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看着鲜血从手上涌出,在门上覆盖了那个图腾,让它的光更亮,也更鲜艳时,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明白了一切的起源,明白了这降临的黑暗本体。明白了祭司,还有其他人多次跟我提起过,当年那可以称之为“浩劫”的事件真相。
只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可能是因为,之前的那些线索都已经被抽丝剥茧得无比清晰,只差一条线,一条把这些贯穿起来的线索,就能全部解释。
但我还是不敢相信,不敢把我自己和那么缥缈的东西等同起来。
我持有怀疑,一直到我可以亲眼确认之前。
卷帘门升起,敞开通往里面黑洞洞的房间的通路。我转头看了三角头一眼,他看上去头低着,好像是在看着我的手。我抬起手,看着鲜血从我的指缝里淌出来。
他可能是在担心我。我突然这么想,不过,也许是由于气氛太过凝重,而我全心都在更抽象但是更重要的事情上,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它自己会愈合的,别担心。”
感觉三角头对我的伤口比我自己还在意,于是我又对他笑了笑,然后举步,走入里面的房间。
现在我像原来那样,有强烈的愿望指望三角头会比我走在前面,帮我开路,帮我面对一切我所未知的东西了。因为我知道,到了最后,要去面对和解决这一切的,只能是我。
只要我知道,他会像现在这样一直站在我的身后,陪着我经历要发生的事情,就够了。
屋内并不是完全黑暗。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像是有呼吸一样轻轻翕动着。我不知道,在这样的场景下,我的脸映上那红光,是否也会让人感到恐怖。
里世界的最深处。
起源。
就是这里。原来,我早已来过。我曾离这个世界的起源如此靠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和诅咒了这整个寂静岭的邪恶,擦肩而过。
神的恐惧。
和之前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样,在我走近那个巨大的法阵时,也从黑暗中走近我。尽管它和曾经的模样有所差别,我也一眼就认出了它。
毕竟,那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
另外一个泽维尔,被红光照耀着,在我停下脚步的同时,停在了法阵的另一面。
这法阵,好像一个深渊。我们隔着它对望。
它的相貌保持着和我一致,发生了些许变化。甚至在我来寂静岭后没修剪长长了些的头发都原样复制。
可是它这次,用来装点这副和我一模一样皮囊的,不再是被洗得旧旧的卡其色工装外套,发白且破了一条口子的牛仔裤。
它的身上,穿着拖曳及地的红色教会长袍,走动的时候可以看到还赤着脚。袍子的颜色在法阵发出的红光下显得更鲜艳。除了胸口还挂着和教会人员没有区别的凤凰尾羽吊坠之外,它的身上,还戴着各种各样辨不清楚但一看上去就华丽非凡的装饰品。那长袍甚至比之前看到的祭司所穿的那件,还要复杂和精致,布满若隐若现的暗纹。
它被打扮得,像个华丽的祭品。
它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我。
我也看着它,慢慢地,低声叫出了它的名字:
“恐惧。”
它的表情原本空洞冷漠,听到这个词之后,竟然笑了。
起初我觉得很惊悚。可看清楚之后,我反而愣住了。
它的笑容和我之前在这同一个地方看到的并不一样。之前它的笑扭曲而且诡异,毫无生气,就像是恐怖片中会突然出现的那种鬼脸。
可现在,我竟然觉得他的笑有些温和。甚至那双在我脸上被瞪大了的绿色眼睛,在它的脸上还稍稍眯了起来。
这笑容给我一种错觉。好像是,它感到很欣慰,我在兜兜转转了那么大一圈之后终于又找回了这里,洞察它当年经历过的一一切,了解它暴动的真相。
也好像是,他放下了心,终于可以和我再次战斗一场。
它在我没有动弹的情况下,又往前走了好几步,一直走到了红光越来越明亮的法阵中央。那双**的脚站在了凤凰尾羽纹章的交叉点,然后,慢慢地离开了地面。
我抬起头,看见它确确实实腾空,漂浮了起来。好像有股力量从上面牵引着它,它仰着头,张开双臂。
这场景,让我想起了教堂大厅中的那幅壁画。
那只飞翔着却浑身浴火的凤凰。
