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付出点什么才能有回报是不是?”
那人只犹疑了一下,紧接着血液的甘甜和营养就迫使他不由自主的主动吮吸起来。他好像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血液的气味让他整个人渐渐变温暖,就像是从自甘堕落的地狱中苏醒过来的野兽一般,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唇角还残留了一点血迹,但是突然眼睛就活了,不是死沉沉的样子,而是整个感觉都不一样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夜店里那几个当地黑帮老大的声音:“雷诺先生!”“雷诺先生!怎么回事?”“怎么流血了!怎么搞的?”
几个人争先恐后的跑过来,看到雷诺脚下那个人的时候都愣了愣。雷诺没有多跟他们啰嗦,漫不经心微笑着按住手上的刀口,一边站起身来,“怎么,关于我说的事都考虑好了吗?”
“这个……”为首的里斯顿了顿,“我们不能接受这样的条件,手下什么的……我们在这个镇上已经统治很久了,这个……”
雷诺蹲下身,把那人从雨水里拎了起来,然后把战俘刀塞到他手里去强迫他抓住。大概是因为喝了血身体情况稍微恢复了一些,那人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上也有了一点点不像是腐尸的正常的温度。
“喂,还能杀人吧?你还活着吧?”雷诺拍拍他的脸,“既然付出了血的代价那我就要向你索取回报了,去,看到那边那几个人没有?他们是我的阻碍,去杀掉他们。”
那人半死不活的靠在那里,看起来就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样,但是在雷诺强行把刀塞进他手里的刹那间,突然他的眼神变了。就好像是给一头奄奄一息的野兽面前放上鲜美的血肉一样,这头曾经悍惊世人的强大的野兽,突然猛地惊醒了。
他抬起头,目光在空中慢慢的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里斯的脸上。
雷诺挑起一边唇角笑了起来:“去,就从他开始。”
在那之前,雷诺看过很多次杀人,自己手上也沾染鲜血无数。但是他从来没有看到有人可以这样利落而精确的收割生命,就仿佛一台世上最强悍最精准的战斗机器一般穿过人群,手起刀落、一步一杀,刀光剑影他不在乎,惨叫哀嚎也无法阻挡他死亡的脚步,鲜血刹那间滑过血槽,发出类似于风一样的、死神冷酷残忍的微笑。
扑通一声尸体重重摔倒的声响,最后一个人也倒在了地上。那人喘息着站在那里,许久,哐当一声扔下满是鲜血的刀。
雷诺走过去把刀捡起来,刀刃上已经磨出了细微的刮痕。那是因为战斗方式太粗暴和直接,经常把刀刃插到人体骨骼里去才会出现的痕迹。
他抬起头看着那人注视着前方的侧脸,大概是因为雨水和血水冲尽了脸上的脏污,雷诺发现那人竟然长得非常好看。眼梢高傲的挑起来,眼睫纤长精密,没有一处不是线条冷俊而秀丽,就好像高高在上毫无感情的死神一般。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从眼角淡淡的看了雷诺一眼,“……叶莲。”
雷诺伸出手去:“我想建立一个理想的国家,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吗?”
那人没有理会雷诺的手,他转过身,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满世界沙沙的雨声中传来他清淡的声音,一不留神就会消失在风中一样,“……我是个会残杀同伴、会经常弑主的人,很多人想要我的命,我是个罪大恶极的叛国者。如果你不怕将来有一天被我砍下头颅的话,就试试看让我臣服于你吧。”
雷诺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看着叶莲一步步走远,然后突然拔腿大步跟了上去。
“切,原来你是一旦苏醒,就会在杀敌之前首先杀掉主人的刀啊。”雷诺撑着伞,偏过头去对叶莲笑了起来,“——人活在世上都是要死的,被你背叛而死的话也算是一种荣幸,所以只要你愿意跟随我的话,背叛之类的事就随便你好啦。”
那一年的雨季出乎意料的长,次年,雷诺的势力连贯南方,带着雄厚的财力、兵力和其手下“死神”叶莲,开始向沙漠中进军。
这个组织开始被人们称之为——红。
死缓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渐渐深了,从小小的铁窗向外望去,连一点淡薄月色都隐进了乌云之中。
林风光裸着双脚坐在床上,因为看守所里的木板床非常窄小,他尽量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团窝在墙角里。额前柔软细碎的头发覆盖了眼睛,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连呼吸都冻结了一样。
身后铁门咔哒一声,有人稳步走了进来,随即反手把门关上了。
“我知道罗冀那家伙非常喜欢你,不过很抱歉,航道这件事牵扯到的背景太大,就算我不杀你,上边也会派人来灭你的口的。”郑平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端着枪,眯着眼瞄准了林风的方向,“如果你放聪明点就好了,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跟着罗冀好好过你的小日子去,我也不必在这么美好的月夜里杀掉你这么年轻的孩子。真是两全其美的事啊。”
林峰头也不回:“您这样的人也会害怕杀人吗?”
