何不空完全不能理解。
当他还未来到这方古怪的世界时,他是仙界小有名气的准剑帝。
他的剑很快。
快到他的剑还未出鞘就能把对方的祖宗十八代全杀了!
可就是这样快的他在白怜面前竟也黯然失色。
怎么可能。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快的人?
何不空用力踹了一脚离恨鼎旁的石雕。
他略带怒意的声音在石室中徘徊。
“不是说白怜受了重伤,短时间内修为折损了大半吗?为什么她轻而易举地就能使离恨潮改道!”
站在离恨鼎旁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谁知道呢。
白怜这人焉儿坏,谁又能真的摸透她的底?
恐怕就是她师父也摸不到吧。
更别说他们这些其实并未真正与白怜接触过的人了。
“这会不会是白怜故意装的?”
有人问道。
何不空面色阴晴不定,他也有这种疑虑。
他其实是不太赞同道星渊的计划的。
胜天半子白怜帝君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过去六年,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了白怜的算计之中。
世人皆言白怜是有求必应的女菩萨,可在何不空看来白怜就是一个阴狠的毒士!
她很可能早就抓住了路宛童的把柄。
【敢违逆我的意图?我啪的一下就把你掰断了!】
“嘶——”
何不空倒吸一口凉气。
难道说这一切全都在白怜的算计之中吗?
不然她怎会来得如此之快。
“还是没有收到上面的消息吗?”何不空突然问道。
“啊。”站在他旁边的人愣了一下,马上答道,“没有。”
何不空皱起了眉。
半个月前他就偷偷联系了派他下来的那位仙帝。
他的目的是想弄清楚白怜的真实身份,如此一来他才能更有针对性的对付白怜。
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收到任何答复。
这不对劲!
因为担心消息遗落,在此期间他都重发了好几遍了。
先不管这个。
何不空环视四周:“你们谁先去拖住白怜的脚步?现在还不是与白怜正面交手的时候。”
当他的声音落下时,石室忽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嗯?”
何不空看向左手边的第一个人。
他发现那个人正在低头搓手。
他又看向第二个人。
那人立刻说道:“这离恨鼎太难控制了,也就是我经验丰富,换作其他人,恐怕早就让它逆流爆炸了。”
何不空不得已将目光移到第三个人身上。
大眼瞪小眼。
我去。
我可去你🐴的!
瞪着瞪着那个人就在心底怒骂了起来。
白怜的实力有多强懂的都懂,想拖延她前进的脚步?呵,怕不是得拿命去拖延哦。
他的屁股都笑裂了。
傻逼才去!
他们到东神洲来是为了彻底毁掉万毒珠,而不是为了杀死白怜。
办法千千万,他才不会为了何不空的个人计划把自己的命填进去。
何不空:“……”
算了。
何不空遗憾地在心底叹了口气。
他想抓个傻子,但能混到这一步的,又有哪个真的是傻子呢?
他们本就不是什么同志,只是因为数位仙帝的命令而临时凑到一起的小团体。
“看好道星渊。”
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后,何不空裹万千剑光从石室中飞了出去。
这无边的黑夜里暗流涌动。
……
白怜慌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把师父弄丢了!
就一眨眼的时间。
短到她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师父就不见了。
仿佛这世上从来不曾存在过师父一般。
此时在白怜眼前晃荡的只剩下灰黑和惨白的气流。
那些气流纠缠于一起,形成了蜿蜒向前的道路。
白怜不知道那条路通往何方,她也不在乎那条路到底会通往何方。
她只知道她现在既后悔又自责。
如果她能一直盯着师父。
如果她能主动牵起师父的手。
或许师父就不会丢失在这个诡异的荒原中了。
师父现在会不会正身处于危险之中?
白怜知道师父曾是不朽天尊,这世上几乎没有人可以在公平交手中击败师父,可她还是忍不住担忧。
越担忧她就越自责。
越自责她就越感到无助。
某一刻,她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暖意传来。
她匆忙回过头,可即便有千幻真眼的加持,她看见的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是在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吗?
白怜紧咬牙关。
她该怎么办?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系统任务忽然冒了出来。
【任务一:主动向前寻找师父(任务奖励:硬功+14)】
【任务二:在原地等师父回来(任务奖励:软功+14)】
“吸~”
白怜深吸了一口气。
望着那熟悉的界面,还有那熟悉的字体,她那纷乱的内心竟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她不再感到孤独。
是啊。
无论是在怎样可怕的地方,无论是在多么无助的时候,系统一直都陪伴在她身旁。
如果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她,那一定不是她自己,而是这个不知从何而来的系统!
“我错怪你了。”
白怜喃喃道。
以前她总以为这个狗系统想迫害她,后来她发现系统其实是在提醒她不要做傻事,到现在,她忽然发现系统的存在其实是为了点破她内心的迷茫。
这两个任务的风险几乎没有差别,这就是对内心的拷问吧?
