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河上方,雨幕笼罩,白雾弥漫,目不能远。
苏照垂眸,望着下方的滚滚河流,挥了挥右手,右手手背之上,一滴菱形水纹印记,熠熠闪烁。
脚下洪河之水向两旁分开,水流在空中悬浮,现出其下河床。
“这就是水神之力?还真是心随意动的神祇力量。”一旁的银发少女,看着这一幕,蓝宝石的眸子莹莹闪烁,惊奇说道。
苏照道:“这种神祇力量,恐怕和你操控四灵之力的血脉神通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经过这些时日的炼化,他已掌控水神符箓的部分控水之力。
洪河之水经过上游河水的汇聚,途径武陟郡,水量已然十分磅礴,而且经过一二十天的暴雨,洪河滚滚流而下,裹挟着不少泥沙,河水滔滔,蔚为壮观。
苏照此刻蹈浪御水,仿若感知到洪河河水的咆哮、欢快,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触。
而随着时间流逝,苏照对于控水之法的诸般奥妙,明悟渐深。
“御水,并不是将这些水源抽空,现在无处不雨,也无法排空,我现在所为,只是将这些水流以最快的速度流过河道,以此解决河水淹没堤岸的隐患……与此同时,随着河水流速度的加快,磅礴水量,对于河堤的冲击之力,也会越来越大,这在前世物理中叫做动量,即质量乘以速度,而御水就是通过施展一些仙道手段,将动量的冲击,由两侧向河床挤压……”
苏照一边借助水神符箓操控着水脉,一边在心神中琢磨着控水、运水的关要。
倏而,苏照心神一动,周身腾起一道白色流光,几乎化作了一尾蛟龙,徜徉于洪河河流之中,借助水神符箓的亲水神力,几乎在数个呼吸之间,就在南三郡之地的洪河,转了个来回。
而随着实地操控水神符箓,对于水行神通的领悟,也正在以一种突飞猛进的速度飞快提升。
就见洪河上方,一条白色水流形成蛟龙现出,在雨雾之中奔行,其中一个人影,于其中乘风破浪,神情悠远。
苏照前世在太渊门之时,就精研水行功法,而今借助水神符箓,对于水行神通的造诣,也愈见高妙。
只是以金丹境的法力操控水力,时间久了,多少还是有些吃力。
就这般,一天下来,纵是苏照不停服用养神回气的丹药,可仍有一种来自灵魂的疲惫,好在洪河原本拥塞欲涌的处境,大为改观。
至于原本筑有高堤的丰乐郡诸县,洪河水位也是持续下降,保持在一个安全位置。
至于傍晚时分,一道粲然白虹破水而出,苏照周身滴水不沾,踏立虚空,眺望着似比先前平静了许多的洪河水面,沉静目光之中,渐渐现出几分欣然之色。
这时,等候许久的安安,上前道:“照照,水位比早上下去了半尺。”
“河床下面的泥沙被冲走后,河道加深了一些,水位自然也就下去,这般再忙碌个五六天,这场天变之灾,就算彻底渡过了。”苏照对安安点了点头,感慨说着。
不管如何,这场天变之灾,苏国算是安然渡过了。
据他这些时日——得自阎先生和蔡安的一些情报汇总,郑国同样为这场天变之灾焦头烂额,洪河流经之地,受灾军民高达七八十万。
而在阎先生的暗中串联下,受灾之民,正在积蓄力量,小规模袭扰着郑国各郡县。
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郑国的警惕,这些反抗力量,也没有大举起事。
“就等十余天之后,郑苏两国的战争胜负如何了。”苏照收回思绪,也不多做耽搁,就和安安一同返回。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七八天过去,这一天,连绵近月的暴雨终于停下,一抹阳光照耀着大地,但战争阴云却密布在苏郑两国之间。
郡守衙门
松油灯在梁柱之上点着,灯火摇曳不定。
苏照端坐条案之后,下方人头攒动,都是顶盔掼甲的军将,为首一位须发皆白,身形魁梧的老将,不是旁人,正是苏国枢密副使,统管苏军作训事宜的淳于朔。
淳于朔拱手道:“君上,三万郡兵已尽数调至郡城,连同武陟、广平、丰乐三郡郡兵,合三万三千军卒,已集合在城南大营。”
南三郡原有七八千郡兵,这段时日,经过裁汰老弱,整训补充,勉强凑出一军三千人。
如果再加上石荆、铁锁二关各自屯驻的一军骁锐,此次苏国参与会战的全部兵力,甚至才将将四万。
而郑国是多少军兵呢?
整整十一万大军!
