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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心这个“天使投资人”,算得上绝对的良心投资人,不仅身体力行的全程帮着高达“搞研发”,甚至管朋友借了一辆破旧的微型,作为早餐摊所必须的运输工具,当然,也可能是听我说有“被抓”的风险,觉着这种微型,至少在逃跑时,会比那常用的“倒骑驴”,要迅速得多。
我已经彻底地被他俩“划清了界线”,早上4点,两个人就收拾利索,在我震天的鼾声中,开着微型面包出发了。
阿云说的那份海外的工作,我不能不动心,虽然我并不想出国,但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只要能挣到钱,即使再回头刷厕所洗盘子甚至打扫太平间,我也不会犹豫。
早上起来,我冲了个冷水澡,又翻出我看起来最整洁的一套衣服,甚至把4个多月都没有穿过的皮鞋擦拭一番,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觉着还算满意,才下楼去面试了。
“哥,许总在和客人谈事,她吩咐过了,让你先做份笔试。”许总的秘书是个漂亮的小丫头,自从知道我的工作是她儿子的保姆,更对我客气了太多。
“笔试?”我猛地一惊,从大学毕业后,记忆中,除了签字,我都没动过笔。
“是,人家客户说了,要检验一下你的英语水平。”小丫头怯生生的说道。
“行,我去会议室答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想要这份工作,就必须满足人家的要求,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
“哥,您别生气哈,人家客户说了,你得交出手机,而且,我还得监考,半小时,必须答完。”
“行!”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笔试的过程,让我近乎抓狂,不仅里面都是汉译英、英译汉的翻译,居然还出现了虽败犹荣、高处不胜寒等成语,更让我气愤的,还有些例如嫌疑人、原告、被告等专业术语。
虽然气愤,但我已经没有选择,游戏既然开始,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而我,却没有任何提出异议的机会,除了服从,别无选择。
其实,别说已经回国10年了,就算刚回国的时候,我的英语水平也真心不怎么样,因为我只关心专业领域内的词汇,至于专业外,除非生活里经常遇到的,我并不关心,即使在某些重要的场合做演讲、做报告,遇到不懂的单词,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掏出词典来翻译,因为英语本就不是我的母语,只要把意思说明白了,又有谁,会去嘲笑我是怎样说明白的呢?
磕磕绊绊的,我也算答完了卷,然后被带到了许总的办公室。
让我意外的,是这个世界实在太小了,小到了坐在许总对面的那个中年男人,我非但认识,而且打过不少交道,甚至,在那个南亚最贫穷的国家里,我曾经用枪顶着他的脑袋,逼着他滚出了办公室。
他,叫贺飞,是我回国工作后,第一个让我真正见识到人性阴暗面的小人。
当年,作为董事长极其信任的那间巨大的跨国公司南亚分公司的“封疆大吏”,贺飞的风光无限,权力更是只手遮天,只是,贪婪的他,在那个堪称亚洲最大的工程项目竞标过程中,勾结了竞争对手,让整个团队半年多的努力,一败涂地。
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国内,贺飞必然锒铛入狱,但在那个钱就是法律的国家,即使来自总公司的调令,他都可以选择忽视。
作为总公司指派的“屁股清道夫”,我的工作,就是化解类似的危机,即使铁证如山,居功自大的他却依然巧舌如簧,甚至依仗着那些武装保安,将我拒之门外。
这种时候,讲理没有任何卵用,法律,更早已成为了他的帮凶,除了以暴制暴,其他的都是在浪费时间。
动用政府资源和政府军,甚至动用了枪支和装甲车,是我的自作主张,但却成功的夺回了他办公室里、家里所有的重要资料和银行里的现金,最大程度上稳定了当地一百多名员工的军心,更挽回了公司的损失。
毕竟,只要有人类存在的地方,这样的吃里扒外,都是见不得光的,贺飞也错误的评估了自己的实力,那个国家里的政府官员确实基本被他买通,但在两个老板之间,却无一例外的站在了实力更大的一方,毕竟,我的老板,是直接跟他们的总统对话的。
当然,那些基本上都拥有着欧美留学背景的政府官员,更愿意相信有着相同经历的我,而不会选择那个只靠美金铺路的他,也是那场惊动了主流媒体的冲突中,贺飞完败的原因。
没有法律的地方,可以靠武力取胜,而我最擅长的,恰恰就是使用武力。
但有法律的地方,武力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我如此落魄,而他,依然在第三世界国家里,作威作福。
好在,10年了,我的体重增长了60斤,他很有可能认不出我来。
至少,当着许总的面,他没有任何认出我的迹象,一切,就跟一场常规的面试,没有任何的区别。
内心深处,我已经拒绝了这份工作,几次想找借口离开,但始终没有说出口,毕竟,这是许总的办公室,那个小人,还是人家的贵客,看他俩之间的熟络程度,应该已经合作了很多年,如果因为我的鲁莽影响了许总的业务,那就太不应该了。
有意的,我回避过了自己海外的一些工作经历,尤其跟以前那间公司有交集的国家和项目,我都绝口不提,甚至连自己的口音,我都在努力掩饰着。
“你这人真是的,平时能说会道的,这时候却掉链子,你在**公司的时候,不是去过很多国家吗,贺总在南亚和澳洲那边也有很多生意,你们多交流交流。”
阿云并不知道我和贺飞之间的恩恩怨怨,出于热心,也出于想帮我一把,她努力地帮我在推销自己,看得出来,她是个行家,知道我曾经供职的那间公司的名气,更知道国内有能力在海外做这种大型工程的公司,屈指可数。
“你在**公司的海外公司做过?哪个部门的?老大是谁?”贺飞直起了堆在沙发里的身子,小三角眼里,放出了光芒,猛然间,四目相对,他明显的一愣,“呀,是你?你怎么胖成这样了?”
