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套路 第9章 逃避

[首发书]

可心没有食言,带我们去的地方,我确实非常喜欢,因为那里不仅完全免费,而且还有个巨大的天台,站在上面,半座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

电梯里的楼层显示,这座楼足足有28层,而我们落脚的地方,就是电梯机房旁边一个私自搭建的简易棚,虽然简陋到四面漏风,但却有两张床也足够容纳三人,中间居然还有道门,分成了两个房间。

我是个有点小情怀的人,也可能,如果不是在国内大学被勒令退学后走上了这段一切只为了生存的道路,我在大学里搞的那支乐队,凭那时候我们的激情和才气,现在的人生,可能就是另外一种风景了。

站在天台的边缘,灿烂的星空在头上,热闹的城市在脚下,温和的微风轻抚到了脸上,连电梯井旁边那个破旧的房子都是那么的应景,那一刻,我已经陶醉了,这样的场景,只有在梦里出现过,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莫名的,这首诗脱口而出,我想家了,更想念那个天天在上学的路上跟我一起背诵古诗的小丫头了。

“装什么文人骚客,我看你真是资本家当惯了,瞎放什么骚,赶紧的,下楼帮胖哥哥收拾行李去,哪有你这么欺负人的!”

一声恶狠狠地咒骂,把我从陶醉中拉回到了现实,该面对的,一样少不了。

寸土寸金的地方,想找个免费的车位,基本上没什么可能,但那天价的停车费,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只有面包和矿泉水的生活成本。

三个人卸下了大件行李,然后开车在马路上晃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一个老旧小区,里面刚好有个免费的车位,只是,足足有一公里远,但这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既然兜里没钱了,腿自然就得遭点罪了。

高达在蚂蚁搬家似的卸着车上的行李,我想帮忙,却被他拒绝了,“你去跟小丫头聊聊吧,咱都穷成这样了,她还能跟咱一起疯?”

“靠,俩大老爷们,能让个黄毛丫头给卖了?”我不屑一顾,抱着几床被褥,追上了背着我的电脑包、手里还端着个脸盆和洗漱用品的可心。

“这么棒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的前男友,是个贝斯手,他有个乐队,总在这里排练,这地方是他交了一年的租金从物业手里租来的,还有差不多4个月租期,我们分手了,他也去当北漂了,所以你们可以免费住4个月。”

“文艺青年啊?那你应该也是乐队里的一员了?你是干嘛的?主唱?”我不由得想像了一下,即使乐队再烂,要是有位这样清新脱俗、身材火辣的主唱,想不火都难。

“小样,想套我话?门都没有!”可心笑嘻嘻的把脸盆放到了我怀里的被褥上,紧接着就变了脸,“挺大个老爷们,就拿那么点东西,你真好意思!”

“哎,丫头,你拿那么多没用的干嘛?”女人,就是麻烦,那么多东西里,偏偏就盯上了那些洗发水、洗面奶之类的洗漱用品。

“大叔,你这身衣服,从买回来就没洗过吧?熏得我鼻子都快失灵了!”

“嫌脏,你倒是脱下来啊,没人拦着你。”

“滚,臭流氓!”

相对于天台上的无限风光,破旧的屋里倒实在让我难以忍受,长时间没有住人的灰尘和潮气,几乎让我抓狂,我甚至都有了种冲动,去把那遮挡了我躺在床上观看星空的屋顶给拆掉。

可心找了把扫把,在灰头土脸的打扫着屋里的灰尘,弄得屋里乌烟瘴气。

我坐在天台边上的围墙上,想象着几个文艺青年在这么棒的夜景下,迎着微风玩乐队的场景,那是何等的快活与酣畅?

而现在,我却没有在这个巨大的城市里任何的容身之处,只能借宿在人家遗弃的地方,这他妈的,就是人生!

