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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体2:黑暗森林 第1节 危机纪年第3年,三体舰队距太阳系光年

危机纪年第3年,三体舰队距太阳系光年

怎么看上去这么旧啊……

面对着“唐”号正在建造的巨大舰体,吴岳心中首先浮上来的是这样一个念头。其实,他当然知道由于航母舰壳采用最新的汽液保护焊接工艺,会在锰钢板上产生大量并无大碍的污迹。加上闪动的焊弧光产生的效果,才使得即将完工的舰体看上去是他眼前这个样子。他努力让自己想象出“唐”号涂上灰色船漆后那崭新伟岸的样子,但并不成功。

为“唐”号进行的第四次近海编队训练刚刚完成,在这次为期两个月的航行中,吴岳和站在他身旁的章北海成了两个尴尬的角色。由驱逐舰、潜艇和补给舰组成的编队归战斗群司令官指挥,他们将要指挥的“唐”号还在建造船坞之中,航空母舰本来要处于的位置由“郑和”号训练舰填补,有时干脆就空着。这期间吴岳常常在指挥舰上盯着那片空海发呆,那一片水面上,只有前方舰艇留下的航迹在交错中不安地躁动着,恰似他的心绪。这片空白最后真的能填上吗?他不止一次地问自己。

现在再看看建造中的“唐”号,他看到的已不仅仅是旧了,它甚至有一种古老的沧桑。面前的“唐”号仿佛是一座被废弃的古代巨型要塞,斑驳的舰体就是要塞高大的石墙,从密密的脚手架上垂下的一缕缕焊花好像是覆盖石墙的植物……

这不像是建造,倒像是考古……吴岳怕自己再想下去,于是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的章北海身上。

“父亲的病怎么样了?”吴岳问。

章北海轻轻摇摇头:“不好,也就是维持吧。”

“你请个假吧。”

“他刚住院时我已经请过一次了,现在这形势,到时候再说吧。”

然后两人就又沉默了,他们之间每一次关于个人生活的交流都是这样,关于工作的谈话肯定会多一些,但也总是隔着一层东西。

“北海,以后的工作在分量上可不比以前,既然我们一起到了这个位置上,我想我们之间应该多沟通沟通。”吴岳说。

“我们以前应该是沟通得很好吧,上级既然把我们俩一起放到‘唐’号上,肯定也是考虑了咱们以前在‘长安’号上成功的合作。”

章北海笑笑说,仍然是那种让吴岳看不懂的笑,但他可以肯定这微笑是发自内心的,既然发自内心的东西都看不懂,那就根本没希望懂得他这个人了。成功的合作不等于成功的了解。当然,吴岳自己在章北海的眼中肯定是全透明的,从舰上的水兵到他这个舰长,章北海总是能轻易地看到他们内心深处,他肯定是最称职的政委。章北海在工作上也是很坦诚的,对于舰长,每件事前前后后都有很详细的交底。但他的内心世界对吴岳一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灰色,他总给吴岳这样的感觉:就这样做吧。这样做最好或最正确,但这不是我所想的。这种感觉开始只是隐隐约约,后来越来越明显。当然,章北海做的往往是最好或最正确的,但他是怎么想的,吴岳就不知道了。吴岳一直坚持这样一个信条:在战舰指挥这个艰险的岗位上,两个指挥员必须很好地了解对方的思维方式,所以这一点一直是吴岳心中的一个疙瘩。开始,他以为这是章北海对自己的某种防范,感到很委屈:在驱逐舰长这个不上不下的艰难岗位上,还有谁比自己更坦诚更没心计吗?

我有什么可防的?章北海的父亲在一段不长的时间里曾经是他们的上级,关于自己和政委的沟通问题,吴岳曾和他谈过一次。

“工作搞好就行了嘛,为什么非要知道他的思维方式呢?”将军淡淡地说,然后又有意无意地补上一句,“其实,连我都不知道。”

“我们到近处看看吧。”章北海指指缀满焊花的“唐”号说,正在这时他们的手机同时响了,有短信提示他回到车上,机要通讯设备只能在车上使用,一般是有急事发生才用上这个。吴岳拉开车门拿起话筒,来电话的是战斗群总部的一位参谋。

“吴舰长,舰队司令部给你和章政委的紧急命令:你们二位立刻去总参报到。”

“去总参?那第五次编队训练呢?战斗群已经有一半在海上,其余的舰艇明天也要起航加入了。”

“这我不知道,命令很简单,就这一项,具体内容你们回来看吧。”

