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涛仍旧,潮水起伏。
带着一缕腥咸气味的湖风飘荡过麦坎德利斯。于是这个面容疤痕纵横,几乎呈出一个“X”的交贯鹳骨的男人微微耸动着山脉般然而中端又像是被某种伟力挖去一块的鼻梁,难怪在海德拉内部,他获得了“黑山”绰号,实在是看到这个资深的紫雨披队长就会联想起永远是崎岖不定的黑山。
噢,昔日唤做阿巴拉契亚山脉,不过,也不重要了。
“一,二,三,拉!”此时称作河堤更为恰当的匝道旁汇集着整整一个班组的士兵,这些光着膀子的大兵们正拽着一根手臂粗的钢缆,随着号子升起而奋力鼓动出吃奶的力气,来尽可能地湍流中拉取出那辆装甲车。
一辆见证了紫雨披失败的载具。
“搭把手搭把手!要滑了!”显然九个人再加上另九个外骨骼士兵也无法撼动得了这辆重达17吨的斯托瑞克。甫一拔出翠绿水面,便是有数头裂开血盆大口的水鬼鱼迎面遭了几蓬石灰,“滋滋滋”地自燃哀嚎声伴着刺耳的轮毂摩擦下落声。几乎说不清谁更难听。
麦坎德利斯脚步欲动,然而一只卷了袖子的毛手按住了他,与之共事六年的同僚,卡斯波雷投来了谨慎的目光,不消说也是叫他顾忌不远处河堤上的一众随意言语的男男女女。但看去仿佛是一群前来观光交流的学院毕业生。纹理缜密的考度纤维军衣、轻量化的战术装具、毫不掩饰“嚣张”本色的翘起染色额发,一起与大大咧咧挂在腿边的荒原之鹰冲锋手枪标志着他们的真正身份。
黑墙军。
“哼~”麦坎德利斯喉头里泛出些意味不明的咕哝声,转而抱手稍息,沉默寡言惯了的老兵说起来反而细声细气的:“一群黑墙里的小鸡崽子,这里是芝卡废墟!”
紫雨披队长着重强调了最后两词:“Zhikaruins!”
头顶掠过丝丝震鸣,卡斯波雷的紫斗篷如水滑落,指着一瞬而逝的高空捕食者无人机,无奈道:“他们当然知道,这儿是芝卡废墟,南岸地带最危险的城市废墟之一。”
眼见装甲车又要重新跌入河水中,附近的联合军军官连忙派去了更多的外骨骼,好说歹说地在一阵液压蒸汽掀起的白雾中稳住了位置,打下楔子不再下落,但想要彻底摆正,这种纯靠人力和“突袭者”外骨骼的蛮力几乎不可能,只能等待后续的牵引车来,毕竟,无论何时,一辆完整构造的战前产大型军备都是无价的。
麦坎德利斯腰旁的雪暴式短突击步枪补回了城市废墟式虎斑迷彩,在邻近水域区域看上去稍有些奇怪。而平时被刻意解纳成木槿淡紫的光学斗篷更是显眼,这是传统,也是一种证明。淡于正式成员的墨紫,令大抵等同于预备海德拉的紫雨披们明白,就算是血管内流淌着的血,都不得不比要淡。一如现在在他们头上自由喧哗着的贵族小子们,他们甚至有独自的预备徽记,黑星外的橄榄环,而非荆棘环。
人人皆知钢铁城是东海岸废土的北方工业中心,依靠着昔日克利夫兰避难所的巨量工业备份而不必需以大湖联盟城邦的协作,就能独立组装出重载卡车与轻型飞行器,乃至于下水百吨以上的浅水货轮。
一样的,能够完成火炮半成品。
远处临时舟桥上传来通用履带式炮兵牵引车的隆隆声。与之而来是鸟群般密集的无人机群。麦坎德利斯一眼望见了那抹妖冶的紫。心脏突兀一紧,下意识地一攥裤袋。
“是她,联络官。”卡斯波雷低声道,这次他可没这个胆子捋长了手去指点。
超轻型榴弹炮以身管牵引的方式慢吞吞地越过了时有湖水拍打过的浮桥,留出的两侧缝隙外是严阵以待的士兵。手持特殊的石灰粉喷洒枪,硬生生地把黏稠度极高的夏季藻草水体表面给拔升了大量热量。使得那些惯常潜伏于温凉水底的水妖类突变生物无法浮出。
“大人……”麦坎德利斯躬身一礼,所有的在场紫雨披无不如是。浓烈的妖冶玫瑰香气直接驱赶走了腥气,海德拉于钢铁军的联络官,费罗赛普妮侧肩轻“嗯”一声,不无调笑道:“克里斯,你欠我的格莱瑟姆庆功宴要推后十年,真是扼腕。”
见面便是揭人伤疤,这个紫发红瞳的高挑丰满女人却是轻描淡写地很,连带着一同站在她身旁的年轻军官都扬起了轻蔑弧度——谁不知海德拉荡妇最喜欢肆无忌惮勾搭军队才俊?
“请您不吝等候。”预备与正式就是彻头彻尾的天堑,不管费罗赛普妮多么被视作海德拉的异类,总归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二能力者。那种低头看不见脚尖的身形面容的确让人忽视了这个事实。只要她想,血屠开周遭三米,毫无问题。
包括麦坎德利斯在内的紫雨披。
“天气真热,亲爱的,或许他们带着酒水……”费罗赛普妮掩嘴打了个哈欠,年轻军官推上风镜,白金色的短卷发昭示着纯血血统。
“我看见安歌蒂妮了,来,在哪儿搭个凉棚可以尽览密歇根湖。”费罗赛普妮款款环上军官手臂,虚虚抚了抚并不存在的帽檐,对着麦坎德利斯等人示意道:“先生们……”随后在那群预备黑墙军里便泛起了一阵“拉提莫”、“梅隆”、“奥佛西斯”。
“战争不是儿戏,我们围剿紫血者,他不是什么瓮中之鳖。”卡斯波雷概叹道,搓着手旋开水壶灌了一口凉纯水。虽然说供应紫雨披的饮用水皆是龙湖总部特别供应给海德拉的高级过滤纯水,不至于如同普通蒸馏水般寡淡无味且缺少某些元素。但总比不起河堤上有专门私人护卫从便携酒箱冰堆中取出的威士忌。
“他们是来观摩海德拉与海德拉之间的战斗,并不是所有军队都有这个运气得观我们的攻防艺术,尤其是,这是内战。”麦坎德利斯一敛眼眉,于他的视野中,眼眉所遮出恰如一道斜劈刀锋。
“大人们说了,不是‘我们’。”
“你说他们?”麦坎德利斯一努嘴。为了拔装甲车而累的半死的普通士兵们死狗样瘫着。
“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