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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事先很有先见之明地注射了三只止痛剂,整个仪式结束后海伯利安还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汉森尔顿帮忙把他塞进早就备好的治疗舱,脸色臭得把道尔森吓得胆战心惊。
凯旋仪式的主角是海伯利安和远征归来的众将士们,其他受邀参加的各界人士基本上都充当了背景板。海伯利安全部心神都放在不让自己表现出丝毫异常上面了,也没注意来的都有谁,不过他知道以昆特现在的地位,殿堂上肯定有他的一席之地。
凄惨成现在这副样子竟然还有心思想别的。海伯利安缓缓放松紧绷的肌肉,微型注射器刺入他皮肤,纳米机器人注入血液,修复受损的细胞。剧痛之下一些往日里根本不敢回忆的记忆似乎变得更加清晰,在他脑海中往复闪现,树影婆娑,湖水映着粼粼月光,幽绿的极光丝带般在夜空中飘动,昆特半跪在湖边,将潜艇的模型放入水中。
“我换了几个零件,最大下潜深度应该能达到八百米了,这湖不够深,改天去海边试试。”昆特拿着遥控器,转过头来和他说话,琥珀色的眼眸清亮,就好像从未察觉到他深埋心底的心思一样,含着笑意:“大半夜里还陪着我出来,真的麻烦你了。”
昆特脱了外套搭在小臂上,浅色薄衬衣下凸出臂环的形状,颈间是所有未结合omega都必须佩戴的防咬合保护项圈,短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索性就全都向后捋了捋,露出光洁的额头。
那时候他说了什么?海伯利安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个潜艇模型获了当年高等院校的最高科技设计奖,最后被昆特送给了他,到现在还放在他书房柜子最显眼的地方。
治疗舱发出滴的一声,指示灯从绿色变成橙色,代表着“无法进一步治疗”。
周围的人全都是一愣,负责操控仪器的医护人员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在触屏上点了几下,对汉森尔顿道:“陛下,将军的情况已经超出治疗舱能处理的范围了。”
“开什么玩笑,这东西不是号称濒死状态都能救回来吗?”汉森尔顿眉头一皱,他还想继续说些什么,房间的门便被人推开。
“行了,基因治疗又不在治疗舱的能力范围,你不懂就不要胡乱责怪别人。”进来的是个男性omega,棕发碧眼,身上皇后的礼服还没来得及换下来,他三下五除二地摘掉所有不得不佩戴的装饰品,往汉森尔顿怀里一塞,挽起袖子对一旁胆战心惊地医护人员微笑道:“没关系,我来吧。”
医护人员赶忙闪了,皇后康纳·希尔,同时也是帝国最好的基因学专家之一,有他在这里根本就没别人什么事儿了。汉森尔顿把怀里的东西扔给侍从,脸色好看了些,连语气都温软了许多:“我这不是着急吗?”
“我已经给白塔那边打过招呼了,安洁丽塔同意让海伯利安破例进入白塔治疗。”康纳一目十行地看过显示屏上的诊断报告,沉吟片刻道:“汉森,你去问问联邦那边愿不愿意借人给我们。”
“这么严重吗?”汉森尔顿站到康纳身后,悬浮屏上基因双螺旋结构的示意图后面跟了一大堆专有名词,他一点都不懂,也就无法估量到底是什么情况。康纳嗯了一声,拍拍治疗舱的盖子,成功让里面的海伯利安睁开眼睛。
“多亏他还知道回来,再晚上几个月可能就不知道会变异成什么东西了。”康纳话说的像在开玩笑,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现在把他送到白塔吧,过长时间暴露在宇宙射线里会引起很多并发症,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快点治疗就少点痛苦。”
汉森尔顿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道尔森没有通行证不被允许进入这百分四十都是omega其余全是beta的地方,于是陪同海伯利安前去白塔的工作就落在了康纳身上。康纳搭了把手把海伯利安从治疗舱里拉出来,笑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你这副凄惨的样子。”
“那你可得好好珍惜这次机会了。”海伯利安丝毫没有正面对的是皇后的自觉,他和汉森尔顿在军校期间通过军部的择优计划认识了omage学院里的昆特和康纳,关系一向不错。
康纳耸耸肩,和他往外走:“明天再参加一次庆功宴,这一阵你应该就没有别的应酬了,安心在白塔治疗吧。哦对了,今年这届国会你必须得参加,盯着你的人肯定特别多,到时候一定得把身体养好些,别让人看出来了。”
海伯利安一听就知道这日程安排肯定是汉森尔顿特地安排过的:“没事,要有什么不好推的活动就别让汉森给我推了。”
“他是皇帝,有什么不好推的,谁敢不听他的话?”康纳把飞行器调成自动驾驶模式,从酒柜里拎出瓶香槟,给海伯利安倒了一杯:“我这还没来得及敬我们的英雄一杯呢。”
海伯利安不跟他客气,接过抿了一口,就听康纳在一边道:“今天我看到仪式还没结束昆特就提前离场了。”
见海伯利安听到“昆特”二字就好像被触动什么机关一样立刻看过来,康纳用酒杯遮住上扬的唇角,道:“学长似乎因为一直没被标记这几年激素水平紊乱,经常毫无预兆地就进入发情期。”
海伯利安目光沉沉看不清眼底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和谁说话,低低道:“我不会让他继续这样一个人过下去了。”
海伯利安是第一次进入白塔,这座古老的白色巴洛克风格的建筑已有数百年历史,先前作为omega权益协会的总部,但随着社会发展当帝国真正实现了性别平等后,协会的作用变得不再像之前那么重要,白塔也改为了帝国科研基地之一,专门为omega和beta开放。
路上遇到的工作人员见到他都会停下来叫上一声“将军”,康纳带领海伯利安前去医疗部,边走边为他解说:“我们基因实验室刚刚通过了一项新的疗法的动物测试,正要进行一期临床实验。”
“那边是发情期抑制剂注射室,你以后过来一定注意不要靠近那里,发情期的omega非常敏感,就算有臂环隔绝气息,还是能够很容易地察觉到alpha的味道并被影响……”
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人,海伯利安最先注意到,脚步一顿。康纳停住话音,心思一转,笑着迎上去:“昆特!”