它痛苦地皱起眉,双臂上燃起火焰,确实就像燃烧的羽翼,可和之前,和那许多的丧尸都一样,它身上的长袍甚至是那些复杂的饰品,都没有受到丝毫损伤。
火焰迅速蔓延,直到它的全身,都燃烧着熊熊烈火。它才将仰起的头垂下。
它现在高高悬浮在空中,已经可以俯视我了。在经历了刚才难以想象的折磨之后,它看上去更加苍白,即便是在红光照耀下。但它还是勾起嘴角,对我笑了笑。
这次的笑容更加邪气,仿佛寻衅。
我知道,战斗开始了。
再次面对它,我也不再像第一次那样手忙脚乱。这不是那时我只有一根棍子而现在带着三角头还全副武装的原因,而是,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要面对这一切。
我拿下步枪,瞄准了一下正准备要射击,却看见它抬起了手。心里迅速权衡了一下,便不再坚持,放下枪朝旁边迅速跑去。
几乎是一瞬间的事,当它将手抬起,一道带状的火焰便迅速朝这边蔓延过来。如果不是我提前跑开,那速度我绝对躲闪不及,而那火焰此时正好就在我刚才站立的地方,扭动和燃烧着。
虽然逃过了,可那火焰在没有任何燃料的地板上,竟一时没有熄灭的倾向。它将我和三角头隔开,分散在两边。
“分头攻击它!”我对三角头大喊道,然后瞄准,开枪。
我原本还害怕,子弹会对它造不成什么伤害。不过还好,看上去它受到攻击之后,还是浑身僵硬了一下。但三角头的刀砍下去之时,它仍然飘动着闪避开了。
躲避之后,它朝我转了过来,再次发动攻击。
它高高在上,即便只是神的“恐惧”,似乎也还带着神的某种特质。面对它的进攻,我没有一点把握可以反击,只好一味躲避。
看上去,它的攻击只针对我一个人,这个和它平行存在的同源体。它像是感觉不到三角头的存在似的,不会对它发起任何攻击。但对于三角头的每一次劈砍或者刺击,都能够灵活甚至可以说是轻松地躲开。
而它对我下手就很狠了许多。不出一会儿,整个房间便几乎全部被火焰包围。
它脸上的笑意也随着攻击越来越猛烈,愈发猖狂。攻击的频率也越来越大,我一直在逃窜,几乎找不到冲它开枪的时机,就算我勉强能打中它,打在它身上的那些子弹,也好像直接消失了一样没有作用。
怎么会这样!
照这么下去,我的子弹再多,也会有打光的时候。这东西太可怕了,根本打不死,就像是之前的那些丧尸,不,比丧尸还要可怕。
丧尸被砍掉脑袋或者爆头之后就会马上死去,也就是说,它们还是有弱点的。但我面前这个,看起来毫无弱点。
弱点……
等等!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我把步枪挎在背后,反手拽出了我的消防斧。这是我带着的唯一一把冷兵器了,因为用着顺手,所以就算背着很重,我也一直没有抛弃它。
就算教会满口谎言,就算他们曾经置我于死地,引起“恐惧”失控,让诅咒降临,还想要利用我,但我愿意再相信他们最后一次。
“要彻底解开诅咒的话,你需要用你的血杀死它。之前我相信你也发现了,血液有种特别的功效。”
先把别的问题都放在一边,为了战胜“恐惧”,我不得不尝试所有的可能性。
我掉转了一下消防斧,将刃朝着自己,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这次手指的血可能会不够,我狠了狠心,将手掌心往斧子上凑过去——
不好!
我的手还没有碰到斧子,还没有让自己的血沾上去,余光就看到又是一道火焰,朝着我飞了过来。
我心里一紧,这时候再跑肯定来不及,情急之下往地上一滚,然而还是没法完全躲开。火焰蹭到我的手臂,那灼热的感觉让我吃痛,手一松,斧头滑落了出去。
“操!坏了!”
我只有这个冷兵器,总不可能把自己的血想办法抹到子弹上。我想跑过去捡起我的斧头,但我的衣服,已经被点燃了。
我只好趁着自己还没有站起来,再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这期间还要躲避它掷来的火球之类,在地上像条搁浅的咸鱼一样,滚来滚去,狼狈不堪。
等我看着火终于熄灭了,便赶紧站起来。
但猛一抬头,我竟看见它凑了过来。就悬在我的面前。
它身上燃烧的火焰,几乎要把我烤得融化。热浪扑来,我只好眯起眼睛。在仅剩的那道缝隙里,除了火光,就只剩下那张原本属于我的脸,和上面模糊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晚上好~
写着写着觉得黑泽维尔还挺带感的……emm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