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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人艰不拆,累觉不爱 第81章 凝眸三世醉红颜(番外)

沈轩宜〗

“你这个逆子”对外传出说是病入膏肓的男人,此刻却被捆在龙榻上,动弹不得。

“朕尊称你为父皇,不过是喊给外人听的。”沈轩宜在沈郁身前站定,一把长柄折扇被他敲在对方眼前,“玉玺在哪里”

“哈哈哈哈你妄想”沈郁喘息着惨笑,一双眸子里渗出得意的狂傲来,“没有玉玺,诏书便不得成立,你即使登上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无法得到天下民心”

“名正言顺朕不稀罕。”沈轩宜嗤笑,“你的宝贝太子已经暴毙在牢里了,你想不想去陪他”

“宸儿你把宸儿怎么了”沈郁一反方才的得意,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沈轩宜看得直反胃作呕,他不明白,凭什么沈轩宸到死都能被他的好父皇放在心尖儿上,而他却只能从小到大受尽白眼、遭人欺侮。

“他死了,你也去陪他罢”沈轩宜忽然没有了陪他耗下去的心思,端起桌上的一杯毒酒来,“父皇,你说是儿子是亲自敬你,还是你自己来”

沈郁面色阴沉下来,“你当真要弃道德纲常于不顾你可别忘了,朕可是你的父皇”

“父皇枉顾父子之情,儿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沈轩宜以不可推拒的力度迫使沈郁张开下颔,一杯毒酒尽数灌入。

“咳你可真是朕的好儿子”沈郁呛咳着,脸色开始变得灰败,嘴角紫色的鲜血溢出,不多时就浸透了胸前的衣裳。

一盏茶的时间,活生生的人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处理掉。”沈轩宜对候在一旁的影卫如此说道。

看着影卫手法熟练地处理掉“父皇”的身躯,沈轩宜的心中不由得透上一层淡淡的悲哀。

父皇被他的儿子背叛,太子被他的影卫背叛,那自己会不会有朝一日被天下背叛他有信心有有能力做一个被百姓爱戴的好皇帝,只是他怕,怕终究会失去耐心,失去与朝中百官勾心斗角的心思,反倒成为了一个暴虐的君王。

沈轩宸是他的二哥,他从小就嫉妒他。凭什么他子凭母贵,凭什么他能得到父皇的宠爱,凭什么能得到最好的东西

文不如他,武不如他,才情品性皆是差他半分,只是父皇却永远看不到他,只能看到太子

沈轩宜气上心头,眼前一片发黑。

这一睡,忘了有多久。

梦里是儿时的他,穿着一身白衣,披麻戴孝。

那一年他才四岁,本应是懵懂的年纪,却因染了皇宫污秽早知早熟。

他的身边跪着四个比他稍长却同样年幼的影卫,经过训练倍显敬重的跪姿在他看来十分值得重用。影卫是皇子亲自选拔的,皇帝每年从暗阁里调出一批人来,随意地分配到各个皇子身边。

那年他只有四岁,恰巧被分到了四个影卫。那个年纪本不应该有影卫的,只是听说太子挑剩下了,特意赏给他的。

很傻,他当时多么感激太子。皇子分到影卫的年龄应在七岁,他没有深想为什么五岁的太子会拥有十个影卫。

他很是亲近那四个影卫,只是后来有三个死了。据说是为了保护他而死的,但是,又有谁会想杀了他呢父皇那般不乐于朝堂、不屑于心计;大哥那般痴迷于习武,不问政事;四弟天天粘着他,敬他如父、孺慕至极细细回想,怕是只有太子了罢

