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的眸色不免转深。
他思考的时间不过片刻，很快就冷冷淡淡开了口：“是有过这么一门婚约，算是……娃娃亲。”
话音刚落，那边气鼓鼓看着窗外的小姑娘就转过脑袋，眼眶迅速红了起来，不依不挠地盯着他看。
少黎心下好笑，忙摸摸她脑袋，笑道：“但很早就退婚了，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家里是很有势力，但漂亮吗？我没有见过。”
白露和舒初彤对视一眼，悄悄给邵大神竖了个大拇指。
——我靠，邵大神绝对高手啊，这种教科书级别的答案，竟然信手拈来？
果然，床上刚刚还红了眼眶的小姑娘眼底的那泡眼泪一下收了起来，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半晌又有些恼羞成怒：“我管你退没退，跟我有什么关系，是她们俩要问的。”
“那个……我们先走了，晚上还有事，你俩聊哈。”
白露心底“啧啧”了两声，拉着舒初彤往外走。
舒初彤一副八卦还没看完的模样，被她强行拽到病房外，十分不满，时不时还回头看两眼，白露挑着眉敲了她一下：“你傻啊，眼看人家误会解除了，要开始山无棱天地合了，你跟着瞎搅和啥。”
舒初彤呼吸了一口带了消毒水味的空气，扯着白露的袖子咆哮起来：“卧槽，我太他妈激动了，所以说，不是晨晨喜欢邵大神，而是邵大神喜欢晨晨？我的天……周小怂这也太厉害了吧？居然这么久了没被追到手？如此美色都能把持住？”
病房里，周晨晨见两个室友都走了，刚刚端起来的气焰又稍微降了点，装作不在意的又问了句：“你说真的？真的退……退婚了？你都没见过面？”
一番三连问，惹得年轻人眼底暗色更加浓，看她好半晌，直到小姑娘都急了，才出声。
“嗯。”
一个字里，声调沉沉，但却含了些许愉悦。
周晨晨听出他的愉悦，莫名其妙地就红了脸，自己在那儿不好意思了半天，这才惊觉手心里湿漉漉的，她低头一看，惊呼一声：“呀，苹果……苹果被我掐坏了。”
话说出口，又红了脸。
年轻人这次却没为难她，动作轻巧地掰开她的手，把那颗被掐得和纸巾黏在一起的苹果拿出来放在一旁，又给她仔仔细细擦了手。
细心得像是在照顾一个孩子。
少黎擦着那黏糊糊又软乎乎的手心，突然想起从前他问母神，为什么父神这么凶，母神却这么温柔，他也想像母神一样温柔。当时母神告诉他，温柔是不用学的，等你遇到某一个人，就会了。
但他却不知道这样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抬头，敛了毕生的冷冽和煞气，收起所有爪牙，温顺地看着眼前这个还有几分婴儿肥的凡人小姑娘。
“还想吃吗？我给你削。”
周晨晨怔怔地摇头，看他又低下头，仔细地拿着她的手，用纸巾一点一点擦渗进手掌纹路里的苹果汁液，不免愣了许久。
大魔头怎么变得这么……他前段时间还动不动就冷脸吓她，或者皮笑肉不笑地恐吓她。那个见她第一面就用掌心里的火吓晕她的人，和现在给她擦手的人，竟然是同一个吗？
周晨晨心里胀满了一些情绪。
某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想明白了，某一瞬间她又觉得没有。
她面红耳赤地把手收回来，结结巴巴地回答：“干……干净了。”
“干净了就好”，年轻人突然抬起头，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那我也有话问你。”
周晨晨最怕他这副严肃的模样了，立马浑身不自在正襟危坐起来，也严肃地瞪着眼睛看他。
年轻人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些从学校排到江边的人里，有你喜欢的吗？”
她一听这问话，再看他虽然面无表情，却满眼的笑意，立刻恼羞成怒了，却又碍于面子强行挽尊：“就让他们排着去吧，我……我才看不上他们呢……”