还没下水的“唐”号航空母舰的舰长和政委对视了一下,这么多年,他们难得地相互心领神会:看来,那一小片海面要一直空下去了。

※※※

阿拉斯加格里利堡。几只在雪原上悠闲漫步的扁角鹿突然警觉起来。它们感觉到了雪下的地面传来的震动。前方那银白色的半球裂开了,那东西很早就在那里,像一枚半埋在地下的大蛋,扁角鹿们一直觉得那东西不属于这个寒冷的世界。

裂开的蛋里首先喷出浓烟和烈火,接着在巨响中孵化出一个上升的圆柱体。那圆柱体从地下钻出后拖着烈焰迅速升高,灼热的气流吹起漫天的积雪,落下时变成了一阵雨。当圆柱体升上高空时,扁角鹿们发现刚才那令它们恐惧的暴烈景象变得平和了,那个圆柱体拖着一根长长的白色尾迹在高空中消失,仿佛下面的雪原就是一个大白线团,一只看不见的巨手从线团中抽出一根线拉向太空。

“见鬼!就差几秒钟,我就能确定中止发射了!”

在千里之外的科罗拉多州斯普林斯,夏延山地下三百米,北美防空司令部指挥中心,NMD系统控制室,目标甄别员雷德尔把鼠标一扔说。

“系统警报出现时我就猜到不是那么回事。”轨道监测员琼斯摇摇头说。

“那系统攻击的是什么?”斐兹罗将军问,NMD只是他新的职责所涉及的一部分,他并不熟悉,看着那布满一面墙壁的显示屏,将军力图找出在NASA的控制中心能看到的那种直观画面:一条红线像懒洋洋的蛇一般在世界地图上移动,虽然由于地图的平面转换,那条线最终会形成一条令外行费解的正弦波,但至少可以让人感觉到有东西在射向太空。可是这里没有这种直观图像,每块显示屏上的曲线都是抽象而杂乱的一团,在他看来毫无意义,更不要提那些飞快滚动的数字屏幕了。这些东西只有这几个对他似乎缺少足够尊敬的NMD值勤军官才能看懂。

“将军,您还记得去年国际空间站的综合舱换过一块反射膜吗,他们当时把换下来的旧膜弄丢了,就是那东西,在太阳风下一会儿展开一会儿团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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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在目标甄别数据库中应该有吧?”

“有,这就是。”雷德尔移动鼠标,调出一个页面,把一堆复杂的文字、数据和表格推上去后,显示出一张不起眼的照片。可能是地面望远镜拍摄的,黑色的背景上有一块银白色的不规则物,由于它表面很强的反光而看不清细节。

“少校,居然有甄别数据,你为什么不中止发射程序?”

“目标数据库本来是由系统自动检索识别的,人工反应根本来不及,但这一部分数据还没有从旧系统的格式中转换过来,所以没有链接到系统识别模块上。”雷德尔的话带着委屈:我用手代替NMD的超级计算机,这么快就检索出来,这是业务熟练的表现,结果反而受你这种外行的质问。

“将军,NMD将拦截方向转向太空后,软件系统现在还没有调整完毕,就受命切换到实战运行状态。”一名值勤军官说。

斐兹罗没有再说话,控制室中嘀嘀嗒嗒的声音现在让他很心烦。他所面对的,是人类建立的第一个地球防御系统——只是把已有的NMD系统的拦截方向由地球各大洲转向太空。

“我觉得大家应该照张像纪念一下!”琼斯突然兴奋起来,“这应该是人类对共同敌人的第一次攻击!”

“这里禁止带相机。”雷德尔冷冷地说。

“上尉,你在胡说什么?”斐兹罗突然生气了,“系统检测到的根本不是敌方目标,怎么成了第一次攻击?”

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有人说:“拦截器上带的是核弹头。”

“一百五十万吨当量的,怎么了?”

“现在外面天快黑了,按目标的位置,外面应该能看到爆炸闪光的!”

“在监视器上就能看。”

“外面看才有意思!”雷德尔说。

琼斯也兴奋起来,紧张地站起身:“将军,我……我已经交班了。”

“我也是,将军。”雷德尔说,其实请示只是一种礼貌,斐兹罗是地球防御理事会的一名高级协调员,与北美防空中心和NMD都没什么指挥关系。

斐兹罗挥挥手:“我不是你们的指挥官,随便吧,不过我提醒各位:咱们以后还可能长期共事的。”

雷德尔和琼斯以最快的速度从指挥中心升上地面。穿过那扇几十吨重的防辐射门,来到夏延山的山顶。黄昏的天空很清澈,但他们没能看到太空中核爆的闪光。

“应该在那个位置。”琼斯指着天空说。

“可能我们错过了吧。”雷德尔说,没有向上看,脸上露出讥讽的微笑,“他们难道真的相信她会再次低维展开?”

