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脑袋里嗡的一声,像是要炸裂一样。
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导致我根本没有办法马上全部处理。我呆愣在原地,看着面前的三角头,手足无措。
三角头的伤口淌着血,并没有很多,可是那伤很深很深,就在他的心脏位置。我不敢细看,但只是想想之前看到猎人的那尖锐的长指甲,就心惊胆战。
而且,在我身上同样的那个位置,也比刚才更加剧烈地难受起来。可是我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地方只有胸袋,里面还好好地插着手电筒,我没有受伤,更没有流血。
但那种感觉,就像是猎人的手指,也同时插进了我的胸膛似的。
我误会他了。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都在颤抖。
是的,系统没有错,系统永远都不会有错。
我错了。
我竟然还在潜意识中,将三角头当成可能会对我发动攻击的对象。
就算他每次都在保护我,我却还这么想。
他的伤,也理应算在我的头上,如果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他的话,应该就能根据噪音更早发现猎人的存在,这样的话,凭我和三角头,不可能像这样被它打得措手不及。
可是,刚才就算是我那么对他,他竟然还会保护我,竟然还会一如既往地站在我面前,硬生生地帮我挨了猎人那一下。
我他妈连个……连个怪物还不如。
我还非要用什么义气之类的来标榜自己,都他妈的是狗屁!
现在的我,宁愿那伤口就在我的身上。这么混账的我,活该受下这伤。
乱七八糟的东西,像爆炸之后的烟雾,瞬间把我的脑子里面全部撑满。仔细想想应该只有一刹那,可我像是经历了许久的动荡,疲惫无比。
要不是猎人突然吼出来的那一声,我估计还会无止境地愣在那里。
转过头去,刚才中了一枪的猎人竟然还没死,它弓起背,发出了我从未听到过的刺耳嚎叫。
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的一只手上尽是滴滴答答的血。那血是鲜红的,和我一模一样,和每一个活人的血,都没有区别。
那是三角头的血,涌动在他身体里的,为了保护我而流的。
猎人咆哮着一跃而起,朝着我的脸就飞扑而来。这下我终于能看清楚他的脸,他一直隐藏在兜帽下的阴影之中的脸。那张脸狰狞无比,张开的血盆大口之中,一口利牙和野兽无异。
就是这样。
这才是我,应该要面对的。
耳朵里面都是他的吼叫声,脑子好像都被它喊得震颤着,在这一刻我咬紧了牙。用全是汗水的手捏紧消防斧的柄。
沉住气,尽管心脏根本停不下来跳动。近到我可以看到猎人黄色的尖牙,看到它抖动的喉头……
现在我知道了,那种所谓声嘶力竭的吼叫,根本就不需要刻意。
那不是用来威慑,而是在竭尽力气之时,本能的反应。
就如同我现在,怒吼着使劲将斧子挥出去的时候。
我还说猎人狰狞,我的表情现在应当比它更狰狞。在斧子已经深深嵌进他的肩膀之后,我的嗓子像不受我控制、根本停不下来一样还在发出吼叫声,直到喉咙疼,声音沙哑,声音才自己慢慢消失。
猎人没碰到我,也没有机会碰到了。它重重坠在地上,双手还在空气里张牙舞爪地抽搐着。它的伤口一丝血都没有,作为一个丧尸,就该是这样。
这东西,才是真正的怪物。
我一脚踩在它的胸口,拔出斧头,硬是要跟自己赌气一样,又一斧子劈下去,直接将它那只刚才攻击了三角头的、已经有腐烂迹象了的手砍断。
不敢断定所谓的“杀红了眼”是不是就是我现在这样的症状,反正我的脑子里面现在根本没有理智可言,就算有一点点,正在企图呼唤我冷静,也只能被我忽略。
最后一下,我狠狠挥起沾满了黑色腥臭液体,还有其他不知道乱七八糟什么恶心东西的消防斧,朝着它的脖子抡下去。和噪音的消失一起,那种让人发怵的声音也终于从他喉咙里断掉了,一颗还连着兜帽的头颅飞了出去,落了地还滚出老远。
用的力气太大,斧子最后的惯性还拽得我差点儿摔倒。但即便是勉强站稳了,我也因为刚才全身血液都往脑袋里冲,有点儿吃不住,头昏脑涨。把斧头往地上一杵当拐杖用了,才支撑住自己的身体。
但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努力地将自己挪到了三角头面前。
我之前那样对他,他现在抢过斧头一下把我劈死,我都没什么怨言。
说不定那样,我心里还会好受一点儿,好过他现在这样,仍然一句话也不说,什么动作都没有。
“……”我想说点儿什么,可是一瞬间我又觉得我在他面前无比渺小,什么都说不出来,什么都没有资格说。连“对不起”都吞吞吐吐,半天讲不出来。
现在离他那么近,那伤口更是让人触目惊心。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我甚至可以看到有什么在伤口深处突突跳动,我实在不愿意想那是脏器还是什么的,但那又是我必须面对的现实。
三角头也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像是这下才感觉到痛。我出了神,想去掰他的手,可是在触碰到之前,他就自己摸到了自己的伤口。