只剩那一个影卫,代号为影一。随着年龄增加,影一能力是一众影卫之中最强的那个,他喜爱这个强大的影卫,从心底里信任他。

如果不是碰巧截到了影一传给太子的暗话,他也许会被欺瞒一辈子,然后在太子的算计下,倍加凄惨地死去。他忍了,他想看看,影一到底什么时候能露出马脚。

可最先忍不住的还是他。白天在酒楼里的特意侮辱,他却看不到影一反抗。

夜里,月光下,影一沉静不动的跪立着身体,更是激发了他无边的愤怒。

为什么不求饶为什么不害怕为什么不忠心

影一被他捆在柱子上绑了一夜,谁又知道他也心痛了一夜,纵使夜寒露深,也抵不过他凉透了的心。

母妃去世的时候他没有流一滴泪,心虽痛,却因为年龄的幼小而被抹淡了。可如今他将要弱冠,谁又能体会到他被背叛的痛苦说是撕心裂肺也不为过。

影一跟了他十五年,他不敢想象影一同样背叛了他十五年。

十五年,不是转瞬即逝,而是一点一点光阴逐渐积累下来的信任与情感。

他因此而流泪。不是为了他的背叛,而是为了他像是被狗吞吃了一样付出的真心。

第二天,他便把影一送去了青楼。他想看看,卸去了一身武功的影一,是不是还能这样平静如水。

说是报复,他却又心疼不已。他叫那里的老鸨兔爷不许怠慢,又派出两个影卫暗中保护影一的安全。

说起那个醉香阁,他特意查了一番,没想到是太子两年前逃婚的宇文府嫡女。掉下悬崖被神医谷漠天所救,回来之后开了青楼。没想到,这个宇文二小姐摔了一下性情大变,不说才华横溢,也算是玲珑剔透了。

一月之后,竟是那选花魁的日子。

他暗自好笑,却又把羽翼展开,把影一保护在自己势力下。

不过,这比赛嘛影一必须参加。

他邀了太子,按捺想立即杀死对方的心,说着不合心意的好话。

果不其然,在太子听到醉香阁的当家人竟是当年逃婚的宇文筱时,整个脸就都变得铁青。

哈哈哈哈哈他就是想看太子不痛快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不把太子拉下马,他永远不能成为天下真正的主人。

至于沈郁他不在乎。

他看见影一带着别人的面具,跳着牵人心弦的舞没费多大力气就认出来了,那不只是长年累月的熟悉,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执着。

你为什么背叛我我待你不够好吗

他在太子面前轻薄影一,僵硬地扯起一派诡谲笑容,看着他落荒而逃。那一夜,他终于有一次能毫无顾忌地打压太子,也终于占有了影一。

影一的身子尝起来比那些宠妾的滋味都要好,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腰身柔韧;又许是醉香阁费心调养的原因,皮肤柔滑。

他忘了那一夜是如何粗鲁地对待影一的,只是天明就再也不敢面对他。

再后来,他去查了谷漠天去醉香阁所为何事,又在得知了宇文筱与谷南韵体质相合之后,跑去醉香阁的后院看了一场热闹。他的影一也在那里,躲在黑暗的地方,一动不动,匿了声息。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搂着影一飞身下来,上前宣示了所有权。

到了最后,院里只剩下他与影一。

他从未见过影卫这般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影一从来都是冷静的、沉稳的,哪会像今天这样,即使冷淡,他也能从那双映了满天星色的双眸里看到晶莹的泪痕。

“影一此生怕是不能再服侍王爷,请王爷恕罪。”影卫孤注一掷地撞向石桌,了无生息地倒地。他转眼过去,只见得影一额角磕破的地方,血流如注。

鲜红的颜色在影一的脸侧犹如一株盛开的傲梅,他忍不住伸手去摸,温热的触感在指尖弥漫开来,惹得他心头一颤。

如此绝妙。在这一刻,他手里握住的是影卫的性命,只要狠下心来,他便可以永远把这个弱点藏在心底,再也不要掘开。

他终究是心软了。

看不惯影一委曲求全的模样,还是做影卫时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意气风发适合他。思来想去,他还是恢复了他影卫的身份。

看着影一满脸惊疑,又吐了许多磕磕巴巴的奉承话,他怒从中来,心里却是万分后悔后悔把影一放进了那等肮脏之地。

影一还是像往常一样顺从地跪下认错,柔顺的长发三尺有余,他清楚地记着这缎子似的头发的手感,无比轻盈,像是有了神魂一样柔媚。

他忍不住为他梳理,就像十几年前为自己的母妃梳理。只是他如今不再笨手笨脚,母妃也削了那一头长发,自尽了。

因为母妃,他对头发有着非同寻常的执念。母妃是因为头发而得到皇帝的宠幸,影一是因为头发而得到他的宠幸。

影一的下场会和母妃相同吗他不敢想。

为了让影一时刻出现在自己身边,他把影一带去了家宴。

兄弟之间对峙的场面已是寻常之事,面对太子的尖锐,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回击,满意地看到他哑口无言的模样。只是四弟对影一的兴趣让他觉得气恼,他从小就疼着四弟,什么东西都能送给他只有影一不行。

