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生病,又是恶性肿瘤,外婆原本心脏就不好,这次因为舅舅得病受了不小的刺激,喻星河不敢再草率的离开。
她怕下次回来,会听见她最不想听见的消息。
她先给傅尧打了电话:“老板,我家里现在有点走不开了……您之前和我提过的京西事务所,现在还可以接收我过去吗?”
这个问题还真的让傅尧头大。
他给她联系个事务所,暂时挂在那里实习一两个月到半年,其实也不是多么难的事情。只是他怕这么一来,某人真的会拆了他的事务所……
“星河,这件事你和徐冉商量过了吗?”
“……还没有。我想等确定下来,再告诉她,免得她为我担心。”
傅尧:“……”
他还是先去请求指示吧!
某人看起来云淡风轻不问世事,但傅尧才从安妮那里听来了八卦,她可是追去了北城呢!
据说星河在那里有个小包子青梅,白嫩嫩的,软萌可爱,要是星河一直留在这里,徐某人怕不是想炸了北城啊。
傅尧先和喻星河说了几句,然后打电话给徐冉:“徐总,你老婆都快要跑路了,你怎么还这么冷静?”
“跑路?”
“对啊,她说家里现在很需要她,可能要在北城待到年底再回来。”
现在十月底,那还有两三个月,太久了。
徐冉的声音冷淡而疏远:“所以你安排事务所的律师实习,为什么要来问我?”
傅尧被她这么一反问,简直懵了:“喂,徐冉,那是你老婆!我要是不是把你当兄弟,才不会来问你!”
徐冉顿了半晌:“是她亲口和你说的吗,想留在那里一段时间?”
傅尧有点想骂人:“废话!她要不是亲口说的,老子还编个鬼话来骗你啊!老子在法庭上说一句话也是很值钱的!”
徐冉淡淡应了:“我知道了。她想怎么样,都听她的。你好好安排,如果有解决不了的情况,可以随时找我。安妮会协助你解决。”
傅尧听她这么说话,险些气的没把手机摔了。
这女人!活该独守空房长夜漫漫,把秋水望断吧她!
徐冉将手机放下来,目光里有一种冷淡的茫然,那冷淡也不知是对人,还是对她自己。
刚才不小心听了全程的安妮有点心慌,最近这几天,老板简直变得不像她了。
她简直要把自己当成超人对待,这几天都没回过家,每天开上数十场会议,同时在和两家公司谈收购方案,晚上至少工作到两三点,累了也不去休息室里休息,就披个外套,靠在办公室上睡一觉,早上很早醒了,又开始新的一天的工作。
休息随意,饮食则更加随意。以前老板都不吃快餐,正午时不得不去给她买新鲜沙拉的安妮也曾经满心怨念过。
可现在看着她三餐随意,抛弃了老年养生作风,黑咖啡喝起来像续命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安妮心里是真的慌了。
她也不是没想过给老板娘打电话,但是徐冉早就和她说过了,除非她真的不想要这份工作了,否则最好不要去打扰她。
跟了徐冉五年,安妮和她之间不仅是老板和秘书的关系,更多时候两人是朋友。这还是她第一次用这么严厉的口气和她说话,安妮才更加觉得不对劲。
“安妮,昨天和你说的那份文件,什么时候才可以给我?”
“啊,今天之内,今天之内。”神游海外的她终于收回了飘荡在外的心思,接过了那份被徐冉否了的方案。
她抱着文件夹出去,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老板,您最近……是不是和喻小姐出了点问题?”
徐冉从文件中抬起头,冷淡的看着她:“能有什么问题?”
“那……您是不是家里又出了什么事?”
“没有,我很好。”
安妮嘴角抽了抽,这还叫很好,当她是眼瞎吗,这是骗鬼啊!
徐冉阖上文件:“你出去吧。”
她看着桌上的日程安排,今天下午有三场会,晚上有一场酒宴要去,明天早上的飞机,出差三天……
日程表上面排的密密麻麻,毫无松懈。
她的时间被日程表切成一个一个紧密相连的小格子,不留一点缝隙。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是个人,而是个上了发条的,可以精确运转的机器,一直到时间的尽头。
中午休息时间,安妮敲了敲门,徐冉放下手中的餐盒:“请进。”
来人不是她公司的员工,而是她的母亲,乔言。
乔言提着饭盒过来,幽幽的看她一眼:“吴妈给你煮的汤,过来喝了。”
徐冉走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垂下眸子,揭开汤盖,一勺一勺的喝了起来,倒也还算听话。
等她喝完汤放下,乔言心疼的摸了摸女儿脸颊:“最近公司是有多忙,让你忙到脚不沾床?是不是我的话你都不听了,星河呢,我让她回来,她……”
徐冉抬起头看着她,目光沉静而幽深:“她家人生病,需要她的照顾。”
乔言嘴唇动了动,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现在这个样子,叫我怎么放心?”