手套上很快就沾了血。我看到他比较木讷的反应,还错以为这伤对他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可是当他转身要走时,身形却有些晃悠了。
我连忙把斧头背起来,窜上去扶住他,还好他没有推开我。他的身上还是湿的,甚至仍然有水滴从头盔上滴滴答答落下来,但是这样一来,他的身体就显得更冰凉。
换做是个普通人,受这样的伤估计当场就躺下见上帝了。三角头不是寻常人,可是我感觉得到,他现在的状态非常糟糕。最开始还好,但是走了一小段之后,他的身体重量就有大部分移交到了我的身上,这绝对不是三角头的正常表现。
但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我欠他的,永远都还不清。
因此我就扶着他,一瘸一拐地往回走。余光瞥到他的伤口,竟然还在流血。虽然不是电影特技里面那种超不科学的喷溅,但那血止不住,后果我不敢想象。三角头也好像更虚弱了。我本来想着撑回医院,医院里总能找到处理伤口的办法,现在看来根本撑不到那时候,并且我的力气也用尽了。
我将三角头扶到墙边,让他慢慢靠着墙根坐下。我自己也准备往旁边随便一瘫,手却被三角头拉住。他的那个三角脑袋已经无力地往下垂着了,手劲儿还一点不减,一用力将我拉下去,我就又坐他腿上了。
他那布片做的长裙完全湿透了,贴在他的腿上,我一坐上去,牛仔裤也跟着被濡湿。互相蹭着的感觉有些怪异,也没脑筋去考虑那么多。第一反应是怕我太重把这个伤员压坏了,赶紧将背上背的东西取下来往旁边一丢,好减轻一下重量。
背包一落到地上,马上发出咣当咣当的声音,也不知道我究竟往里面塞了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好像我来寂静岭,就是来捡破烂的……
捡……?
我突然大叫了一声,好像把三角头都吓得抖了一下。我又伸长胳膊把扔出去的背包拎着包带拽回来。拉开拉链一通乱翻,简直想要把里面东西全扔了,最后终于找出那个瓶子。
之前里昂找到的药水,半瓶拿来给莫尔治脚伤了,我这儿还留下半瓶!
三角头的伤这么严重,半瓶药可能没办法完全治好,不过总比没有强。
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紧张过。就连自己被逼到穷途末路时,也不会有现在抖得这么厉害。
我是如此害怕,他会突然离开。
手颤抖得实在太厉害了,又全是汗,连瓶盖都拧不开。我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又重新去拧。
咬紧了牙,感觉手都快要被瓶盖上的螺纹蹭出泡。我咒骂了当时亲手把这瓶盖拧上的我一千遍一万遍,没想到动作太大,竟然脱手了。
瓶盖还没打开,而我的手一下子摸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我正准备把手挪回去重新拧盖子,却愣住了。
我呆滞了好一会儿,目光才敢慢慢地移到自己的手上。
那只手,就在三角头的脑袋下面。我摸到那软软的东西,正是他的头盔之下。
这次三角头也没有预料到,也没有像之前那样阻止我。
和我想过的完全不一样。我确实多次猜测过,我曾以为下面是空的,或者也是铁皮。但随着我慢慢摸索,那下面竟然是实心的,塞得满满当当,而且像是肉的质感,表面还凹凸不平,有着某种纹路。
还不止。
我的手,突然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金属的。
这下我忍不住了,弯下身子又仰头去看,就看到了我这辈子,从来没法想象到的画面。
三角头的头盔下面,是一种什么器官状物,严丝合缝地填满了一整个三角头盔,好像是肉团,又像是……像是一个裸露在外的、巨大的脑子。而那上面,还零零星星地,钉着两三颗已经生锈了的铁钉。
铁钉钉在身体上什么感觉,想想就令人胆寒,何况是脑袋。
原来这个,就是三角头一直不想要让我看到的,关于他的秘密么?
那种揪心的感觉又开始了,就像是原来斗殴的时候有人一拳揍在我的胸口上,还比那种感觉还难受。
我擦了擦手,抓住其中一颗钉子,用力想要帮他拔下来。
但是就在我往外拔的一瞬间,三角头突然变得无比狂躁。我从来没见过他那么激烈的反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那玩意儿引起剧痛,他的身体先绷紧然后猛地摇晃,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胳膊一挥就打在了我的身上,我整个人直接被击飞出去,狠狠地摔在了水泥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写得有点儿太猎奇了,接受不了的小伙伴儿也拜托不要太在意,原作里三角哥就这样,本文里…恩…应该不会一直这样。
说起来晚上码字儿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晃荡了,还差点抱着电脑跑出去。
希望四川的大家都安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祈福,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