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一声断喝于耳畔处炸响,岂能再有犹豫?
郁紫自骨髓血脉内里勃然而升,毫秒间,西蒙钢蓝眼瞳便是紫!最高纯的紫!悬于君士坦丁堡上的紫!
“砰!”待靴底再起,已听两声乍破之声!坚韧狼皮鞣制而成的战靴直接向下拧到一个极限,硬生生将杉木地板踏得蛛网爆裂开来,其上的西蒙怎能不如重炮出膛般?化光击出?
既然出膛,那便只有一往无前!
但又是蜻蜓点水,钓竿甩线逝去,傲然见我不惊者,见我不跪者,只能是紫血,隐于密尔堡垒中的“海德拉”顷刻间灰芒大涨,一手轻推,臃肿得有比山丘的少校瞬息没入会议室另一侧密室,是的,他们皆非凡人,全力施为之下,岂能是凡人所能见,所能承受?
两拳相击!
便是最直接的硬碰碰!
真如两颗122MM榴弹极速相撞,砰然到一瞬间竟是令两人同时一愣失神,待到两人各自倒飞出去,才有轰然巨响渐次回荡,纯是肉体相搏时的余波便已将长达数米的会议桌撕开长短不一裂隙,是将这桌,这屋,粉碎了么?
无人可知。
西蒙长呼一口灼热气息,复而站起,松开再又紧握起的右拳缕缕青烟直冒,露指手套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残存的一圈束带套在手腕上,好似只削得剩下底座的纪念碑,他活动着手指,剥离开正“滋滋作响”的皮肉,落在地上,便是黑红焦灰成余烬。
“叛血……”西蒙沉沉说道。
“你才须跪。”
拳拳相击,劲风自是最先扫去两人衣袖,西蒙算是高瘦,乃是长久的军旅生涯锻炼出了他适宜搏杀进军的体型罢了,而默夫大师那边竟是连袒露出的一截臂膊也泛着绝不正常的铁锈色,即是那红灰相间,逢雨而锈的废铁,就连废土客都不屑一顾的废铁。
默夫大师狭长马脸挤出几抹颜色,毫无生机的灰色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与多数联合派望向西蒙眼神如出一辙,渴望、贪婪、嫉妒唯独缺少了一分无可奈何。紫血,一场战争的源头之一,将凡人升格至王座之下,弥合叛血最后一块残缺。
是为神心。
即是如此,无有再谈契机。
西蒙双手虚虚一抬,海德拉之血赋能出的灵能操控给予了他更强绝力量,只是一拳相碰试探下,就用去他百分八十全力,若要施为,全力以赴!
寒芒一闪,短匕掣出,紫风身后,即是一道飓风,浓稠到极致的紫血气息彻底包围住这方小小屋子,此时西蒙心中只有一个,叛血该死!既此非为人,不可如凡人般思维!
默夫大师稍眯细眼,就是这么静静等待西蒙攻势,但他很快意识到,面对的并非一人,而是一堵墙!
灰芒溅入紫卷中,起初便是一滴滴没染进旗帜尘埃罢了,但任凭西蒙如何拂动进击,不管是务必致人死命的军中搏击术,或者是海德拉血统战技,都只得眼睁睁看着尘埃成灰,结成安纳托利亚高原的锈斑。
西蒙大吼一声,手腕一压,匕尖狠狠朝着默夫眉心处迫去,钨钢刀刃外紫灰相对,两人抬起的膝撞不约而同相遇,攻势到了顶端,西蒙旋即撤手回抓,但却像是触上烙红钢块,即是剧痛,灰芒如毒水,自手掌开始侵入。
无数次从战场决斗场脱离而出的胜者终究陌路同归,杀敌,克己!但格斗间岂会是生生被对手活活黏住?两人搏击架势突兀失衡,手手粘结,膝撞不离。战到此,便是用脑海去想等于自承失去先机,西蒙无法,灵能一提,最决绝地额首再砸!
