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破晓的风雪撕开了黎明前的黑夜。
阴寒的冬季里,大雪是最常见的景物,天空之上,迟迟不见太阳的踪迹,灰蒙蒙的天,白茫茫的雪。
一声鹰啼之声,划破宁静的长空。
两匹大白马似是睡足了一场饱叫,愉快的嘶鸣一声,然后低头吃着积雪中冰凉的野草。
吴婴缓缓睁眼,看着被大雪染上一层银白之色白茫茫的原野,再被黎明的晨光映照得刺眼。
她十分不适应的眯了眯眸子,说道:“这一夜……很安静。”
刻画雷符,若是成功,不可能如此安静得让人或是马儿一觉睡到天光。
她的话中意思很明显,昨夜入眠之前,陵天苏说他能够在一夜间的功夫里将那三十六道符领悟出来。
可看着白茫茫不带一丝毁灭焦黑之意的大地,以及安静长眠了半夜的时间里,很好的证明了他说的话并未成为现实。
随着陵天苏起身的动作,身上堆下的积雪簌簌顺着他的衣袍滑落,体内淡金色的火焰在衣袍表层一染即逝,很快便将一夜积累在衣衫之中的冰冷潮气烘干,身体顿时暖洋洋的。
他揉了揉酸涨的手腕,低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快被大雪掩埋的吴婴,低声笑了笑,笑容带着些许可恶的得意味道。
吴婴微微一怔,好似察觉到了什么,于是她的目光很是认真的落到了他的手掌之上,眼神带着一丝莫名期待之意。
陵天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冬季早晨里的冰凉空气吸入肺部之中,让人头脑为之清醒下来。
他抬起手臂,然后认真描绘由雷光组成的文字,四笔依旧由十息时间完成。
雷鸣符在半空中呈现而出,陵天苏在昨晚就能够以十息的功夫将雷鸣画出。
经过半夜的功夫,他依旧还是十息,可谓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可是他在完成了最后一笔的时候,就在那雷鸣即将在符中呼之欲出的时候,他收回了手指,改成手掌,轻轻的往那符面上压去。
凝在半空中的雷鸣符很快就如同陷入黑暗,被黑暗吞噬的四道光一般,无声消失……
吴婴那双暗沉的眸子微微闪烁。
陵天苏衣袖轻扬,再度伸出手指开始绘画,这一次,是由八笔组构而成的‘月雷斩’。
四笔的‘雷鸣’他用了整整十息的功夫,按照常理而言,相对复杂的‘月雷斩’他应该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完成才是。
不曾想,在他不急不缓的手指勾动之下,玄妙神奇的光芒凌空聚现,又是十息的功夫过去。
陵天苏完成了‘月雷斩’的最后一笔,‘月雷斩’之符完美的形成了一道符。
可陵天苏并未让符中的力量释放出来,又再度收起了手指,化掌倾压。
‘月雷斩’也如同方才‘雷鸣’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吴婴点头淡淡道:“不错。”
陵天苏微微一笑,收敛起眼中那一丝丝得意的味道,化作了十分的认真。
然后他开始绘画十六笔组成的‘闪蝶’,这一次他依旧只用了十息的功夫,而且极为完美的将符勾勒出了最后一笔。
可是‘闪蝶’的符力仍旧没有在他指尖释放而出,随着他惯用的轻压动作。
‘闪蝶’消失。
如此周而复始,从第一道符,到最后的第三十六道符,他每一道符,都极为执着的只用了十息的功夫将之完成。
而且每一道符,都在陵天苏精湛的控制之下,并未将符中的能量释放而出。
吴婴缓缓起身,拍去身上与头顶的大雪,说道:“很厉害,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三十六道符你不过半夜的功夫就将其全部融会贯通,且收放自如,一道符的完美形成,当你画完最后一笔的时候,其中的力量就如同出弓弦,根本难以收回控制,尤其是最后一道七十九笔组成的‘刹雷引’。
当这一道符完成之时,其中所蕴含的能量十分庞大难受控制,若是就此不释放出去,甚至有可能反噬自身,可你依旧能够无神无息的卸去符中之力,这一点,即便是我也没办反做到。”
陵天苏揉了揉一夜未眠专注看符而酸涩的眼睛,说道:“你做不到并非是天赋与实力比我弱,而是你心中的戾气太深重,而且我也不算是融汇贯通,这三十六道符,每一道符我都要花费整整十息的时间来完成,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若是生死对决时刻,我还要花费十息的功夫来画符,在这个时间里,就足以让敌人躲开符文的攻击范围内,甚至近身于我。”
陵天苏转身看了吴婴一眼,继续说道:“你画下七芒星杀雷符的时候,我看到那百骑马贼乘骑快马,甚至都没有跑出十米的距离,你的攻击就已经达到,将他们全部轰杀,如今我要炼的,是画符的速度。”
吴婴转身拍去马背上的雪,然后翻身上马,坐在马背之上看着他道:
“昨夜你的难题是不知如何画符,可今日清晨你就将这个难题给解决了,今日新的难题,我相信对你而言,不算是什么难题了,所以还是继续赶路吧。”
……………………
南方的冬季亦是大雪纷飞,对于北离严寒地带的天谕皇城而言,更是大雪满皇城,河道尽冻结,苍茫的云海之间,如絮一般洁白的雪花绵密而下。
乌云遮蔽着天空,让整个天谕皇城陷入一种朦朦胧胧的气氛之中。
雪中退朝着,朱紫尽公侯。
朝臣已经陆续退离皇城之中的大紫明殿,唯有那中年帝王独坐龙椅之上,目光幽沉冰冷的看着广阔而肃清的大殿。
饶是大殿七扇威严神圣的大门并未关闭,可整个皇城在大雪连天之下,都是显得暗沉沉的。
不甚清晰的晨光无法照明广阔的大紫明殿,故而帝王那张轮廓生硬的两旁在黑暗与微弱的光芒之间看不真切。
黑色冕冠上垂落而下的玉石珠帘宛若静止了一般,垂立而纹丝不动。
如今,他坐在北离的巅峰位置之上,有着执掌万民的生杀大权,恐怖的权威没有为这位帝王的神情带来一丝愉悦的变化。
他睁着幽幽的眼瞳,终于……冕冠之下的玉石珠帘终于开始微微的颤动起来。
肃清庄严的大殿,在他轻微动作的瞬间,被一道重物坠地的声音打破安静。
中年帝王身体微微一动,然后自龙椅之上缓缓站起,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上,俯瞰着大殿之内自虚空狼狈跌落而出的两道高大声影。
生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帝王面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微笑,他这般道:“欢迎国师、冥将归国。”
他直接无视掉了少冥君与冥将铅摩身上的沉重伤势。
少冥君身体缠绕着终年护体的漆黑锁链已经完全断裂,唯有残缺的一截凄惨的自他心口中延伸垂落着。
他那张英俊的面庞早已被蓝色的鲜血染透,气息紊乱而虚弱,一双竖瞳之中的恐惧之意还未完全散去。
而冥将铅摩更是不济,他的腹部一侧,直接残缺了一块大洞,狰狞可怕的是那大洞边缘,可见牙齿之印,就宛若是被什么野兽生生咬去一大块血肉一般。
大洞之内,蓝色鲜血狂淌,甚至清晰可见其中的森然肋骨与蠕动的大肠内脏。
如此沉重的伤势,哪怕是一个修为高深的修行者怕是难以保住性命。
可铅摩仍顽强的活着。
对于如此狼狈的两人,这位北离的君王依旧能够面色不改的说着平静的迎接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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