“你们认识?”
“呵呵,不仅认识,还有过冲突,这小子当年还用枪顶过我的脑袋。”贺飞的苦笑,说明他已经完全认出了我。
“贺总,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既然所有的伪装已经被撕掉了,我也没有再装下去的必要,起身告辞。
“你这人,还是那么爱冲动,那么小心眼。”贺飞起身拦住我的时候,我才发现,他的右腿,已经有些残疾,看起来像是脚筋被人动过了手脚,那样的国家里,这种人遇上这种事,也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眼前的一幕,已经让阿云目瞪口呆,即使她阅历不浅,但始终是个女人,更想不到这两个男人,不仅有恩怨,还动了枪。
这时候,阿云的秘书,敲门靶那份笔试的结果送了过来,贺飞看都没看,直接撕得粉碎,“你看看,早知道是老熟人,何必多次一举呢?”
“贺总,当年也是就事论事,都是打工的,如有冒犯,敬请包涵!”眼前的场景,让我摸不着头绪,但至少,不能因为我和他的恩怨,影响到好心帮我的阿云,这个道理我自然清楚。
“兄弟,如果我要请你,你会不会来帮我?我很欣赏你的能力。”贺飞说的很诚恳,但我根本不相信他表面上的那一套。
“其实刚才笔试的时候,我就发现,当年的那点英语都忘光了,已经不适合再出国工作了。”还好我反应够快,拒绝的理由还算合理,我知道,薅住头发往死踹,才是这种人常规的做法,而如果我走出了办公室的大门,他又如何去报那一剑之仇?我又怎么可能给他这样的机会?
“兄弟,坦白的说,当年,咱俩之间,我想了无数种你能对付我的方式,连警察局我都布置好了眼线,但始终没想到,你居然能隔着锅台上炕的直接动用了市长和军队,你的能力让我很佩服,既然都是为了工作,也并无个人恩怨,你为什么不能考虑一下,跟我合作呢?”
“那是谭总的能力,我只是个执行者。”我并不会谦虚,但那一战,我记忆犹新,因为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凶险的一战,而完胜的根本原因,当然是总公司在那个国家里,深厚的人脉。
“可是据我所知,谭总在那件事上,开始并不知情也没有给你任何指令,对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不耐烦了,尤其眼前的这张油头粉面的脸,曾经让我那样的深恶痛绝。
“我想说的是,你现在的情况,我也有所耳闻,既然你需要钱,而我恰恰能给你提供钱,你的能力我也绝对认可,而许总也成功的撮合了我们,一件大家得益的事,为什么你要拒绝呢?”
“这样吧,给我点时间,我考虑一下,这么大的事,总得跟媳妇商量一下吧?”不得不承认,贺飞的口才很棒,我又经常爱冲动,再聊下去,我肯定得吃大亏。
“行,我等你消息!”贺飞再次起身,拖着那条并不太灵光的腿,使劲的跟我握了握手,“兄弟,我们都是商人,一切都为了生意,别那样小气!”
出了许总的办公室,我长舒了一口冷气,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转念一想,我掏出了手机,本想给许总发个短信叮嘱一下,手机上,却已经收到了一条短信:在商言商,放下你的小孩脾气,你已经不再是小孩了。
瞬间,我明白了,本身我就不是个商人,所以,才会一败涂地。
可心的心很细,为了方便我的出行,那辆Mini车的钥匙,就悬挂在我的床头。
看看时间,已经中午时分了,估计他俩也该收摊回来了。
躺在床上,我回想这当年跟刚才那个贺总之间的一幕一幕,又想起了来到这个城市后发生的一切,甚至情不自禁的设想了一下,如果来到这个城市的是贺飞,他还会被骗吗?
答案,已经不再重要了,或者,答案就摆在了眼前。
上午的场景,如果对换一下角色,倘若10年前,被枪顶住脑袋、已经被吓得尿裤子的是我,我还会如此大度的去邀请他为自己工作吗?
肯定不会,我只会,报复,报复,再报复。
这就是差距,即使曾经是仇人,即使他的为人曾经让我很恶心,但这种气度,又何尝不是我身上所欠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