“铿!”这会儿两人彻底黏附在一起,默夫皮肉骤然分解成一根根肉芽,挠钩入西蒙那边,愈发强大的灰芒标志着叛血者拥有的力量必定大过西蒙体内紫血,尚未茁壮就必须自力更生。
“现在……”
“你是我的了……”叛血者灰瞳闪耀着猎食者蜘蛛般残酷兴奋的光泽。
……
数百公里外,红鸟掠过荒原。
阿多菲娜亮色竖瞳里仍旧见不到一丝疲惫,她潦草地背靠着,随身不离的斗篷自然不见,她平视着天际线,蔚蓝中夹着灰烬,她面无表情地拉高衣襟,白皙?不,是锈蚀,像是一幕白画布被劣童搅染打翻了颜料罐。
她轻轻舐过食指,继而擦过褴褛衣物,擦过伤痕,她仍旧也只会是一个娇小的女子,食指每过一分,风掠过荒原,这只红鸟就会微微收敛住羽翼。
是的,她很痛。
她放下了衣襟,她漠然望着永恒不变的天穹,倦意涌来,又挥斥,她闭上眼,总是有些休息时光的。
然后她忽的一阵绞痛,她立刻朝着另一面望去,荒原之上,何方不如一?
她嗅到了该眷恋的东西。
……
尸横遍野,北埃文斯顿,芝卡废墟的北面入口。
小规模探险队早就在一次次黑吃黑里证明了危险,于是这支才十来人,而为首者却是不经意间灰银漠色掠过的靓丽,每个汤锅煮着杂碎的废土客都不自觉地摸向了永远在手边的武器。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需要理由。
米达伦放任指上银线渐渐流淌,伸手取下了肩后那颗偷袭过的弹头,两指一挟,滚过掌心跌倒靴下。她另一只手握着枪柄,剑归鞘。
“无礼之辈。”米达伦纯色眼珠里自然不会掩上半分血色,她朝着其他海德拉们示意一眼,莽莽芝卡废墟已在眼前,紫血踪迹时强时弱,而本部执行官却是宁肯抛下后援先行一步,空了留个什么指示器联络。
米达伦见某个海德拉随意地拎过条折叠椅坐下,伸长了指甲辉映过日芒,纯色。她感叹道:“这味道……作呕……”
腰间震动片刻,她取出指示表阅读一分,这才扬唇道:“这消息,有趣。”
……
西蒙竭力抵抗着叛血者贪婪汲取,他被彻底压制在下,黏住了的躯干部分像是节肢刺入了猎物体内,然而不像是蚊蝇摄取血液那般简单,灰芒在一步步侵彻进去,西蒙很快明白默夫是想混淆掉免疫机制,再尽可能抓取出紫血。
“啊~啊~”伏在其上的叛血者几乎是以呻吟的架势在喘息着,每当灰芒没入,包裹住紫血,乃至于真的捕获住,那种游子回乡的迫切感让默夫有如飞到顶点。
“海……海德拉之血又怎么样……”两人纯粹是以眼观鼻,鼻观心这么对着,涎水都不断滴过西蒙脸颊。战斗持续了不了几分钟就以西蒙倒地做了终结,但肆虐着的灰芒紫芒依旧充斥着会议室,令其他人动弹不得。
“我会成为新的紫血者,我会获得你的海德拉之魂!”默夫狂笑着。
西蒙反倒是平静下来。两人力量对比悬殊得跟当初西蒙对战新任突击者迪特里希一样,若不是西蒙这段时间逐渐掌握了新能力,恐怕都近不了前。默夫明显能在西蒙出手前制伏住,然而这个拥有了突变血统却不在海德拉序列中的盗血、叛血之辈拾人遗骸后所图甚多。也许正是德不配位,灰芒溶解锈蚀掉躯体,逢上这种机会,怎能不大快朵颐?