少黎看着她壮着胆子扯谎，却不拆穿。
没想到小姑娘自己憋不住了，很快泄了气，可怜巴巴地耷拉着个脸坦白，那语气还透露着委屈：“我小时候就一直很胖……都没有人喜欢我，你是第一个。”
他：“嗯。”
周晨晨刚松了口气，他又严肃地问了第二个问题。
这一次眼里却不见笑意。
“我刚刚那样握着你的手，你有什么感觉？”
周晨晨愣了半天，红着脸表情怪异地看着他。
哪有人牵都牵了，握都握了，还要问她什么感觉的？
谁知下一秒，他竟然得寸进尺了，突然俯身过来，一把抱住她，把她的脑袋按在他肩膀上，还用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
他蹭完，又一本正经，哑着嗓子问：“现在呢？又是什么感觉？”
小姑娘憋气憋了半天，颤颤巍巍地挣开他，眼泪汪汪地控诉：“你你你……臭不要脸！”
周晨晨本是早就要打断他们之间这般羞耻的对话的，但听到室友们问起“婚约”，不免停顿了一下，竖起了耳朵——她们正好问出了她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话。
这话问出来，两个妹子心里都震惊得无以复加。不过她们震惊的重点更多是放在前半句——邵大神竟然喜欢晨晨？还是他先表的白？
他在追她？
周晨晨却忍不住了，隔着纸巾把手里那个削了皮的苹果攥得紧紧的：“许仙都跟我说了，你之前在大……咳咳，就你小的时候，你妈妈给你定了一门婚约的，还说……还说对方特别漂亮，家里又有势力，我跟人家根本没法比。”
所以说，晨晨之前那次和她嚎了半天的，人家喜欢她但她不喜欢人家的那个“人家”，是邵大神？她当时竟然还建议她，就算不喜欢，也好委婉地拒绝？
她要是知道那是邵大神，怎么可能让她拒绝？
许仙和她说的？
许仙对他和周晨晨之间几次三番的挑拨，让他不得不起疑心。
“婚约？什么婚约？”
他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小姑娘虽胆怯，但面色红润，气息有力，身体健康得很，哪像现在，瘦了好几圈，眼睛看着大了，但却没什么神气。
很多看似不相干的事联系起来，都有它的原因。
她气鼓鼓地转过身来，看着病床边坐着削苹果的年轻人，眼睛瞪得大大的，丝毫不肯错过他脸上的表情。
少黎慢条斯理地削完最后一刀，把一整条完整的果皮扔进床边的垃圾桶，又把小姑娘的手掰开，将那个光溜溜的苹果拿纸巾垫了，塞进她手里，这才皱了眉。
她越说越快，说到后面，气呼呼地又捏了捏那个苹果，转过去不对着他。
她都知道的，他们修真界的都是喝露水的仙女姐姐，她肯定没法比啊。
少黎这下倒是真真切切地皱了眉。
“婚约”他不知道，但“渣男”这个词，他倒是听过，之前周晨晨评价父神的时候，就说了这个词。
把他和那位杀妻弑子的父神一概而论，少黎不免有些不快，眉眼一抬，那语气里自然就带了一贯的冰冷煞气，倒是把没和他相处过的白露和舒初彤吓得够呛，半天没想出来下一个问题。
他手段一向严厉，底下人很少敢违背他的意愿做事，刚领了重罚，依旧大着胆子忤逆他，实在蹊跷。要不是知道许仙修的是佛修，从小灭了七情六欲，他几乎要以为他是不要命，想挖他墙角了。
少黎心下冷哼一声，随即想起了昨天医生对他说的话。
“你女朋友这症状很不一般，体温比平常人低很多，脸上没起色，胸闷、气短、没食欲没精神，所有症状都有，但验血、仪器却检查不出来任何问题，有些蹊跷。”
怪不得来病房照顾她，而且这一进来，又是削苹果，又是低眉顺眼的。
白露回忆起之前的事，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所以，你就是那个和晨晨表白了，却其实有婚约的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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