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一直跟着罗冀在外边逛到天快黑了才回去,刚进罗家的大门就看见余丽珊的车停在门口,林风吓得一缩,声音都变了调:“罗……罗冀,我还是回小别墅去吧,我,我看我就不进去了,行不行?”
罗冀拍拍他的手:“别关系,有我在这里谁敢给你脸色看?”
林风几乎恐惧得要哽咽起来:“我还是怕,余夫人……余夫人她本来就不喜欢我,我还是……我还是自觉一点……”
刚才一下午还会笑会闹会淘气的小东西,一进门就害怕成这样,原本就不喜欢余丽珊回来住的罗冀心里也产生了相同的厌烦情绪。不过他毕竟是这家的主人,不好把厌恶自己夫人的神态在脸上表现出来,只得轻轻把林风拉过来强行按在怀里,低声道:“她要是敢对你怎么样,别怕,还有我在这里呢。”
林风低低的道:“我不信,她是你妻子。”
声音轻轻的,带着一点点柔软和说不清的悲伤。
罗冀一时冲动上来,想说她是我妻子又怎么样,她哪里比得上你半分?幸而他已经不再是那个为心上人一句话就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毛头小伙子了,忍了忍才微笑着安慰:“没事,不用管她是谁。”
林风像只小猫一般轻微的点点头,这才跟罗冀一起进了大屋的门。
果不其然,一进门就只见余丽珊沉着脸坐在大沙发上,穿着精致黑色丝袜的小腿边放着几个小行李箱,地上砸碎了几个茶碗,佣人垂手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老管家点头哈腰的对她说些什么,但是她理都不理,见罗冀和林风进来了只挑了挑眉毛,冷笑一声打断了老管家:“这就是你说的少爷去公司开会了?敢情是和这个贱人的儿子一起去开床上的会了不成?”
罗冀厉声呵斥:“闭嘴!”
余丽珊呼的站起身:“我哪点说错了?你自己问问他,林风林少爷,你说你是不是贱人的儿子?”
林风站在罗冀身后,轻轻的道:“对不起罗先生,我……我先回房去……”
余丽珊喝道:“站住!你过来!”
罗冀这个人,他喜欢谁的时候,任何人都不能动他喜欢的人半分,甚至是余丽珊也不可以。这么多年来唯独一个林风他是放在心尖上疼爱着,这孩子又乖得让人心疼,又漂亮得让人无法控制,整个就是个宝贝儿,罗冀连大声说一句都舍不得,何况是给余丽珊说呢。
眼看着余丽珊要走过来,罗冀一手拦住了她:“佣人呢?何妈!太太今天脑子有点问题,把她带上房里去!”
佣人迟疑着不敢动,余丽珊一跺脚,声音尖利得刺耳:“我脑子有问题?罗冀,我看是你被这个小妖精给迷昏了头了!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他是来要你命的吗?你还天天把他带在身边,我看脑子有问题的是你!”
罗冀真正恼火了:“余丽珊,你要是想出罗家的大门我绝对不拦着,滚!”
余丽珊冷笑:“叫我出这个门?我看是姓林的滚出去才对吧!他妈当年滚出了林家的门,我看今天也该叫他滚了!”
她倨傲的转向林风,冷笑一声:“你以为五年过去了就没人认识你了?你妈斗不过我,你以为你就行?笑话!林风林小少爷,别人不知道你是谁,我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今天咱们当着大家的面把话摊开来说清楚,你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罗冀简直要气笑了:“行,你倒是说说他是什么‘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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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丽珊又上前了一步,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几乎指到了林风的鼻尖上去。林风退去了半步,委婉的道:“余夫人,你讨厌我这我能理解,但是我绝对没有抱着坏心。方天河待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所以留在这里是别无选择。罗先生待我不薄,他不愿意放我走那我走不了,他愿意开恩放我自由,那我也二话不说打包袱就走,您何必因此而牵扯我母亲呢。”
罗冀拉过一边的沙发椅,跷着腿坐下冷冷的道:“你有这个认识就好,我不让你走,你就是死都得死在罗家!”
他这话的意思,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余丽珊柳眉倒竖,还没骂出声来,林风突然一眨眼,泪水滚滚而下:“罗先生您这又是何必。我林风从小父母双亡,福利院里长到初中,要是没有方天河资助,我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余夫人恨我,拉扯我故去的母亲来说事,这都能理解。只是您又何必口口声声咒我跟了我母亲一块儿去呢?”