家宴上来了几位贵客,谷氏的传人,神医谷漠天和他的弟弟谷南韵还有宇文二小姐。

父皇对美丽的女子向来关注,果不其然,宇文筱的长相也入了他的眼。宇文将军在一旁苦苦劝求,生怕自己的女儿被皇帝纳入后宫。

他在一旁冷眼看着。

这样能为自己儿女着想的父亲

他又看向沈郁,心中突然觉得可笑。皇帝把将军的妻子掳至宫中,竟还想着将军能够忠于自己荒唐

接下来有一场好戏。

眼见着父皇中毒到底,他的心中快意无比,通体舒畅,恨不得现在就把所有折辱过他的人一遍遍凌迟还太早了。

杀死父皇,除掉兄长。不孝不悌,唯他如此。

可是,最后坐上皇位的,只能是他。

手段、计谋、人心、权力,他通通得到了。皇宫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换了主人,天下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换了皇帝。

处理政务对他来说易如反掌,难以对付的只有那些顽固不化的老臣。

立皇后立什么后

他觉得气愤,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能拿着宇文筱做挡箭牌,用一个名分独占空荡荡的后宫。

迎娶皇后,却娶了一位男后,千古以来只他一人。

缩骨、化装,看着影一一点点地做着改变,他很心疼。

但他很满意,甚至觉得幸福。

哪怕不能名正言顺,你也不能离开我的身边。他如是想着。谁知道,短短一年之后,他却只能看到影一了无生气的面容。

不能接受影一已死的事实,他去找谷漠天,去求他,希望这只是一个梦。

谷南韵的话让他燃起希望,谷漠天的话让他跌入深渊。

原来真的是自己害死了他么

他心痛难耐,眼睛死死盯着影一的身体,摸上去冰冷僵硬,早已断了气。

细细想来,他所想的一切从头来都是误解。

影一从来没有忠于过他,也从来没有忠于过太子。他没有对谁奉上忠诚,只是忠于自己的心。

最后,他带着影一来到断崖。

朝日东升,温暖的阳光照射下来,影一冰冷的身体也笼罩了一层暖意。

他的手掌贴合着自己的胸膛,心脏跳动,可那里已经空了。

转眼已是泪流满面。

沈轩宜于梦中惊醒,眼中依旧是那龙床的华丽帐幔。眼角留有湿意,刚刚的梦境已然忘却。

“皇上,今日的早朝”

“不去了。”沈轩宜挥了挥手。侍从随即躬身出去,宫女端着水盆手巾进入,为年轻的君王洗漱。

如今已是寒冬,口鼻里呼出的热气都能化成白色的雾。

沈轩宜匆匆赶往偏殿,路上很滑,他在赶路的时候差点摔倒。拉紧大氅,脚下忍不住又快上些许。

偏殿没有烧炭,甚至有满地的碎冰,比外面更冷一些。沈轩宜放轻脚步,走到正中央的冰棺跟前。

模糊的棺盖下面仍能看到影卫的脸,仿佛是睡着一样安详,只是脸色过于苍白。

手上用力,冰棺棺盖缓缓滑落,寒气肆虐。沈轩宜没有理会这些,探入一只手,在影卫的侧脸摩挲。

“朕好像又梦见你了”沈轩宜细细地想,却只能记起几个零碎的场景。

“已经三年了”长叹一声,数不尽的落寞。

“朕忘不了你,你说朕该如何治你的罪”指腹按到影卫的唇上,冰凉无比。

沈轩宜一个人在偏殿呆了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直到吹入殿门的飞雪扰乱了他的沉思。

棺盖缓缓合死,影卫的脸庞不复清晰。

暗下来的偏殿点着了几点烛火,在寒风中摇晃摆动,瑟瑟发抖。

“皇上,该用晚膳了”

“走罢”

沈轩宜失神,视线不知落在了何处。

“属下知错,请王爷责罚。”他好像,又听到了影卫的声音。

脚步停下,沈轩宜转身回望偏殿。走在前头的侍从提着灯笼返回来,微弱的烛光映入两人的眼中,一丝丝温暖,和融不了的寒气。

“皇上”

