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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云是个疯子。
挤在一对对热恋的男女中连续看了三场电影,爆米花都吃了4桶,直到电影院的午夜场都已经清场了,她还是不肯回家。
“一路向东,开进!”出了大门,阿云跟喝多了似的张牙舞爪,光着脚手里拎着高跟鞋,却没有忘记戴上摩托车的头盔。
“去哪啊?”
“去海边,我要看日出!”
“疯了吧你?200多公里呢!”三场电影,我已经彻底吸收了体内的酒精,但在这个时候,骑行200多公里,尤其要经过那些根本就没有交通规则和路灯的乡村公路,我始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我不管,我要看日出!”阿云像个孩子一样在耍脾气。
“行,走,我带你看日出!”我又发动了摩托车,却一溜烟地开到了家楼下。
“你骗我,你不答应带我去海边吗?”阿云自然比我更熟悉这座城市的道路。
“我只答应带你看日出,谁说要去海边了?”我心里暗暗得意着,小样的,你儿子都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收拾不了你了?
“这里怎么看日出?你还是在骗我!”
“走吧,只要你不睡着,保证你能看到日出!”我拉着阿云的手,走进了电梯。
天台上那间小屋的灯,居然还亮着。
推门进去,我就看到了正危襟正坐的高达。
“胖子,怎么还不睡?”
“你光顾着风花雪月了,还有心思管我们啊?”高达自然看到了跟在我身后的阿云,出乎意料的,他第一次跟我说话的语气明显带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头雾水,按理说,如果出了大事,他们早就给我打电话了。
“你自己问她去吧。”高达转过头不再搭理我。
“真是莫名其妙。”我又踢开了可心的房门,“丫头,你又惹啥祸了?怎么把你胖哥哥气成那样?”
可心正裹着个羽绒服,在电脑上写着什么,看到我进来,合上了电脑,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情况明显不对,我有点急眼了。
“你别着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第一次,可心跟我说话的时候,唯唯诺诺的。
“那你就一点点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气急败坏地一屁股坐在可心的床上。
“我要走了。”可心的话,让我猛地一惊,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会到来,但没想到这么快。
“好事啊,跟我俩瞎混个什么劲,准备去哪啊?要嫁人了?”我努力地掩饰着自己心中的慌乱。
“半年前,我大学毕业后回国,本想适应适应环境,找个工作,却阴差阳错地遇上了你们,倒是让我对这个社会有个全新的认识。”
“你挑重点说,要去哪,还是要嫁给谁?”尽管可心说的,是我一直想刨根问底的事,但显然,她从哪来,为什么要跟我们混在一起,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烦人!”可心一声嗔怪,“我在美国的时候,已经申请了去云南支教,那是我很多年就想做的事,今天,我的申请批下来了。”
“美国?你学的是什么专业?一个假洋鬼子,你又想跑云南去误人子弟了?”我都感觉自己的精神有点错乱了,说话也语无伦次了,正催着人家说事,我却又要刨根问底了。
“讨厌!我去当音乐老师!”可心的话,让我想起了她的天籁之音,更想起了她临时改编的那首Rap,也是,也只有国外的那种放飞自我的教育方式,能让她把音乐都玩的如此随意。
“那真的是好事,恭喜你!”这句话,我说的发自肺腑,年轻真好,能抛开功利去追寻自己的梦,这样的人这样的事,不是可喜可贺的吗?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赶紧走啊?”女人的思维,果然奇怪,好好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却开始疑神疑鬼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发?”可心的问题,我没法回答,索性岔开了话题。
“周一的飞机,明天我就搬回家,我答应陪我爸妈几天了。”
“你不说你家不在这吗?我还以为你是个孤儿呢。”
“哎,臭流氓,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好印象啊,当心我弄个小人写上你的名字,天天用针扎你!”事情交代明白了,可心又恢复了她惯有的顽皮胡闹。
“你知道我全名叫什么吗?”我狡黠的一笑,“你要真写上‘臭流氓’三个字,那你每次用针扎,全世界的男人,都得跟着遭殃。”
“你啊,这张嘴什么时候能靠谱点?”阿云跟了进来,笑得几乎岔气。
“胖子,人家可心都要走了,你搁屋里闷着干啥,过来,一起唠唠嗑,今晚谁都别睡了!”
高达的性格,我太了解了,这小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闷着,他自然听到我的叫喊了,但压根就不搭理我。
“哎,胖子,你不是暗恋可心吧?要不,你回家跟媳妇离了,我帮你撮合撮合,肯定把可心给你留下。”我晃着膀子进屋开解着高达。
高达始终没搭理我,倒是可心又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走之间,我必须撕了你这张破嘴,省着留着它祸害人!”
“胖子,我跟你说,你要拉着这张臭脸,明天等人家可心走了,你再想跟她说话,就只能搁墙上挂张黑白照片,没事再上两炷香了。”
“又来了!你这个臭流氓,就不能积点口德啊?”这次,可心真的急眼了,两只手,死死地揪住了我的脸。
原本,听说可心要走,我心里自然很不舒服,跟她在一起相处的日子,简单、快乐、单纯,同甘共苦又一起胡闹,有个这样的朋友陪我度过这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日子,现在她却要走了,我又怎么可能不伤感?