他掉眼泪的时候一声都没有,完全不想余丽珊底气那般的足,闹起来那般的无所顾忌。他这样静静的,语调里的哽咽都竭力的压制着,好像生怕哭出声来一样。
罗冀心里一痛,伸手拉过他:“你这孩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林风跌跌撞撞的退去了几步,罗冀的手在空中空落下来,倏而一阵若有所失。
余丽珊气得脑子发冲,恨不得当场上去给林风两耳光。她喘了两口气,厉声道:“表演啊,有什么你再表演出来啊,你以为你还能骗得了人一辈子吗?”
林风拭去眼泪:“余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二十多年前台北林家小小姐林凤,跟深圳一个打工小子私奔逃跑,跑到大陆去生下了你这个野种,当年就是个天大的丑闻!林家跟你母亲林凤断绝了关系,你父亲做电子生意发了财,从小你跟你父母在深圳长大,我说得没错吧?”
林风道:“我父母都是从内地去深圳打工的,小时候他们都去世了,我一个人在福利院长大。余夫人,挖人旧伤疤很有意思么?难道您想说因为我出身不是香港所以我就是洪水猛兽,值得您这样指着鼻子骂了?”
余丽珊冷笑一声:“洪水猛兽?我看你比洪水猛兽可怕多了!你父亲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涉足走私生意,后来因缘际会碰上了高人,说你根骨好,把你送到了南美去师从当年东南亚第一雇佣兵集团头子叶莲!我说得没错吧,林小少爷?”
不仅仅是客厅里的老管家,连罗冀都刹那间额角一跳。
叶莲。
亚洲顶尖单兵作战专家、榜上排位永远前三的赏金杀手,当年拥兵八千,在南美开设雇佣兵学校,为各地武装势力及政府集团提供武力保护的作战指挥专家,叶莲。
这个人的恐怖已经到达了只要一个人和他沾上一点点关系,这个人就绝对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的境界。
罗冀猛地回头望向林风:“你跟叶莲有什么关系?”
林风茫然的摇摇头:“他是谁?”
余丽珊厉声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父亲当年被我迷得三魂五道,什么都告诉我了!你妈被他赶出家门的那一天不是你从南美赶回来接她走的么?那天你妈指着我哭骂,你冲过来想打我,被你爸给拦住了,当时我一眼就记了你长得什么样子!林风,你长得跟你妈一模一样!当年她是个失败的窝囊废,今天你也是个注定要被赶出家门的废物!”
罗冀突然咆哮:“你给我闭嘴!这么丢人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来说?!”
余丽珊声嘶力竭的哭道:“要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自己揭这个伤疤!当年的事情是我一时贪玩,我就是想逗逗他父亲这个当地出了名的痴情种子,谁知道天下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勾两手就甩都甩不掉,我又没有叫他休妻!是他自己要把他老婆孩子赶出家门的,怎么能怪我!”
罗冀一耳光甩过去,余丽珊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林风呆滞的站在原地:“你们……在说什么?”
“你别给我装!”余丽珊哭得两眼通红,披头散发,指着林风尖利的叫嚷,“——五年过去了,你的样子确实是变了,第一眼看上去我都没认出你来。但是你这双眼睛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就是这双眼睛,跟林凤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林风困惑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雇佣兵学校?什么叶莲?我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去过南美,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余丽珊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林风的手:“你不是很能吗?当年你父亲真骄傲啊,独生子被叶莲看中收为关门小弟子,想必你学了不少本事吧?”
林风躲闪不及:“余夫人您放开我,您别,这……”
余丽珊一耳光打过去:“少装出这么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啪的一声脆响,林风白皙的侧脸上浮起了四个清晰的鲜红指痕。
这如果是稍微懂一点防身术的人都能轻而易举的避过去,林风却根本是措手不及的挨了这一耳光。从他的反应看来,他根本就是个没什么运动神经的普通人家男孩罢了,根本和余丽珊说的那些完全扯不上关系。
然而余丽珊红了眼,尖利的指甲没头没脑的就向林风手臂上抓去:“你还跟跟我装,你还敢跟我装?你就是来报仇的,不然你好好的勾引我丈夫干什么,你想让我也尝尝你妈当年的滋味是不是?告诉你,想都别想!……”
林风哪里躲得开,一时疼得叫起来,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余夫人你放开我!”
“够了!”罗冀啪的一声拍案而起,“都给我住手!”
门外的佣人瑟缩着抖成一团,老管家想上前又不敢上前,布满皱纹的手颤抖得厉害。余丽珊喘着粗气,优雅风度完全丢在了爪哇国,披头散发如同斗鸡一般。
林风吓得脸色苍白,血从手臂上流下来,滴滴答答的滴在了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