“不是害怕,是惋惜。人虽然是自私、愚昧、阻碍社会和自然发展进程的种族,但是毕竟生命可贵,毁灭生命的行为就像是把珍贵的水晶摔碎在地上一样,真是让人痛心啊。”
郑平向着那背对着自己的身影走过去,少年单薄的侧影抱膝坐在床上,还是那个一动不动的姿势,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你看,”郑平说,“你今年才二十出头,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点也不知道天高地厚,夜以继日的放纵享乐,用酒和女人来麻痹自己的神经。有一天晚上我突发奇想要去阿尔卑斯山看日出,于是连夜调动飞机,折腾了人力物力无数,总算是在日出前赶到了当地最著名的景观酒店里。现在想起来的确非常荒谬,但是不可否认那就是一种享乐,人这一辈子总要在年轻时制造些让自己心情愉快的回忆。你看,你现在比我年轻多了,罗冀那样的条件也是任你予取予求,金钱,美酒,享乐,挥霍,这些都是放在你眼前任你摘取的东西,为什么你要抛弃美好的人生,而拖着我们一起走向死路呢?”
如果不是手里时刻对准目标的AK47,郑平这样的语调几乎称得上是年长者对于晚辈的劝说和指引了。
一切放纵和沉溺,把最美好的诱惑都展现在你眼前。一边是金光灿烂的堂皇大道,一边是布满泥泞的死亡之路,大概不管是谁都会立刻放弃坚持、向郑平所劝诱的那个方向奔去吧。
突然林风动了动,古怪的笑了一下:“郑先生,你当过兵吗?”
“……我当过军官。”
“那么就是没当过兵了。当兵这个词在我们那里的意思是成为战士,只有直面战场、冲锋在最危险的第一线的人,才有资格被称作是战士。在我们接受培训的第一课里,所有教官和前辈都会用最严厉、最郑重的语句告诉你:抗拒诱惑是一个战士必须终生恪守的不二准则。”
郑平脸色微微一变:“……你是在逼我在这里当场杀掉你吗?”
“你不会的,”林风淡淡地说,“明天就要开庭了,重要的污点证人竟然神秘身亡在看守所里,连翻供的机会都没有。您说谁的嫌疑最大呢?真的没有人敢追查我的死因吗?”
郑平冷冷的道:“你以为我敢把国家重大项目私下里以个人名义出售出去吗?这件事的内幕比你想象的复杂多了,就算出了人命也照样有人兜着,没人会追查你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知道你们是一层层权力集团勾结在一起,都是利益上的同伙罢了。但是郑先生,这个权力集团今天存在明天存在,会永远都存在吗?没有换手的一天吗,没有倒台的一天吗?一朝天子一朝臣呢郑先生,不笑到最后,谁知道谁笑得最好呢?”
郑平沉默半晌,慢慢的放下了枪:“……你赢了。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杀你的确非常不智,你说服我了。”
林风偏过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光影的原因,他的侧脸泛出一种奇异的神色来,就像是在居高临下、莫测高深的微笑一样。
“……不要太逼我们了,孩子。”郑平把枪塞回口袋去,转身向门外走,“明天开庭的时候会有狙击手从外边瞄准你所在的证人席,法官会问你是不是证言属实,如果你不翻供的话,罗冀就有可能被判死缓——到那个时候我会向狙击手发信号,你就比罗冀先一步上路去吧。”
在他身后的林风眼底突然闪过一点类似于嘲讽一样的笑意,然而只是刹那间过去,他又低下了头。当郑平返身关上门的时候,他只看见少年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墙壁,就好像一座雕刻秀美的石雕一样。
第二天庭审实在千万瞩目中开始的。一干相关人士无一不明里暗里的紧盯着这场审判,暗中捏一把汗的,坐立不安到处走关系的,到处求爹爹告奶奶的,托关系找人打听罗家这次到底倒不倒的……搞到后来只有事情漩涡中的两个人反而心不在焉,一个是罗冀,一个是郑平。
罗冀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和上庭听候审判结果相比,他发现自己好像更期待在法庭上看到林风一面。不论是无罪还是死缓这些在他眼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林风到底给自己下了怎样的判决。他有多想让自己死?在他眼里自己已经毫无生还的可能了吗?明明曾经如此相爱过,到底为什么转眼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敌了?罗冀一向不是个不敢面对现实的人,但是只要想到林风那天望向自己的沉默的脸,就会难以自拔的陷入到难以面对、难以相信的怪圈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