“明日,昭告天下,皇后殡天朕,不再立后”

“皇上”侍从惊然抬头,又猛地把头垂下。

“该结束了”沈轩宜的声音沙哑,僵硬的嘴角已经扯不动分毫,落下的泪水几乎快要凝冻成冰。

朕罚你永远滚出朕的心里

宇文筱〗

八月十五,坤琅之战。

天边悬着一轮血色的圆月,刚刚经过鲜血洗礼的沙场一瞬间寂静下来,几声鸦叫,几声虫鸣。

宇文钟这才取出战前被交付到自己手中的家书,接着月光略扫几眼,脸色凝重。

“将军敌军溃散,不如乘胜追击”

“罢了,谅他们不敢再犯,撤军吧”宇文钟几乎要把手里的纸张捏得粉碎。夜色下,没有人能看得到他的悲痛。

“爹爹”宇文筱五岁,正是开蒙的年纪。她一路跌跌撞撞地扑进宇文钟的怀里,哪管他被汗渍与鲜血浸透了的衣衫。

“筱儿,你娘亲呢”

“娘她”五岁的小女孩哇的一声哭出来,气喘连连,细软的指头紧紧揪住宇文钟的衣领,泪水不停地涌出,模样可怜极了。

宇文钟知道问不出来什么,快步走向屋内。一个稍大一些的女孩泪眼婆娑,呜咽着来到她的身边,“爹爹娘亲她”

纵使已经从信中得知真相,宇文钟也不由得泪如雨下。

爱妻柔思芫,染疾月余,于八月初三病逝、八月初五下葬。

“长姐不要打了呜呜呜”瘦弱的女孩抱着头躲在角落里哭泣,面前的少女执一细木棍,眉眼凌厉,好不傲气。

“打的就是你谁让你弄坏了我绣的荷包”宇文瑶一边抽一边喊,“爹爹不在,姐姐教训你也是应当的”

细瘦的胳膊上布满了红印,但宇文瑶的力气不那么大,十天半月就能完全消下去,更别说还有上好的药膏。宇文钟征战在外,半年不知能否回来一次,宇文筱被打又不敢吱声,他完全被蒙在鼓里。

宇文筱默默流泪,她好想娘亲,娘亲在的话,姐姐是不敢打她的。可是娘亲被坏人捉去了坏人告诉她,如果自己告诉爹爹,那爹爹便再也回不来了。没了娘亲,她不能再没了爹爹

娘亲,您还会回来吗

八年后。

“哎,二小姐多可怜呐,明明是嫡出,怎么还受委屈”

“你是不知道,老爷常年不在府上,大小姐娇气任性,二小姐脾气软。”

“这唉,今晚就要嫁与太子殿下了,也不知二小姐受不受得了。”

“大小姐年纪正好,怎么不是她嫁”

“大小姐是庶出,哪管年纪合不合适,身份地位才最重要。”

“你们这些碎嘴的丫头叽叽咕咕什么呢”俏丽的少女气冲冲地小跑过来,漂亮的眉眼因为发怒有些扭曲。下人们赶紧装作忙碌的样子四散开,唯恐惹到这位脾气不好的大小姐。

将军府被布置得华丽无双,大红的绸布挂满了房檐,亮堂的灯笼一路从将军府排到皇宫,街道上的气氛热闹,大人们谈天说地,孩童们叫着闹着唱着歌谣。

鞭炮的声音炸开,身着嫁衣的新娘子在丫鬟的搀扶下终于坐上了轿子。

“宇文筱”红盖头里的声音不复清晨的哽咽,而是拥有一种坚定的、平稳的力量。

“放心,接下来的路,我会好好替你走下去。”

宇文筱的家很大很大,全是书,好比“书香世家”的现实版。

去过宇文筱家的同学们都这么说。

在九岁以前,宇文筱一直以此为傲;但在九岁之后,她再也不能邀请同学朋友来家里做客。

她不知道父母做的什么职业,但是从小到大的物质生活富足。家里住着别墅,距离学校的位置比较远,每天坐着私家车上下学。宇文筱就像旁人眼中的公主殿下,长得漂亮,活得潇洒。