徐冉抿了抿唇角,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来:“我没事,公司里的事情总归是会一件件解决的,我更忙的时候,妈妈你也不是没有看见过。”
“可……”
乔言说不出话来了,徐冉以前是这么忙过,但是那时她比现在年轻,更重要的是,和星河结婚之后,她就没再这么忙过了。
徐冉像是看穿了母亲的心思,淡淡的说:“妈,你不要催星河回来。家人生死大过天,你要是催她回来,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后悔和愧疚都没用。”
乔言嗯了一声,握住徐冉手臂:“以后不管有多忙,有多晚,都给我回家来,不许在公司过夜。”
徐冉弯了弯眸子,冲她笑了一下:“我今晚就回去。”
“难得见你这么听话。”
“明天要出差,我回家去收拾行李。”
“……你这丫头!”
开完三场会,再参加完一场酒宴,回到家时刚刚11点,倒不算太晚。
乔言给她留了灯,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一边擦眼霜。
徐冉走过去,在母亲身边坐下,笑了笑:“睡眠不好,就是擦再多的眼霜也没用啊。”
乔言剐了她一眼:“我是为你谁晚睡?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徐冉诚恳认错:“是,是我没良心,让母上大人为我熬夜了。”
“晚上是不是喝了酒?”
“就半杯。”
“那也把醒酒汤给喝了,免得第二天早上起来头疼。”
回来的时候,徐冉开着车窗,吹了一路深秋的晚风,手指都冻的冰凉,此刻捧着一碗温热的解酒汤,整个人似乎从里到外都暖和起来。
这种淡淡的温暖最珍贵,徐冉一直将家人,家庭看的很重。
喝完解酒汤,乔言催她上楼,早点收完行李睡觉,晚睡早起,赶明早的飞机实在很辛苦。
徐冉回到房间。
她已经有几天没回来。
她的房间里原本大而空旷,冷色调的家具,稍有几分冷清。
现在却多了粉色的墙纸,墙上挂着一幅星空油画,那是女孩自己尝试着画的。书桌上堆满了她爱看的书和工具书,台灯上被她贴上了一个淡粉的爱心贴。已经吃完的糖罐整整齐齐的排成一排,晶莹剔透的糖纸被折成了蝴蝶结,安安静静的躺在瓶子里,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她的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的充实而温暖。
徐冉收完行李,准备好一切,已经将近凌晨一点。
她枯坐在床上,既没有睡意,也不敢入睡。
怕一睡着了就做梦。
怕梦见星河……还有她的父母。
太阳穴有点隐隐的胀痛,眼睛也有些发酸,徐冉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
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那天在咖啡馆,她和那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蓝天白云,深秋清亮的阳光透过玻璃,打到她身上,干净温暖,可她的心却往无尽的深渊下沉。
她面前放着几封旧信,十几年前的旧信。
纸页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泛黄发卷,带着一点时光琢磨的沧桑痕迹,显得厚重而久远。
十几年来,通讯网络远没有这么发达。而喻延之夫妇更是作风老派,喜欢写信的人,秦佩瑶离开家里,虽然和父兄不再联系,但她自小和母亲感情甚笃,每隔固定的时间都会写信回去。
纸页上正是她的字迹,清净整洁,笔墨肆意之间又有几分旷达。
徐冉看向坐在对面的男人:“秦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高大挺拔,即使生病憔悴,但那种掌控全局,不容置疑的态度却丝毫未曾改变。
“这是佩瑶当年写给家母的信,按照时间顺序排列,挑选了和你有关的信件,徐小姐可以看看。”
徐冉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了叩,沉吟片刻:“和我有关?”
秦世卓淡淡的笑了:“是,和你有关,也和星河有关。”
徐冉搭在桌面的手指瞬间收紧。
什么叫和她有关,还和星河有关?
秦世卓手指按在信件边缘,将那几封信又往她身前推了推,英挺的眉目间透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不管内容是什么,徐小姐总该有勇气看看内容吧?”
他这话让徐冉无力反驳。
如果好友当年曾在心中提过她,尤其是提及了星河,她就不得不看。
毕竟,她还是要到他们墓前,去请求他们,将星河交给她啊。
她抽出最上面的那封信件,这封信时间久远,十二年前。
那时她刚刚在云沧中学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