白怜微微一笑。
仔细想想,这道题对她来说很简单!
她害怕。
她从来都没有真正淡定过。
她所有的从容都是她伪装出来的。
但是,当摆在她眼前的问题与师父有关时,她就会立刻化身超级赛亚怜!
既然担心师父会有危险,那她还在原地等着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对着师父冲就完事了。
直到冲不动她才会停下来。
白怜无比果断地选择了任务一。
她将无垢剑取了出来,然后沿着那条不知通往何方的灰黑色的道路大踏步前进。
“师父你等着,我一定会把你找出来的!”
这一刻的白怜就如同手握利剑前去拯救公主的勇士。
勇气从她的脚底下蹿腾而出,如同熊熊燃烧的烈焰般将她包裹起来。
和其他喜欢在路上到处乱逛,把国王急得满头大汗的“勇士”不同,白怜的目标始终只有向前向前再向前!
她穿过古道。
她跨过溪流。
她斩断荆棘。
她终于来到了一处山谷中。
在那里她见到了与以刚才完全不同的瑰丽景色。
那里有石塔,有石雕,有大殿,还有一个站在大殿屋檐下的人。
白怜眼睛一亮。
只是在看清那人的背影后便又很快暗了下去。
就不说穿着打扮这种东西,光是那个身高就让白怜排除了那是师父的猜测。
身高八尺,膀大腰圆。
拜托。
这要是师父,白怜当场表演自己恰自己的jio!
不过失望归失望,她倒是没有因此泄气。
在漫长的跋涉后总算是遇到另一个人,这里面或许藏着危险,但总比什么变化都没有要来得好。
“你好。”
白怜喊了一声便打算走过去。
可就在这时她身前忽然迸射出一道淡红色光墙,那道光墙将她前进的道路完全封堵。
“你好。”
站在殿前的那人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个长相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国字脸与高邑长老有几分神似,只是他的眉毛要细上几分,而且他脸上还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
白怜微微一怔。
她并非惊讶于中年人的长相,而是觉得他那身道袍上印着的标记看起来很眼熟。白怜很确信自己不久前见过那个标记。
是在……
对了!
“是上阳仙宗!”
白怜想起来了,她是在《明州古考记》上见到这个标记的。
根据书上的记载,上阳仙宗在三千年的灾祸中已经被仙人法身灭门。
那么眼前这个人便是一缕残魂咯?
白怜还在猜测,那个中年人已经率先做起了自我介绍。
“就和道友所说的那样,贫道是上阳仙宗最后一任宗主孙浮光。”
诶。
白怜微怔。
上阳仙宗的宗主不是在灭门后道心破碎,以至于变成又哭又笑的疯子了吗?
可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孙浮光笑道:“看样子道友对我们上阳仙宗的历史很了解。”
白怜点点头:“我是在明州古考记上看到的。”
孙浮光流动的眸光忽然一滞:“明州,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喊这个名字了吧?”
白怜正欲安慰他两句,他忽然叹了口气,径直朝白怜走了过来。
但有那道红色光墙在,他也无法触碰到白怜。
他舍去一身的仙风道骨,就像一个大大咧咧的江湖豪侠般席地而坐。
“坐!”
孙浮光指了指纤尘不染的地板。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白怜还是坐了下来,她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孙浮光。
孙浮光道:“贫道知道道友心中有很多疑惑,实际上贫道也没有比道友好到哪里去。”
“此话怎讲?”白怜诧异道。
孙浮光仰头望天:“道友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白怜摇头。
她晓得个锤子!
孙浮光解释道:“这里是贫道的道心。”
“道心?!”
白怜大吃一惊。
迄今为止,她进入过她人的识海,她侵入过她人的梦境,她窥探过她人的过往,她还抚摸过她人的心魔!
但是在别人的道心里逛街这还是第一次。
因为……
谁家的道心里面藏着一个世界啊!
“所以贫道才会感到奇怪。”孙浮光哈哈一笑,“道友竟然能进入到贫道的道心中来,这真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
白怜怀疑这和她曾无意间治好了青鸾的道心有关,但是她没有证据。
而且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
她很想问一问孙浮光,道长,您的道心都变成这副鬼样子了,您怎么还没有疯或者死啊?
但想归想,白怜可不敢问出来。
万一孙浮光暴怒,直接撕碎红色光墙冲过来打她怎么办?
她的实力才刚恢复到可与合体中期修仙者交手,而明州古考记上记载孙浮光可以硬撼八劫散仙不倒。
她拿头和孙浮光打。
还是不做这种刺激老年人的事了。
大师姐一定要优雅!
白怜立刻使用控制面部表情的法术让自己看起来宛如温柔的瑶池仙子。
【奇怪,真的很奇怪。】
她微笑着点头附和孙浮光。
就听孙浮光感慨道:“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无法以正常人的姿态与他人交流了,这,或许就是天意吧。”
白怜忍不住插嘴:“孙前辈,你可曾见过一个身高比我高两寸,容貌与我有些许相似的女子?”
