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阳郡
郡城之内,商户民居紧掩门扉,街道之上冷冷清清,少有行人,只有着黑红皂服的衙役、小吏,持刀往来游弋不停。
临阳郡衙之中,蔡旷听着下方之人的禀告,面上满是忧心忡忡之色。
想他刚从禁军一军主将,转任一郡封疆,就遇到尸疫爆发的棘手之事,可谓出师不利。
如今的临阳郡现在感染尸疫者大约有着三百人,此刻正拘押于城中一座废弃的校场之中,以郡中重兵密切把守,隔绝通行,不使疫毒流散。
“这几日,城内疫情排查,遏控的如何?”蔡旷眉头紧锁,抬头问着医官署一个白发老者,此人正是临阳郡统管医药、医官的曹官。
那曹官道:“回禀大人,城中现有三百人已集中隔离于校场,发热不退者密切监视,但其中有一二零星之百姓,是否瞒报,难以察知。”
蔡旷皱了皱眉,道:“难道没有将尸疫扩散后果的严重性,通告于城中百姓?”
几天前,就有十几个死于尸疫之人,化成失去灵智的野兽,嗜血袭人,造成郡城好一阵骚乱,如非蔡旷雷厉风行,果断率军兵,以重弩围杀,恐怕就形成不小的动乱。
医官苍声道:“虽有通告于百姓,但仍有不少愚昧百姓,不知尸疫扩散之恐怖,心存侥幸,私自藏匿发热亲眷,而且现在城中沸沸扬扬,说大人要将这些尸疫之人,尽数坑杀活埋,已至人心惶惶,城中已经出现了好几起瞒报病患之事。”那文吏苦着脸说道。
“坑杀活埋?”蔡旷眉头皱了皱,面色铁青,说实话,他不是没有想过行此狠辣手段,以绝后患,但想着遗患无穷,虽罢此念。
“到底是何人在背后传这骇人听闻的谣言?”
这时,下首一个凝眉思索的中年官员,沉声道:“蔡大人,此事恐怕有歹人从中作梗。”
这中年官员,年龄在三四十岁左右,身形伟岸,相貌堂堂,颌下蓄着短须,眸中不时闪过一抹精明之光。
蔡安闻言,就是问道:“岑主簿,你有什么想法?”
岑休,原本是前任临阳郡守冯匡在任之时留下的主簿,足智多谋,通达军政,冯匡主政临阳期间,以前就多仰仗其人之智。
以至于,蔡旷来临阳赴任之前,苏照就面授机宜,让他考察一下岑休的才具。
蔡旷在临阳数月,随着和岑休的接触,也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到现在凡有大事,皆多依仗其人智略。
就如先前尸疫初现苗头之时,岑休就提出建议,“务必将感染尸疫之人集中监押、看管,清查病人,以军兵密切监视。”
事实上,岑休的建议在遏制尸疫传播方面,的确起到了作用。
岑休道:“大人,郡城之中除却必要的,应该戒严,再派军卒结队巡查,哪里出了警情。”
蔡安闻言,岂不知岑休也是束手无策,不由心头愈发沉重,叹了一口气道:“姑且只能如此了。”
岑休宽慰道:“前日已报于苏侯,以苏侯之英睿果决,太医署和靖祟司的除妖师,多半已在路上。”
事实上,岑休都没有想到,苏照已经重视到亲自前来。
其实,纵然没有魔道妖人作祟,面对瘟疫这等突发之事,苏照也会亲临督问。
他穿越而来之前,蓝星正进行着一场世界范围的抗疫,某大佬高度重视,亲自指挥,亲自部署,亲自督战,上下一心……
真以为人主就是高坐九重云阕,一拍脑袋就发号施令?
