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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高达就开始撕扯着身上的衬衫和领带,“大热天的,穿这玩意太难受了。”
思远坐在后排,一言不发,眼睛始终没离开高达,看着他脱掉了衬衫露出了里面的短袖,也露出了两只描龙画画的粗胳膊。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个胖叔叔?”我装作很关切的样子。
孩子仍旧不说话,眼睛含着泪点了点头。
“胖子,看你给孩子吓的,赶紧滚蛋,自己打车回去,可心你开车。”我看到路边有个共享单车停放点,冲高达使了个眼色。
“是,老大。”高达心领神会,靠边停了车,灰溜溜的下车走了。
“老大,这车太大,我开不了,你来开吧。”可心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那车你都能开,这车你开不了?怎么那么多事!”我低声的跟可心说道。
“废话,那是你的车,不怕撞,这可是人家的车,而且那么贵!”
“怎么跟老大说话的你,滚蛋,你也下车!”
看着可心摔门而去,我才想起来,这丫头的心是真细,我刚才光顾着“摆谱”了,居然忘了高达身上一分钱没有!这地方距离我们的住处,足足有30多公里,这要让高达走着回去,凭这哥们的实诚劲,他能走一晚上!
“咋样,思远,坏人们都走了,就剩下咱哥俩了,咱哥俩好好相处,行不?”
思远的眼泪还没有褪去,使劲地点了点头。
孩子就是这样,心里总是得有个坏人,要不就真无法无天了,就像小时候我妈总拿“大灰狼”来吓唬不好好吃饭的我,一个道理。
按照阿云的安排,我先带孩子吃饭,再送他去跆拳道班学习。
即使这地方还属于城边,但赶上了周末的晚高峰,交通也是异常拥挤。
奔驰大G的那澎湃的动力,让我格外的兴奋,环顾了一下四周,反向车道的车并不多,也并没有拍照,索性一路超车加逆行,开得有些忘乎所以。
后视镜里,我看到那个一路上不说话的思远,居然跪在了座位上,把脸贴在车窗上看着我一路风驰电掣,我把他那边的车窗降下来一半,他兴奋得跟那些被我甩掉的车挥手,我才明白了,这孩子,就是被人管的太凶了,一切都给他安排好了,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见了。
“哎,思远,咱这是要迟到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平时可不能随便违反纪律哈。”
“好的,叔叔。”原来这孩子会说话。
我确实要迟到了,至少给他送回家吃饭的时间肯定没有了,刚巧路边有个“驶入室”麦当劳,便把车开过去,对着麦克风开始点餐。
“思远,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妈妈说,麦当劳是垃圾食品,小孩子不能吃。”思远直晃脑袋。
“草!”我恨恨地骂着,一脚油门,车开到了马路上,绕了个圈,又开回到麦当劳的停车场,“下车,进去点吃的!”
思远显然没有吃过麦当劳,站了5分钟也不知道自己该要什么,这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孩子,显然已经没有为自己选择的习惯了。
“既然没吃过,你就看图,喜欢哪个就点哪个,这玩意就跟追女孩一个道理,最起码得有眼缘,哎,臭小子,你班里有没有你喜欢的女孩啊?”我要了份菜单,摆在了思远面前。
“没有,妈妈说了,我还小,不能想那乱七八糟的。”男孩警惕的看着我。
“你咋啥事都听你妈的?这些老爷们之间的事,你妈懂什么啊?以后,这些事咱哥俩唠就行!”
“你不能告诉我妈?”孩子的眼睛,格外的纯真。
“不会的,你先把餐点了咱俩慢慢唠,就看哪个漂亮,你喜欢哪个就行。”
“那我要这个,还有这个。”思远鼓足了勇气,指着“开心套餐”赠品里面的几个娃娃。
“哥们,那都是赠品,不能吃的,你看看这边的,你喜欢哪个?”我有点头大了,我姑娘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不再喜欢娃娃了。
“那我要这个,还有这个。”思远指着一份开心套餐,还有个冰淇淋,不得不佩服麦当劳的创意,开心套餐的设计,也确实能准确的抓住小孩的眼球。
我端着餐盘回来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思远在挽起校服的裤脚查看着腿上的伤口,发现我回来了,赶紧放下了裤脚。
“快吃吧,吃完了咱好去上课。”既然孩子不愿意让我看到,我自然就装作没看到。
看着思远狼吞虎咽,我忍不住问他,“怎么样,好吃不?”