单单拣选自新郑的骁锐之卒就有八万,汇同从五郡之中抽调而出的三万精锐,合兵十一万,再算上舟船和辎重部队,号称二十万,也并不全是夸兵恐吓。
而今十一万大军,屯驻边境,秣马厉兵。
已然是郑国所能抽调出的三分之一的机动兵力!
苏照面色凝重,起身,走到山河舆图之前,指着舆图上的地理形势,朗声道:“此战,郑国率大军来攻,我苏国据石荆、铁锁二关而守,兵力虽略有不足,但我们为守御之方,守上两三个月不难,问题在于,随着国战僵持不下,郑国极可能会增兵。”
许多战争都是这样,郑国可能一开始灭苏的估量可能不足,但随着战局僵持,基于沉没成本的考量,绝对会源源不断地增兵。
“而且,还要防备北方卫国,也有可能被郑国鼓动,派偏师伐我,故而北方边境之兵,不得调动一兵一卒。”苏照将重重点在舆图上的临阳郡方向,语气坚定。
别看卫国现在内乱丛生,疲于应对灵气潮汐带来的天象变化,但如果被郑国说动,比如瓜分苏土之类,极有可能派出一支两三万的偏师。
淳于朔点了点头,道:“料敌从宽,北方边郡之地的军兵,的确不可调动。”
长期以来,苏国因为国小民弱,奉行的都是防御型国防政策。
南方屯精卒控二关,北方以一关一郡,防备晋国和卫国,然后同时和卫国交好,共御晋国。
而一关一郡之的中临阳郡,更是全郡皆兵,苏国枢密副使之一的冯匡久镇边郡,长达十年之久。
苏照道:“孤已让冯卿秘密前往临阳郡坐镇,密切监视卫国动向。”
当然,有些话当着众将的面,人多嘴杂,就不方便说,同时配合天听司的探事,为来日攻略卫国筹谋。
淳于朔作为股肱枢臣,自然知道一些内情,也不深究,反而提起一事,道:“君上,如果仅仅是守关城,或许不需郡兵前往,原本洪河之堤的民夫,可拣选出来两万青壮,尤其是那些前日授田的僮仆,将彼辈编练、抽调至二关,协助关城二军守城,至于眼下各部诸军,作为后备之军,游弋于二关之后,随时支援,伺机决战。”
苏郑二国疆域,隔着洪河和连绵起伏的金牛山,郑国想要入寇,除却扣关外,似也无法可想。
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派舟船水师,逆洪河而上。
同样,苏照也可以沿洪河而下,直接从颖阴郡杀进郑国腹地。
苏照点了点头,心头这些想法一一闪过,道:“淳于老将军此言,正合孤意。”
等到议完一些进军细节,分派军令而罢,诸将渐渐散去,苏照单独留下了淳于朔,引至书房之中。
“方才看老将军似有话要说。”苏照问道。
淳于朔沉吟道:“君上,久守必失,以我国之国力,恐怕支撑不了连绵数月的战事,君上需早作打算。”
苏照道:“孤自是明白,如果陷入战争泥沼之中,大争之势一起,失却先机,恐为不美,孤的意思,也是速战速决。”
“君上似有破敌之策?”淳于朔问道。
这位老将善于练兵,但并非如申屠樊那样的兵家国士,对于郑国的倾国之力来犯,也是无计可施。
苏照道:“原本还不成熟,觉得异想天开,但先前……”
自然是,白日里调用水神符箓,给了苏照一些信心。
淳于朔道:“愿听君侯妙策。”
“以水淹之。”苏照默然片刻,低声道:“淳于将军且看,颖阴郡处于洪河下游,为郑国北境门户,上通洪河,至于其余五郡,也全在洪河范围,如郑大军伐我,久顿坚关之下,以庞灌为人,如出奇兵,只有洪河可入,既然,寇可来,我也可往。”
“君上,可我苏国似乎没有舟船水师……”淳于朔眼前一亮,但片刻之后,就是想起什么,疑惑道。
不仅仅是苏国没有舟船水师,就是郑国也是缺乏一支精良的水师,整个豫州多是平原,哪里用得到水师。
苏照道:“以民船用兵即可,彼十一万大军,粮草辎重屯驻颖阴,只要发洪河之水,我等伺机沿颖阴南下,绕后一击,郑军必溃,之后,甚至可沿洪河而下,直捣郑国腹地。”
洪河本来就是商贸枢纽,从丰乐郡中调用一些民船,运兵南下,再配合着他以水神之力暗中相助,成算非常之高。
而且,庞灌无论如何也不会算到苏照会出此策。
淳于朔点了点头,心头也燃起几分希望,道:“如此,或可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