不调研,不访问、不视察?还管那叫逼格?额,多的就不能说。
而就在临阳郡对于来自温邑的支援望眼欲穿之时,苏照和靖祟司的徐秋明,已一前一后来到临阳。
徐秋明等人先至,已前往临阳调查尸疫之来源。
因为苏照要安排离开温邑之后的政务架构,也就耽误了一天。
而此刻距临阳三十里外的云头之上,立着一男一女,为首者是一身形英挺的锦袍少年,负手立于高空,清隽面容之上凝重,手中拿着一道传音飞剑,甚念投入其中,就听到徐秋明温和的声音,道:“苏侯,这尸疫果然是有人在背后散播。”
苏照面色凝重,将飞剑抽回。
身后跟着一个云堆翠髻、玲珑有致的美艳妇人,玉容姣好,只是一张艳若桃李的脸颊上,有着道一股挥之不散的郁郁之色。
“苏侯,还有多久?”陈姬纵然有意清冷的声音中,仍难掩妇人的娇媚。
苏照看了一眼陈姬,轻笑道:“怎么,不想和孤出来?”
陈姬拧了拧眉,清声道:“苏侯,有事只管吩咐就是,不必言语戏弄于我。”
苏照沉吟片刻,正色道:“谢沧正在突破神照之境,潇儿,孤不想让她冒险,所以就让你跟着跑一趟。”
倒也是一句解释。
然而,也不知苏照哪里激怒了这位美妇,陈姬讥诮道:“潇儿……苏侯,真的喜欢我那女儿吗?”
苏照眸光微眯,打量着陈姬,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姬将一双幽幽目光飘向一旁,贝齿咬了咬唇瓣,纤声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潇儿心思单纯,苏侯也不缺女色侍奉,如视之如玩物,倒不如放过她。”
她如今生死尽在这少年贵人一念之间,虽她已看淡生死,但那种元神时刻被钳制的恐惧,仍让她有些不敢直撄这少年王侯威势。
但她不想她的女儿,沦为这人的玩物,有些事情,她要替自家女儿问个明白。
“玩物?陈桃,你可知道,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做孤的玩物。”苏照神色冷淡,直呼陈姬的名讳,冷声说了一句,也没有继续深究,而是转口道:“以后不要再说这些令孤不快的话……现在我们先去临阳郡,看看疫情形势如何。”
任何纸面上的禀告,都不如实地考察一番,这也是他来临阳郡的目的。
当然,也未尝没有由临阳入卫国,一探其深浅之意。
苏照这边厢向着郡城而去,陈姬摇了摇头,也是紧随其后。
临阳郡,已是午后,天色陡然变的一片晦暗,伴随着阵阵狂风呼啸,天穹之上渐渐洒下密集的雨珠,天地苍茫朦胧。
一金一红两道流光,一前一后,不避风雨,落在临阳郡衙堂之前。
“什么人?”衙门口外的郡兵,抽刀而出,神情警惕地看向苏照和身后的陈姬二人。
因为这几日尸疫扩散之后,常有“尸人”猝然袭人之事发生,这些郡兵也变得风声鹤唳,神经紧张起来。
苏照从袖中取出一面金牌,沉声道:“将此面金牌,转递给蔡旷。”
那郡卒见此,又听苏照直呼蔡郡守之名,就不敢怠慢,道:“这位公子稍等。”
目送那军卒离去,苏照看向一旁老神在在,抱肩而立的陈姬,自嘲一笑道:“陈道友可真是清闲,一点剑奴的觉悟都没有。”
陈姬怔了下,媚意无声流转的美眸之中有着一抹恼怒。
剑奴?
这人得到她的女儿之后,还将她这个“准岳母”视为奴仆?
简直岂有此理!
“苏侯,你不要太过分!”陈姬终究难言心头的愤辱,清叱道。
“她是她,你是你。”似乎看出了陈姬的心思,苏照无声笑了笑,讥诮道:“况且,你不是觉得孤视你女儿为物件吗?那你孤面前摆什么岳母的谱?”
陈姬玉容一时霜白,讷讷不言。
而这边厢,进去禀告的郡卒已经折身返回,而且不但返回,此刻临阳郡衙正门大开,蔡旷连同郡衙之内的大小属官,尽数冒雨来迎。
“臣见过君上。”
蔡旷当先大礼参拜,随后黑压压一片,临阳郡衙中官署小吏,也是随之参拜。
“诸卿平身。”苏照伸手虚扶,温声道,“此地非说话之所,先进郡衙,再行叙话吧。”
说着,当先而入郡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