“你有多少种能力?告诉我,小家伙。”灰介于黑白之间,游离世间。那张愈发变形的马脸愈发污浊,西蒙不止一次承受过这样,柯尼斯堡废墟上,他就这么一匕首一匕首捅烂过扑来的敌军。
“不重要……都会是我的,多么纯净的紫血啊!比传闻还来的美味!”默夫开始哈哈长笑着,仿佛要宣泄出得有力量却不得不蜷缩在堡垒躲避海德拉追杀的憋屈命运。
“海德拉,海德拉,我杀死第一个海德拉我吞噬他,我再吃掉你,取魂,我就是正统海德拉!”
“你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最能成就我!”
西蒙的紫血开始自发自律地团结在入侵处,披甲执锐地列阵迎敌。两人只有最浅显的战斗,从灰芒程度上看,默夫至少具有猩红卫队长德拉诺四分之三的实力,但他的威胁感不是来自该有的授魂,只是叛徒罢了。
灰潮如海,冲垮了紫血防线,涌入到更深,搜寻着海德拉之魂,自然,一无所有。潮浪之后,匍匐下的紫血再度站起,前进。
“你的海德拉之魂呢!在哪儿!”搜寻半天也未能找到本该虚弱不堪的正统核心。默夫狂吼着。
“你本该杀了我再看其他。”西蒙终于开口道,紫瞳中怎会有怜悯,只有讥讽。
“你比联合派,更贪欲。”
默夫猛一惊醒,但为时已晚,渗入体内的紫血,被西蒙刻意涌入体内的紫血恣意横行,那些低等血脉再强悍也不敢对皇帝开枪,哪怕皇帝扯开上衣。枫丹白露的魔鬼也坐在皇位上!
“啊!!”腐臭血水一滴不落,反倒是像裹膜钢水样在皮肤下滚动,击毁了沿途一切,经年累月压制盗取血脉的空壳摧枯拉朽而断。默夫哀嚎得脱离开西蒙,疯狂地以头抢地,白烟升起,是的,火在他体内燃烧,燃烧!
灵能涤荡开残渣,西蒙俯视着躯体如遇阳之雪溶解的叛血者,后者怨恨地牙缝蹦出字眼:“你!没!有!魂!”
“你在这狗窝里待得太久,哪里知道海德拉的事情。”西蒙负手看着,军靴已是抬起,漠然道:“你以为你是谁?渣滓。”
一脚踏下。
头颅空荡,骤然失去生机,默夫躯体内里无数颗紫血珠四溢而出,旋即破碎,化作鲜红。而留在西蒙中的灰芒反倒是成了他最好的精粹,把力量侵入到他体内,仿佛一个掌兵公爵打着颠覆皇帝的旗帜对抗帝国。纵能煊赫一时,但也名端不正。
放有千军万马不用,非要阵前决斗。
必败。
会议室冲重又寂静下来,非人气息终结,西蒙攥紧拳头,便是狠然击开小密室,里头躲着的臃肿少校早就吓得屎尿屁横流,不待多说,自是西蒙掰了脑袋。
而门口处的克莱默中校好歹是留了点颜面,峰回路转,见西蒙杀死了默夫与少校,勉强扶墙站起,西蒙眼里闪过几分惊讶赞许,淡淡说道:“我杀了他们。”
“我不管你之前要演什么戏,搞什么动作,我要回报。”
篡上成功,中尉深出一口气,叹道:“该做的交代我都做完了,这样密尔城那边也没有理由怪罪到我头上,现在,密尔堡垒很快归我指挥。”
“你是十三议会的间谍?”西蒙同样处理掉了小门后探头探脑的卫兵,看来少校威严甚重,里头闹着这么欢也没敢动弹。
中尉毫不吃惊,坦然道:“所以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谁,任何事情有些名号总比赤裸裸拿掉来得好,罪在你,不在我。”
“你真是婊子养的”西蒙回了一句,只要他愿意,翻手就能收拾掉中尉,但是没有一个罪徒会放弃通向自由的钥匙。
“彼此彼此。”中尉说道。
阶梯前,两个叛徒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