“应该是不可能。它是有智慧的,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琼斯说。

“让NMD的眼睛朝上看,地球上真的没有需要防御的东西了?就算是恐怖国家都立地成佛了,不是还有ETO(地球三体组织的简写。)吗?哼……PDC(行星防御理事会的简写。)里那帮军方的人显然想尽快有些成绩,斐兹罗就是他们一伙的,现在他们可以声称地球防御系统的第一部分已经建成了,尽管在硬件上几乎什么都不需要做。系统的唯一目标就是防止她在近地轨道空间的低维展开,而达到这个目标所需要的技术,甚至比拦截人类自己的导弹还容易,因为目标如果真的出现,面积将是很大的……上尉,我叫你上来其实就是想说刚才的事儿,你怎么像个不懂事的毛孩子,什么第一次攻击啦照相啦之类的,你惹将军不高兴了,你知道吗?你还看不出他是个小心眼儿的人?”

“可……我那么说不是恭维他吗?”

“他是军方最会向外界作秀的人之一,才不会在新闻发布会上说这是系统误判呢……他会同他们一起把这事儿说成是一次成功的演习,你等着瞧吧,肯定是这样的。”雷德尔说着,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仰头看着已经出现星星的天空,一脸向往的神情,“琼斯,你说她要是真的再展开一次,给我们一次摧毁她的机会,那有多好!”

“有什么用?已经证实后续的它们正在源源不断地到达太阳系。谁知道现在有多少了……我说,你怎么总是称‘她’,而不是‘它’或‘他’呢?”

雷德尔仍仰着头,表情变得如梦如幻:“昨天,刚来中心的一个中国上校对我说,在他们的语言中,她的名字像一个日本女人。”

※※※

张援朝昨天办完了退休手续,离开他工作了四十多年的化工厂,用邻居老杨的话说,今天他要开始自己的第二童年了。老杨告诉他,六十岁和十六岁一样,是人生最美好的年龄,在这个岁数上,四五十岁时的负担已经卸下,七八十岁时的迟缓和病痛还没有来临,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对老张来说,儿子和儿媳妇都有稳定的工作,儿子结婚晚,但现在老张也眼看着就要抱孙子了;他们老两口本来是买不起这套房子的,但因是拆迁户,所以也买到了,现在已经住了一年多……

想想真的一切都很满足了。但现在,张援朝从他八层楼的窗子望着外面晴朗天空下的城市,心里却没有一点阳光,更别提第二童年的感觉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关于国家大事的说法,老杨是对的。

邻居杨晋文是退休的中学教师,他常常劝张援朝,要想晚年幸福,就得学新东西,比如上网,小娃娃都能学会,你怎么就不能学呢?他特别指出,你老张最大的缺点就是对外界的什么都不感兴趣,你老伴至少还能在那些滥长甜腻的电视剧前抹抹眼泪,你呢,干脆不看电视。应该关心国家和世界大事,这是充实生活的一部分。要说张援朝也是个老北京了,但在这一点上他不像北京人,这个城市里的一个出租车司机,都能高瞻远瞩滔滔不绝地分析一通国家和世界形势,而他,也许知道国家主席的名字,但总理是谁就不清楚了。张援朝却为此自豪,说我一个普通百姓就是踏踏实实过日子,犯不着关心那些不着边儿的事,反正和我没关系,这一辈子也少了不少烦恼。像你老杨倒是关心国家大事,新闻联播每天坚持看,还在网上为了国家经济政策、国际核扩散趋势这类事和人家争得面红耳赤,也没见政府因此给你涨半分钱退休金。但杨晋文说你这想法很可笑,什么叫不着边儿的事?什么叫和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老张,所有的国家和世界大事,国家的每一项重大决策,联合国的每一项决议,都会通过各种直接或间接的渠道和你的生活发生关系,你以为美国入侵委内瑞拉与你没关系?我告诉你,这事儿对你退休金的长远影响可不止半分钱。对老杨的这副书呆子气,张援朝一笑置之。但现在,他知道杨晋文是对的。

这时门铃响了,来的正是杨晋文,好像刚从外面回来,很悠闲的样子。张援朝看到他如同沙漠中的旅人遇到同行者,拉住不放。

“哎呀,刚才我找你去了,你跑哪儿去了?”

“去早市转了转,见你老伴也在买菜呢。”

“这楼上怎么空荡荡的,像个……陵园似的。”

“今儿又不是休息日,可不就这样儿。呵呵,退休第一天,你这感觉很正常,你又不是领导,他们退了更难受呢……你会很快适应的。走吧,咱们先去社区活动室,看看能玩儿点什么。”

“不不,不是因为退休。是因为……怎么说呢,国家,呵呵,不,世界局势。”

杨晋文指着老张大笑起来:“世界局势,哈哈,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

“是是,我以前是不关心大事,可眼前这事,也太大了!我以前没想过会有这么大的事!”