“道友在找人?”
“嗯。”
孙浮光哈哈一笑:“看来那是道友很在意的人。”
“?”
“道友脸上幸福的完全藏不住,贫道虚长道友一些年岁,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这……”
白怜无话可说。
孙浮光猜测道:“那是道友的姐姐吗?”
“是师……是我最喜欢的人!”白怜顿了顿,她的心在轻轻颤抖,但她的面容依旧平静,“她刚才和我一起走进了黑潮中,可等我一回头,她就突然消失不见了。”
孙浮光会心一笑:“原来如此,道友其实不必担心,你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陪在你身边。”
“是这样吗?”
“当然。”
白怜顿时松了口气。
她眼角微弯,如此说来,她只要离开这里就能再见到师父了。
好耶!
“不过……”孙浮光话锋一转,“道友想从这离开恐怕不容易。”
“为何?”
孙浮光抬起手,他轻轻在红色光墙上一按。
一道水波以他按压的地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扩散,只一会儿,水波的震荡便传递到整个山谷上来。
方才还完整的大殿、石雕全都崩裂出巨大的黑色裂痕。
孙浮光叹气:“我早就不是我了,我被困在了这里……”
三千年的那场动乱中,他拼尽全力想要从仙人法身下拯救上阳仙宗。
这不仅仅因为他是上阳仙宗的宗主,更因为那是他为之毕生奋斗的家。
那里有他的爱人,有他的亲友,有他的晚辈,有他的过去,有他的寄托。
对于任何想毁灭他的家的人,哪怕那人是仙人,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反击。
然而人是有极限的。
哪怕他选择不做人了,燃烧了自己神魂,他也无法撼动那个陷入疯魔中的仙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所珍视一切毁在那从天而降的火球下。
嘶吼之中,他的道心破碎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他早已燃烧了神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死去,道心碎了也就碎了。
可上天和他开了个玩笑,他的神魂竟然没有被彻底烧毁!
“自那以后我就成了外人眼中的疯子,我彻底失去了自我,仇恨在我的心底滋生,它们吞噬了我的神魂,也吞噬了我的道心……”
那份仇恨的力量远超孙浮光的想象。
他的主意识被锁在了道心中再也无法脱困。
而后,又过了五十年。
他在沙域难得的雨天中倒在了上阳仙宗的遗迹里。
他的身体已经腐朽,但他的道心和神魂却没有消融,而是依附在上阳仙宗的镇派仙器离恨鼎上。
于是,一口魔井就这样诞生了!
纵然过去了五十年,上阳仙宗遗迹里的怨恨也未能消散。
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们慢慢汇聚到离恨鼎中,成了培育魔井的饲料。
“三千年过去了,如今那口鼎中蕴藏的恨意早就达到了一个令人惊惧的程度。”
“所以说,我刚才看见的黑潮,就是从离恨鼎中窜出来的恨意?”白怜急问道。
这是游戏中从未发生过的剧情。
孙浮光点头:“原本那股恨意不该出来的如此之早,必然是有人主动将它释放了出来,倘若不能及时控制,一旦它将整个沙域都吞噬,东神洲便再也无人能抵挡这头集合了亿万人怨恨的怪物了。”
白怜顿时急了。
师父暂时挡住了那股怨恨,可一旦怨恨壮大,留在西武城中的三师妹和路师妹必然会遭遇危险。
可就连孙浮光都不知道该如何离开这里,她又能怎么办?
白怜双手紧握,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一定还有办法。
……
不久前。
汹涌澎湃的离恨潮中。
安岚忽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嗯?”
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回头盯着一动不动的白怜。
“怎么不走了?”
白怜没有回话。
敏锐的安岚立刻察觉到了异常。
她将手伸到白怜眼前晃了晃,白怜没动。
她又伸手揉了揉白怜的胸,白怜还是没有反应。
“……”
安岚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有问题!
她立刻放出神识,毫不客气地刺进了白怜的识海里。
令她感到不安的是她完全找不到白怜的意识主体在哪里。
难道说有人将白怜的意识拘走了?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她不可能没有察觉到。
就在这时,安岚又发现了异常。
“谁?”
她冷哼一声转向左侧。
“不愧是白怜帝君!”
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一个白发剑修,那人正是刚从远处赶来的何不空。
何不空的目光在白怜与安岚身上徘徊。
一大一小两个小白怜吗?
小的那个看样子是分身。
虽然不知道白怜在搞什么,但何不空之所以到这里来就是为了阻止白怜。
所以没什么好说的,上就完事了。
“白怜,敢违逆我劫法道,今日你必死无疑!”
何不空长啸一声,携无穷剑气朝安岚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