但跟可心之间的胡闹,却让我那已经跌入到谷底的心情,好了太多。
我的话,虽然激怒了可心,但却点醒了高达,他终于不再沉默,“哥,我下楼弄点吃的再弄点酒,咱今晚,喝个痛快,闹个痛快!”
“都这个点了,你去哪买酒啊?”阿云拦住了高达,“跟我去公司拿吧,吃的不一定有,但酒肯定少不了的。”
“丫头,说真的,你能不为功利而去完成你的梦想,我真的挺佩服你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可心,我第一次跟她推心置腹。
“你是又有什么坏心眼了吧?挖了个坑让我跳?”可心的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
“真的,至少你还有追寻自己梦想的机会。”
“跟你们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虽然天天在穷嘚瑟,但能遇到你们,我真的很幸运!”可心自然看出我没在跟她开玩笑,自然也有些伤感。
“要不,咱俩抱着痛哭一场?来,过来,让叔叔抱抱!”我真的很讨厌这种伤感的话题。
“滚,臭流氓!”可心又恢复了那一脸的厌恶,“你说你这样的臭流氓,也确实不太好遇到哈。”
“那可不好说,你脱光了下楼走一圈,能遇到太多比我更臭的流氓!”
“你这张破嘴,姑奶奶要是不给你撕了,飞机我都不上了!”可心又咬牙切齿的扑了过来,只是这次,却抱着我开始哭泣。
“哎,丫头,这样就没劲了哈,又不是见不着面了,非要弄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吗?”可心的举动,让我束手无策,想拍拍她又不合适,推开她更不礼貌。
“我不想走,不想,不想,不想!”可心哭得稀里哗啦的。
“丫头,你听,他们要回来了,快撒手,别让他们看到,高达要看到我跟他的情人抱在一起,好跟我玩命了!”
“放屁,你才是他情人呢!”可心狠狠地在我肩上咬了一口后,放开了我,听听走廊里并没有声音,恼羞成怒地又给了一拳,“臭流氓,又骗我!”
“等咱哥们翻身了,我们去云南骚扰你,你看,咱那个新公司,刚刚首战告捷,明天阿云的前夫就跟她办离婚手续,一分钱都得不到!”
“真的啊!”可心脸上的泪水还没褪去,就兴奋得手舞足蹈。
“是呗,本来想给你们个惊喜,却被你们这俩王八蛋给惊恐到了。”
“要不,我不去云南了,留下来跟你们接着折腾!”可心到底是个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丫头,去支教是你的梦想,如果你现在不去,将来一定会后悔,等你完成了你的梦想,说不定我们已经发展壮大,你想回来的时候,还可以继续做你的老板娘!”
“大叔,你终于说句人话了。”可心似乎有些感动,随即便反应过来,扑上来就一阵拳打脚踢,“你个臭流氓,又占我便宜!”
高达和阿云回来的时候,除了几瓶红酒和洋酒,居然还抱上来一堆零食,明显地专属于女孩的私人物品。
“我说胖子,你真是一点不客气哈。”
“嘿嘿,云姐说了,都拿走,明天她再给补上,也实在找不到别的了。”
“这屋里地方太小,你去弄个火盆,咱去天台开个Party!”
“哥,天台不行啊,地面是沥青的,咱要整火盆,不得把人家房顶给烧漏了?”高达正说着拒绝的理由,却看到了我横起的眼神,“行,你说咋弄咱就咋弄,我想办法吧!”
“你说这个看起来凶凶的高达,怎么就那么听你的呢?”阿云坐在了可心的旁边。
“因为他是流氓啊,胖哥哥只是看起来凶凶的不像好人,可是这货的,他可是真正的流氓,不光戴个眼镜,还挺有文化的,文质彬彬的到处耍流氓。”要说损我,可心永远不会词穷。
“是啊,你是没看到,他今天是真凶,连菜刀都给人打掉了!”阿云又想起白天的那一幕,满眼是感激。
“啊?菜刀?”可心捂着嘴尖叫,但我却能看出,她的尖叫,更多的,还是出于错过了如此精彩的场面。
“是啊,我都要吓死了,不过好在没事。”阿云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
“对了云姐,还没来得及恭喜你呢,我真的替你高兴!”可心拉着阿云的手,亲昵地依偎着她。
“来,带我一个!”我起身作势要坐到她俩中间。
“滚!”两个女人,异口同声。
为了弄个火盆,高达也花了血本,不仅拆掉了仅剩的那套摆摊用的炉具,甚至还去可心车里抽了半瓶汽油浇在可心屋里那扇破门分解出来的木头上,可心既然要走了,那扇破门,也没有任何留着的必要了。
熊熊的火焰旁,四个裹着羽绒服的男女,迎着寒风,在天台上瑟瑟发抖地开怀畅饮。
可惜的是,这样的场景,可能不会再现。
更可惜的是,阿云不仅没有完成看日出的心愿,更错过了跟前夫约定的离婚时间,因为,她已经成功的把自己灌醉了,挤在可心的小床上睡得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