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说了一句有些无关紧要的话:“幽笙那孩子回来了。”
幽笙身为神女宫厉古以来最负盛名的神女人物,身为神尊之女的她,虽说这神女宫的宫印尚未正式授于她的星阙之中,可将来这神女宫的主位迟早由她来继承。
绝对尊崇的身份决定一个神的地位。
更别说神女幽笙自创立神格已有数万年,早已非幼神能够比拟,纵然是神界那些古老巨神,也绝不敢将当做一个小辈来看待。
可这个男人,却称呼她为‘那个孩子’。
语气之中隐隐带着几分微嘲,几分轻蔑。
“是。”风神式津应道:“幽笙殿下失踪五十年间,现以回归,且带回了幽冥神尊的本命神弓诛暗。”
他面上闪过几分变化,顿了顿,继而又道:“当年大人设计,让幽冥痛失诛暗与森冥部落已有十万年,使得幽冥如失左膀右臂,可如今幽笙殿下这般行事,竟然真的叫她从森冥部落中带走诛暗,幽冥复得神弓,实力必然大增,怕是对我们日后大业,极为不利。”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苍穹之下被琴音震散而去的云海这时也极有韵律的缓缓凝聚,漂浮于空,拢着他的金色神袍,衬得他宛若隐藏在云端之中的桎梏神祗。
可当式津提及幽冥二字时,覆在他面容间的那一缕云气,骤然间波涛云涌,深邃的眼窝之中森黑的魔气不断翻涌而出,好似无数细碎的沙蛊虫。
他一只手掌捂住双眸,低低轻笑了两声,醇厚的嗓音缓缓响起:“幽冥啊~这个老朋友可真的是叫人头疼的很呢?他身为神祗至尊,的确有着实力与我作对,而他果然也没有让我失望,这么多年了,处处与我分庭抗礼,实是太不识趣。”
式津试图表现自己,忙道:“神女凡尘一行,久而回宫,携了一身冥煞之气,身躯已然污邪。若想重归星位,必然须得先渡三千里灵池,洗去暗渊那一身污秽气息,若渡不过灵池,以幽笙殿下的傲性,自是不会先去与她父亲面见。”
男人施施然道:“幽笙那孩子很不错,渡灵池虽然艰难,但与她而言,也不过是十年八年之功。”
式津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杀机:“在这十年八年之中,足够我们做很多事情。”
“哦?”
“大人可曾记得,幽笙殿下苦恋帝子无果,帝子陨落,殿下梦魇缠身足有万年,而巧的是守护那一片灵池的神,正是大人手里头的
梦术师。”
男子笑出声了,却未答话。
式津顿时欢欣鼓舞起来,虽然他未接话,可云雾之下,那双暗金色的神秘眸子,却是带着几分微不可查的赞许之色。
他随忙说道:“以幽笙殿下的实力,梦术师自然无法轻易梦杀,可若是凭借守护灵池的权柄,却是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让这位高高在上的神女大人成为池底的泥潭。”说到最后,这位风神眼中,明显流露出几分邪恶的畅意。
天地风云起,只因那名金袍男子的身姿在云中漂浮而来,他的身姿虽然高大,可在这一片宽阔无垠的界域之中,渺小如微尘。
但他缓缓而动之际,却是像一只苏醒的巨龙,使得这一片空间都动荡不安起来。
更可怕的是,造成如此威势的,不过是他这一具傀儡之身。
金袍男子来到风神的面前,缓缓抬起了被金色长靴所包裹的脚。
式津诚惶诚恐,将自己生而为神的高贵头颅放在他的脚下,然后被他重重踩进了云泥之中。
这般极致屈辱的教育方式,却让他不敢流露出半分不满的情绪来。
因为他知晓,若是自己胆敢有半分不敬,将会永世成为着一片云海之中的一粒微尘。
金袍男子平静的声音自他头顶上方徐徐传来:“这么多年了,你憎神之心当真是没有半分改变。”
式津心中一寒,忙道:“属下知错……”
男子没有收回脚,眼眸淡然,声音无情:“幽笙那孩子还不能死,她若死了,幽冥那个疯子怕就是无人可管了,这么多年来,他能够老老实实地立足与神界之中,全凭有那个孩子,如今你却同我说要杀了她,呵,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装了什么。”
式津待要开口解释,那个男子却又开口了:“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梦术师可食人梦境,窥人秘密,这次那孩子回来,我竟发现她起了神誓,这可真真是有趣了,究竟是怎样的秘密,竟然可以让那灵界的蝼蚁,胆敢起威胁不敬神灵的勇气,这一点,我倒是十分好奇。”
式津感觉到头顶上那个沉重如山的压力骤然一轻,他却是丝毫不敢起身。
将脸埋在他人神灵践踏过的云上,恭敬道:“若只是窥梦的话,以梦术师加以灵池的神力,无论幽笙殿下心中藏了怎样的秘密,都可被大人堪破。”
金袍男子淡淡嗯了一声:“起来吧。”
得到命令,式津这才敢起身说道,他看了一眼手中印记斑驳的巨剑,独眼狠狠一抽,面带恨意道:“还望大人能够赐我印旨,我且先去人间屠了越国,杀了那小畜生!”
听到小畜生这个称呼,金袍男子隐藏在云气下的一双浓眉微掀,说不出的古怪。
可是他没有动怒,而是真的一道指印打出,落在式津眉心灵台之中,语气无谓漠然:
“唯有像强大如幽笙那样的孩子才有资格心存未知性的秘密,凡俗之中的蝼蚁若是有太多欺瞒神灵的秘密,自是罪罚,我等生而为神,当是不可自甘堕落去窥视蝼蚁们的脏梦,既然如此,那便让他与他的秘密一同消失好了。”
式津单手压剑,一手指心,行了一个神族最至高的臣服之礼,单膝跪地道:“属下必杀此子,敬我三千神域!”
薄而轻舞的白云忽而被风吹开了一个裂口,星辰的光辉从天空上照亮下来,距离神端界域的天空非常明亮,薄云就像是裂散开来的银发,缠绕着一缕缕美丽的银线。
云气似是被风语吹乱,不经意间沾染了几抹不属于这个世界色泽的猩红。
风倾云气的画面很美好,可是当式津头颅如瓜滚落,染红洁白云层的时候,却是血染肃杀。
寒冷的高空之上,自断颈处喷溅而出的滚烫血珠被霜冷的气息轻轻吹拂,很快冻结成殷红如血珊瑚般的粒子颗粒。
那些殷红的粒子没有乱渐飞洒,而是以一种极为神奇的方式悬浮与空,看着极为美丽,也极为血腥。
来不及闭上却已经冻结的眼眸还僵硬得睁大着,头颅一路滚落一路血红,最后一只沐浴着星辰光辉的纤手拾起了那颗头颅,姿态优雅从容。
寒冷的风息吹拂过她的衣袂,青色的裙摆如花散飞着,潇潇风霜飘在她的青丝与裙摆间,渐渐凝霜积厚,衬得她藏于云雾之中的身影有些消瘦单薄。
可是,自她体内隐隐传递而出的气息,绝不会给人又半分单薄之感,甚至有些心惊强大。
云气渐深,藏于云雾之中的那道美好影子亦是不可捉摸,难以窥视,如云上蜃影一般,仿佛你一起捕捉之心,她便会消失不见。
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式津眉心即将黯淡消失的星砂上轻轻一抹,那缕银白色的印旨随之消失在她的指尖。
薄而优美的唇勾起一抹美好的笑意,带着几分春光明媚的娇艳,只是那娇艳之下,却是沁着毒汁的花蕊在无声绽放自己的危险与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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