“嗯,好吃!”这孩子估计在学校里没有什么好吃的,不仅吃光了自己那份开心套餐,连我给自己点的巨无霸也啃去了半个。
他一边吃,我一边给他讲自己在国外麦当劳里打工的情景,从汉堡的制作过程,到当学生勤工俭学时自己挣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的快乐,小男孩忽扇着大眼睛,听得津津有味。
回到车上,我刚发动车,坐在后座的思远,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话了,
“叔叔,你能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吧,我听听。”
“我不想去上跆拳道课了。”思远的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说的唯唯诺诺的。
“那你想干什么?”这种问题,在跟我自己家那祖宗的斗智斗勇过程中,我有无数种方法去应对。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不想再去上课了。”
“行。”我不假思索的回答。
“真的?”孩子的声音,充满了惊喜。
“咱俩之间,立个和平共处的规矩,我听你的,你也必须听我的,行不?”
“行!”孩子在后座上欢呼雀跃。
“来,GivemeFive!”我伸出了右手。
到底是国际学校的孩子,一个国际通用的加油打气动作,他并不陌生,不仅娴熟的跟我击掌,大吼着还加上了一句:“HighFive!”
一个细微的动作,我有点喜欢上眼前这个男孩了,跟他击掌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在国外每次打拳赛前跟教练之间的鼓励,孩子那句发音极其标准的“HighFive!”,还有那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彰显着来自内心深处的血性!
既然答应孩子不去上课了,我就必须想出个地方能让他玩的开心,本来想在手机上搜索附近的游乐场,但偶然间在后视镜里看到那别小姑娘般的发型,我灵机一动,
“我都陪你那么长时间了,你是不是也该陪我干点什么了?”
“行,只要不去上课,干什么都行。”没有主见的孩子就是这样,他习惯于别人为他安排好一切。
“天太热了,我想去剃个头,你去不去?”
“去!”回答得干净利落。
我也确实很长时间没有理发了,随便搜索了个附近的标价最高的理发店,我就驱车前往。
理发,跟其他服务行业基本差不多,价格贵的,肯定有贵的原因,尤其当我想给思远换个发型的时候,发型师的创意和手艺,必须过硬,否则他妈能杀了我。
我习惯的发型,是类似郭德纲那种“锅盖头”,尽管曾经无数次跟发型师研究,想走点“文艺”路线,但那哥们的回答,永远是“在你这脑袋上,真的很难找出文艺的气息,这跟手艺和创意没有关系,你就别难为我了成不?”
我剃头的时候,思远乖乖的坐在一边等着我,让我意外的是,这孩子压根没有玩手机的习惯,自己的手机就在兜里,他却聚精会神的在看发型师给我剃头。
“怎么样?帅不?”我剃完了头,对着镜子问思远。
“帅,我们班里也有几个男孩是这样的头型!”
“要不你也来一个?咱哥俩一样的头型,行不?”
“那可不行,我妈不能让!”
“你别管你妈,你就说想剪不想剪?”
“想!”干脆又响亮的回答,居然吓了我一跳,这孩子,这么快就被我教坏了?
发型师的手艺确实不白给,在我那“锅盖”发型的基础上,稍做了些改动,依照着小孩的脸型给他换了个全新的发型,,一个“小锅盖”,活灵活现,同样四面溜光,中央茂盛,也确实比我文艺了太多。
改变,从头开始。
发型的作用,极其重要,即使是个孩子,短短的一个小时,进理发店前的那个“女孩”,瞬间变成了个稍带着“流氓”气息的“爷们”,对于我的“杰作”,我很是满意,
“看看,多帅一小伙,非留那么长头发干嘛?”
“叔叔,那咱俩现在干嘛去?”这次,是男孩主动拉住了我的手。
“你听我的来剃头了,这次,我听你的,你说干嘛就干嘛!”
“要不,咱俩找我妈妈去?”这次,男孩说话,不再胆怯,也可能,镜子里的头型,给他了莫大的信心。
“没问题,我带你去!”尽管我曾设想了游乐场、电影院、甚至同学家里等无数场景,但打死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想着去“找妈妈”。
也可能,除了回家,除了找妈妈,他也想不出其他别的地方可以去了。
霸气的头型,在那间全是女人的公司里,引起了骚动,一帮疯老娘们,七嘴八舌地轮番的过来调戏着思远的脑袋。
“呀,大姑娘变成小伙了啊,真帅!”
“哥,你惹大祸了,一会许总要是看到了,你死定了!”阿云的秘书,友善地提醒我。
“谢了啊妹子,没啥事,我跟她说好了,她不会生气的。”
外面的骚动,自然引起了在自己办公室里忙碌的阿云的注意,跑出来看到了自己儿子那霸气的造型,脸上的表情,从诧异、变成了愤怒、接着又变回了平静,给了儿子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悄声问我,
“你怎么把他带这来了?”
“他要来这的啊,咱哥俩说好了,他听我的,我也听他的,他听我的话去理发,我也听他的话带他来找妈妈。”
“哥俩?那你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阿云在努力地憋着笑,“我还有点急事,必须处理了,你先带他出去玩会,一会我给你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