昆特正低头浏览自己的诊断说明,闻声抬起头来,有些惊讶地对康纳一笑:“康纳?怎么到这里来了?”
“送个人过来。”康纳侧过身,将身后的海伯利安让出来。
海伯利安望着昆特根本移不开眼,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日思夜想的这个人。整个远征期间他收集了昆特在公共场合出席的所有影像,每一个都翻来覆去看了无数遍,但这对他来说就如同沙漠中旅人喝到的第一口水,除了勾起他更疯狂的渴望之外,完全不能缓解思念。
他样子没怎么变,但少年时由于过于内向散发出冷感消失了很多,不再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大概是做过了视力修复手术,眼镜摘掉了,看着也比之前胖了些。
他过的很好。确认了这一点,海伯利安暗自舒了口气,如同卸下心上沉重的担子。那个深夜躲在小树林里咬着嘴唇安静流眼泪的omega少年已经如他所愿,变得足够强大。
昆特面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容,似是激动又似是迟疑,但很快他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对海伯利安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将军。”
海伯利安摆摆手,被他的生疏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面上还是笑道:“这么多年没见,怎么叫的这么生疏了,你要叫我将军的话,我是不是也得叫你一声首席?”
“将军不介意就好。”昆特笑起来一边脸颊上有个小小的酒窝。康纳拍拍他手背,道:“我还有点事儿,先走啦,昆特你帮我把他送到基因疗室那里吧。”
说完康纳给海伯利安使了个眼色赶忙开溜,把机会留给海伯利安自己把握。昆特“哎”了一声想要叫住他,但康纳已经生怕赶不上似的麻利走人了。
海伯利安看出了昆特的犹豫,主动道:“不方便吗?我自己去找也可以。”
“没有没有。”昆特连忙否认,微微笑了笑:“请跟我来。”
纵使之前再怎么亲昵,他们也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面,甫一碰上还不知道该用什么模式相处才好。昆特捏着手里的报告单,强迫自己压下一团乱的心绪,率先找了个话题:“将……你受伤了吗?”
海伯利安见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是觉得别扭了,不觉失笑:“之前喊我海恩不是喊得很溜吗?现在倒是不肯叫了?”
“是吗,时间过得太久我都记不清了。”昆特一想起那时他们曾经共度过的时光,他一直叫着海伯利安只有最亲密的家人才叫的略称,黯然的同时脸上情不自禁发起烧来。他抬手碰了下脸颊,的确也正在因为发情期低烧着。
“那就随你好了,你觉得怎么叫舒服就怎样吧。”骨缝中的疼痛又重新冒了出来,海伯利安将身侧神经性抽搐的手指蜷起来,面色如常,“但如果你非得叫我将军的话,我可不会叫你首席。”
昆特应了声好,没再多说话,他头有点晕,海伯利安身上香槟残余的味道,和逸散的alpha极具侵略性的信息素不断暗中撩拨着发情期躁动的细胞,瓦解着刚刚注射的抑制剂铸就的防线。
海伯利安察觉到他的恍惚,小心翼翼地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尽量不让它干扰昆特,他是依旧发了疯地喜欢昆特不错,但完全没有趁人之危的念头,他海伯利安在意的人就应该好好放在心尖上护着,不让受一点委屈才是。
“你不舒服的话我自己去就好了,不要勉强。”海伯利安见昆特双目含水,连走路姿势都变得不自在起来,皱起眉头,他话音还未落,膝盖骨便毫无征兆地猛然剧痛。猝不及防之下海伯利安闷哼一声,腿一软眼看就要直直跌下去。
昆特眼疾手快一把撑住海伯利安胳膊,吓得立刻清醒了。alpha的体重比他想象的还要重,再加上发情期使不上力气,他被海伯利安一个踉跄直接推到了墙上。alpha头磕在他柔软的腹部,昆特伸手去捞他,摸到了他额头上的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