墙壁里嵌着的书柜质地像是一层又古老又沧桑的树皮,一本本手抄的书放置其上,古典文雅,禁不住的知识芬芳。九岁之前,她不被允许动这些书。

九岁的生日一过,她被传与了家族的秘密。

宇文世家,世世代代记载预言传说从古至今,应有尽有。

除了放置在她卧室中的一本手抄本,其他的书决不允许动一动。

那是一本记载家族婚姻的古老手册,十五岁之前的她根本没有兴趣去翻一下。直到十六岁,她情窦初开,默默喜欢上了班上的一个男同学。在生日的前一天,她邀请他去看电影,得到了同意的答复。

宇文筱兴致勃勃地跑回家去找那本姻缘书,她想看看自己最后会不会与心上人有结果。

纸面上的结果却让她瞠目结舌。

与“宇文筱”相对应的名字的地方,被一块油墨印记遮盖了。

她伸手去拂拭,却被挣脱不了的力量强行拽入,眼前花白一片。等世界再次清晰起来,她已经身在陌生的地方。

入目便是扎眼的红。

耳边是细碎的杂音和脚步声,听得出来他们都在忙着什么。

“小姐,等您嫁给了太子殿下,可不能任性。对下人呀,可不能这样软脾气,得拿出太子妃的样子来,别叫他们欺负了去”

什么太子妃

宇文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没听错吧怎么忽然就成了太子妃了

转念一想,兴许她是穿越了。

没办法,家族原因,接受能力就是那么强

最让宇文筱惊慌的不是穿越,而是她没有原主的记忆。脑袋里空空一片,没有古代应该处处遵循的礼节,没有古代女子应该懂得的常识,更没有关于她今晚嫁人任何记忆

于是,宇文筱方了。

现代的思想观念让她知道绝不能坐以待毙,一言不合就逃婚这个梗她还是知道的。所以,她趁着夜黑风高,逃婚了。

宇文筱从小到大被教会了很多东西,比如琴棋,比如书画。但是,她没有被教过如何逃跑。

逃跑技能没被点亮的宇文筱,回头看了看身后跟着大队人马,义无反顾地跳下不知有几丈高的悬崖。

再次醒来时是全身无法忍受的钝痛,就像是骨头全部拆过后重新拼合一样,痛得她呻吟出声。

额头被清清凉凉的东西覆着,模糊的视线中好似有人影在移动

她没死吗

哦跳崖不死定律。

宇文筱眯起眼睛,鼻腔里涌进一股清淡的药香,这是一种极其好闻的味道,只有长年累月沾染药物才能浸出这种香气。

“醒了喝。”一只如玉的手端着一个瓷碗,里面深色的汤汁还散发着热气。宇文筱的目光从对方的指尖看到手腕,痴迷地觉得每一寸都是艺术品。

我的天呐古代人皮肤有这么好

迷迷糊糊喝下一碗味道及其恶心的药,宇文筱被眼前的男人迷得忘记了药有多么难以下咽,几口喝完。男人看她这么配合,神色缓和了些许,便道“你掉入崖中,便是我救了你。今后,你便跟在我身边学习药理吧。”

宇文筱狂点头。正好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活下去,可以被包养真是太好了

她在这里安安稳稳呆了两年,把一颗少女心全部系在了谷漠天这里。她不知道未来的路会变成什么样,但只要能呆在他身边,她便觉得心满意足。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宇文筱学会了许多医术,加上天生的参悟能力,说是能够妙手回春也不为过,但相比“神医”来说还差得太远。

谷漠天有时会以“救命恩人”的身份令她试药,她并没有拒绝,反而安心地听从了。

也许是她这样乖巧的态度让谷漠天放宽了心,他并没有过多阻挠她在崖底探索,甚至还同意她在溪边开辟药田。

忽然有那么一天,她瞥见崖边的山洞里有影子在动,本以为是野山鸡野兔子,正挽起袖子准备中午给谷漠天加菜,进入山洞后却被引着跑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宇文筱见回去的路久远,就干脆不停地向前走。这个洞大概是人工的,有石阶,愈来愈陡,愈来愈窄,愈来愈滑,到最后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了上来。

阔别两年的世界让她恍惚了很久,在“回去”与“出来”之间游移不定。终于,她在恐高症的指示下选择了在外面碰碰运气。

宇文筱在集市上闲逛,一个家丁模样的人瞪了她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二、二小姐”