“哥,你来看看,这东西你肯定喜欢。”搬运完行李的高达,正满天台的查看地形,这是他的习惯,每到哪里,必须尽快熟悉周围的环境。

我循声走过去,居然发现了一个破旧的沙袋,虽然只是沙子装在麻袋里,依然让我兴奋地对着它拳打脚踢。

心情不好的时候,对着沙袋一顿猛揍,,把沙袋想象成任何引起我不开心的人,全力以赴的“拼杀”,直到把自己累瘫了,那些让我不快的因素,也随着汗水一起发散了出去,这是我几年来的习惯,也让我避免了太多的“没事找事”。

这次,已经绝望的我,更加凶狠地对着沙袋发泄,尽管那粗糙的表面和毫无弹性的内胆,已经让我的手鲜血淋漓,我却始终没有停歇,直到那并不算粗壮的支撑杆拦腰折断,我依然对着跌落在地的沙袋毫不留情,直到,彻底的瘫软在地。

“哎,你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呗?”可心托着腮帮子,趴在了我的脸旁。

“有啥可讲的?都已经这熊奶奶样了。”我喘着粗气,体力的透支,让我连说话都费劲了。

“我总觉着你可神秘了,看起来坏坏的又算不上坏人,可说你是好人吧,你又确实不是,看你揍那几个坏蛋的时候那么凶狠,又能文质彬彬地去吃顿霸王餐,估计那几个服务员到现在还没弄明白到底是谁跑单了呢,哈哈哈!”可心又想起了餐厅里的那一幕,笑得情不自禁。

“那又咋样?不还是让你那混蛋哥哥给骗的倾家荡产了吗?”

“那倒没错,你这人是挺矛盾的,看起来很聪明,有时候又真挺白痴,兜里就60多,你还敢给我买衣服,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干嘛的啊?”可心始终还在穿着我的衣服,当然,也可能是怕我偷窥,没有机会换。

我闭着眼睛,没有搭理那个喋喋不休的小丫头,心里始终在盘算,怎样才能度过这个难关呢?

“哎,你给我讲讲,为什么那么凶的胖哥哥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呗?”可心居然在我的身旁躺了下来,用脚不停地在踹我的腿。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还真的是个坏人,是个煤老板的打手,我俩干过一次架,他打不过我,后来喝顿酒就成了哥们了。”想起跟高达结识的那一幕,也真挺曲折。

“你们男人真奇怪,一顿酒就能成哥们,哥们之间也能因为一顿酒翻脸。”

“丫头,你别瞎琢磨了,就像男人永远看不懂女人一个道理。”这个女人的喋喋不休,让我有些不耐烦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啊?总不能天天就这样逃避吧?”

“逃避?”我猛地坐起身子,这是第一次有人说我逃避。

“是啊,你不是在逃避吗?逃避事实,逃避贫穷,逃避家人,更在逃避你自己啊。”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可心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戳在我的痛处。

她说的没错,我确实在逃避,我从来没有认真的思考过现状,只是简单的把一切的原因,全部推到了那个骗我的人身上,更在倾尽所有的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到了报复那个即使找到了也根本于事无补的人身上,至于怎样去求生、怎样去翻身、怎样让家人少担点心,这些,统统被我逃避了,甚至连目前首当其冲的任务,收拾屋子,也已经让我成功的逃避了。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可心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彻底地点醒了我,我真的还要逃避下去吗?

“丫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一次,我对这个从来不提自己过去的女孩的来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都说了,无业游民啊。没有工作,没有老公,也没有男朋友…”

”行行,不说拉倒,我看你能藏多久。”我起身站了起来,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腰板是那样的直、那样的硬。

“哎,你干嘛去?”

“收拾屋子,不能老这样欺负胖子了。”

三个人,两间屋子两张床。

可心是个女孩,自己一间屋子一张床没有任何异议,但我和高达,却因为谁睡床,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就要动起手来了。

“哎我说你俩大老爷们,为了一张床吵成这样,丢人不?”可心推开了那扇顶多算“隔断”的房门。

“去去去,大人的事,小孩别掺和。”我恶狠狠地驱赶着可心。

“要不你俩猜硬币,要不你俩一人一天,这样多公平啊?”可心掐着腰,在笑嘻嘻的幸灾乐祸。

“滚蛋,要不我俩一人去你屋里住一天,行不?”我的嘴又开始不着调了。

“讨厌,你这个臭流氓,又来这套了,我告诉你哈,今晚你要不来,你就不是个爷们。”可心恶狠狠地摔门而去,留下了一句赤裸裸的挑衅。

“哥,你是去,还是不去呢?”高达使劲地在憋着笑,身体都在颤抖了。

“要去你去,我他娘的睡天台去。”我回手抱起了一床毯子。

“那咱俩就一起睡天台。”高达的倔劲又上来了,也抓起了一床被子,气乎乎的夺门而出。

那一夜,电梯机房的两侧,一面一个,露天睡着两个精疲力尽的裸男。

隆隆的机房噪音,始终没有盖住那两个震天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