“老张啊,这说起来挺可笑的,我现在倒是向你看齐了,不关心那些个不着边儿的事儿,你信不信,我已经半个月没看新闻了。我以前关心大事,是因为人类可以对这些事产生影响,可以决定它们的结果,但现在这事儿,谁都没有回天之力,自寻烦恼干什么。”

“那也不能不关心啊,四百年后人就没了!”

“哼,四十多年后你我就没了。”

“那我们都断子绝孙吗?”

“我这方面的观念没你那么重,儿子在美国成家却不想要孩子,我也觉得没什么。至于你张家,不还能延续十几代吗?知足吧。”

张援朝盯着杨晋文看了几秒钟,然后看看挂钟,打开了电视机,新闻频道正在播送整点新闻:

美联社报道:本月29日美国东部时间18点30分,美国国家战略导弹防御系统(NMD)成功地进行了一次摧毁在近地轨道低维展开的智子的试验演习,这是NMD系统将拦截方向转向太空后进行的第三次试验,靶标是去年十月从国际空间站废弃的反射膜。行星防御理事会(PDC)发言人称,带有核弹头的拦截器成功地摧毁了靶标。靶标的面积约为三千平方米,也就是说,在三维展开的智子远未达到足够的面积,以形成对地面人类目标具有威胁的反射镜之前,NMD系统就有把握将其摧毁。

“尽干些没意义的事,智子不会展开了……”杨晋文边说边从老张手里拿遥控器,“换到体育台,可能正在重播欧洲杯半决赛,昨晚我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回你家看去。”张援朝紧抓着遥控器没给他,接着看下一条新闻:

经301医院负责贾维彬院士治疗的主任医生证实,贾院士的死因是血液肿瘤,即白血病,直接致死原因是病变晚期引发的大出血和器官衰竭,不存在任何异常因素。贾维彬是著名超导专家,曾在常温超导材料领域做出过重大贡献,于本月10日去世。之后社会上出现的贾维彬是死于智子攻击的说法纯属谣传。另据报道,卫生部发言人已经证实,另外几例被传为智子攻击的死亡案例也均是常规疾病和事故所致。为此,本台记者采访了著名物理学家丁仪。

记者:您对目前社会上出现的对智子的恐慌有什么看法?

丁仪:这都是由于缺乏物理学常识造成的。政府和科学界有关人士曾经多次在正式场合作出解释和澄清:智子只是一个微观粒子,虽然拥有很高智能,但由于其微观尺度,对于宏观世界的作用是十分有限的,它对人类的主要威胁就是在高能物理试验中制造错误和混乱的结果,以及通过量子感应网络监视地球世界。

处于微现状态下的智子不可能杀人,也不可能进行其他攻击行动,智子要想对宏观世界产生更大的作用,只有在低维展开状态下才能进行。即使如此,这种作用也是十分有限的,因为低维展开至宏观足度的智子本身是十分脆弱的。在人类已经建立防御系统的今天,它不可能有这种行为,否则只是提供了人类消灭它的极好机会。我认为,主流媒体应该向公众加强这方面的科普宣传,以消除这种没有科学根据的恐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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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援朝听到客厅有人不敲门就闯了进来,“老张”、“张师傅”地喊着。其实刚才老张听到楼梯上那重锤般的脚步声就知道是谁来了。进来的是苗福全,是住在这一层的另一个邻居。这人是山西的煤老板,在那边开着好几个矿。苗福全比张援朝小几岁,他在北京别处还有更大的房子,在这里只是安置着一个被他包养的年龄和他女儿差不多的四川女子。刚住进来时,张杨两家都不太搭理苗福全,而且还因为他在楼道里乱放东西吵过一次架,但后来发现老苗人虽粗些,还算个不错的人,待人很热情,还通过与物业公司交涉为他们两家摆平了两件麻烦事,三家的关系就渐渐融洽起来。苗福全虽说把生意上的事都交给了儿子,可仍是个大忙人,在这个“家”待的时间不多,平时那套三居室里也只有那个川妹子。

“老苗啊,有个把月不见了,最近哪儿发财啊?”杨晋文问。

苗福全随便拿起个杯子,从饮水机中接了半杯水咕咚咕咚灌下去,抹抹嘴说:

“矿上出了麻烦事,回去打理打理。还发个狗屁的财啊。现在算是战争时期了,政府可是什么都动真格儿的,我以前的那些法儿都不好使了,这矿是开不了多长时间了。”

“苦日子就要来了。”老杨说,眼睛没有离开电视上的球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