不一会儿,她就被重重包围起来,一个穿着比较上档次的白胡子爷爷老泪纵横“二小姐你可算是回来啦老爷想你啦”

接着,宇文筱就被“请”到了将军府上。下人们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为她办理好了户口、房产、亲属关系等一系列凭证,只等她回归将军府。

大概是宇文将军觉得亏欠了女儿,什么事都由着宇文筱,无论是置办酒楼还是别的什么,只管拿银子出来,剩下的便只有慈爱的目光和眼底那一丝愧疚。

宇文家的三小姐才貌双全,精通琴棋书画,出口成章,落笔成诗。钟灵毓秀,花容月貌,好比天上仙女落入凡尘这,都是华都表面上的浮夸。

宇文家的三小姐自甘堕落,竟喜嫖赌之术,伤风败俗,玩世不恭。妖狐媚子,喜淫擅乱,惹得天神发怒生威将其投入凡间受苦受难这,都是华都私下里的隐晦。

宇文筱不知道自己已经声名狼藉,依旧过着我行我素的日子,读书写诗,管理青楼,经营商业。

在古代开一家酒楼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容易,不过有了宇文将军做后台,不容易的事也变得容易起来。更让宇文筱惊喜的是,她有了一位“大股东”。从没听过姓名的一个人,也从没见过。对方只是派来了两个人,说是能帮她一个姑娘家管理不很方便的青楼产业。

不知世事的宇文筱同意了,并且十分信赖。比起在府上经常欺她讽她的宇文瑶,她觉得这个陌生人更好相处一点。

回家之后,她虽然获得了自由,但因为离开了谷漠天,心中很是思念。宇文筱觉得自己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她最想要的是什么。于是想着,如果有一天她有了自保之力,一定回到崖底,跟谷漠天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宇文筱本以为自己穿的不过是个普通的架空古代,可她没有想到还有“影卫”这种职业。

那就是武侠咯想到“神医”,又想到“影卫”。

婚姻是什么她从九岁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是两个人身体的结合,还是灵魂的相契从相识到结婚,往往离不开一个“情”字。有情也好无情也罢,婚姻总归是两个人的事情,她相信一见钟情,也相信日久生情,但她却不相信自己。

问如果一个人的心里同时住着两个人,那么应该选择哪一个

答眼前的那一个。

宇文筱在看到影卫的那一眼,心悸。

犹如寒风中迎面而来的一柄利刃,冲击而来的气流吹开了她心上最微渺的尘埃。恍惚中,灵魂的一缕线仿佛被牵起,连接,纠缠。

就是他。

心中有个声音这么说道。

在那一瞬间,她忘记了与谷漠天的所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起来。弥漫在眼前的光芒明灭可见,许许多多曾经隐匿在记忆中的场景浮现出来穿越了陈旧的时光,那些未曾见过的人、物、事

只一眼,仿若千年。

宇文筱想拼尽全力去保护他。她知道影卫在古代到底有多么卑微,也知道女子在古代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只是她在这个世界能拥有的第二个牵挂,大抵就在这了。

那天的雨很大,透明的雨水在天空中形成一道幕帘,披挂而下。她无意中经过,看到影卫苍白的脸色,以及那失魂落魄的背影。

心脏揪痛,仿佛被狠狠击中。

宇文筱知道影卫是王爷的人,可她却不知道大股东就是王爷。她想着,若是自己能脱离将军府,也许能让王爷放了影卫呢

她在醉香楼的后院闲逛,在瞥见谷漠天身影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渐渐爬上她的心头。

颈部的疼痛让她突兀晕阙过去,再次醒来,她已然在深宫之中。莫名地被丢进了一处狭小的院墙里,无门无窗,只有几层石阶供她攀爬。

皇宫高耸的院墙令她忍不住发抖,向下望去,几朵碧绿的荷叶,一汪碧绿的池水。

“噗通。”脚滑,失足,落水。

挣扎,扑腾。她不会游泳,脚下的无力感和因为吸水越来越重的衣服一起把她拖向深处。阳光从天空直射她的瞳孔,那么烫那么亮,眼泪流出来,和着温度一起落入水里

也许这就是结局。

宇文筱这么想着,失去了意识。

当她醒来时,以为是在做梦。

宇文筱摸了摸自己的脸,狠狠掐了一下,呆滞她没有穿回去吗

“宇文小姐,皇上想要见您。”

换上一身新衣服,她在宫女的带领下来到了皇帝面前。

身旁的影卫正是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她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嘴唇动了动,没能吐出半个字。

皇帝的威势比她想象的还不能承受,她吓哭了,不管不顾地扑进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的怀里。

皇宫的宴席她有幸参加,却不知有没有命回家。

精贵的菜入口即化,等她察觉到不对想吐出时已经晚了。

宇文筱就此被软禁在了深宫。

她在这度过了无法想象的漫长的一年,虽是锦衣玉食,却失去了自由。

杨柳依依,未知我名。

柳未。宇文筱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这个死缠烂打才得来的名字,心中的滋味很甜,又很伤感。终究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她看着王爷变成了皇帝,心中自嘲竟然能亲眼看到这传说中的狗血故事。她不止一次想逃跑,奈何皇宫困她犹如金丝笼困鸟,插翅难逃。

可是,她的影卫并没有让她失望。

“都准备好了。”

“今夜换班之时。”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

“卑贱之命,何足挂齿。”

等到真正离开的时候,宇文筱偏偏又不想走了,但是她没说她怕影卫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筱主子,属下留在这里处理剩下的事情。”

“待这事过后你可愿与我长相厮守”

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怎样的,总之,很惊讶。夜晚的风很凉,她的心却融成了一团火,烧得她的眼泪快要脱框而出。

“我愿意。”她轻喊出声来,却被辘辘的车轮碾压碎去。

后来

那一晚,宇文筱被送进了百草谷,重新踏入几年未曾生活过的地方。

“你只是我用来种蛊的药体罢了。”谷漠天一句平淡的叙述,剪断了她曾经的一切遐想。

她等啊等,等了几个月。

等来的,却是一具早已冰冷的尸体。

“你究竟是不是我寻了三生三世的人”无意识说出的话,成了召唤族谱的秘钥。

眼前是刚开始的那片白光,眩晕中,灵魂几乎都是漂浮不定的。再次睁眼,是最熟悉的书桌,最熟悉的床。

抓起笔来,陌生的劲秀字体铺开在雪白的纸面上,她盯着黑色的墨迹,眼中溢出了泪水。

这不是梦不是梦

“筱筱下来吃饭”明明是平时最厌烦了的声音,此刻听来却让她感动到想哭。

宇文筱把族谱收起,扫了一眼日历。

还是穿越那一天的日期,漫长的七年不过一秒钟的概括。

“妈”

“乖女儿,怎么了”

“没事”宇文筱咬了咬舌尖,奋力想把那场时空的旅行当成一场梦。

“筱筱,明年就高三了,你可得好好学习,想去个什么大学呀”

“妈我从省内上就好。”

“那可不行,你的成绩呀,得去h大。喏,多吃点”

“好吧。”

经过一年苦读,宇文筱顺利上了外省的h大。开学那天人山人海,她独自拎着两箱行李跟着手机地图来到h大。

“我帮你提吧。”好听的男音在耳边响起,宇文筱愣住,并不是为这份好心而惊讶,而是这声音的耳熟程度。

一年前,她几乎是天天在听的声音

“柳未”她激动地惊叫,果真看到那副面容。

“同学,你认识我”男生有些害羞,疑惑地看向她。

“啊,不,不是”宇文筱气闷自己的大惊小怪,换上微笑,“你的声音太像我以前一个认识的人了,没想到你也叫柳未啊”

“那真的太巧了。”柳未也笑笑,忽然发现宇文筱的眼角有些湿润,“那他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嗯。”宇文筱点头,把其中一个箱子递给柳未,“他对我特别好。”

“你男朋友”柳未接过箱子,开玩笑似的问道。

“不是。”宇文筱摇头,又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算是朋友吧可惜,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对不起。”

“咦没事的啦”宇文筱嬉笑着,努力化解这份尴尬。

再次遇见你,怎么能让你逃走呢

大学的生活很轻松,巧合就是会来的这么突然,某一天晚上,她在学校的湖边偶遇了一个人。

“同学你帮我看一下衣服,我马上回来”

宇文筱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就被丢了一头衣服。她把衣服从身上拽下来,看到一个身影奋力向湖心岛游去。

湖心岛有一只小猫,不知道是被哪个游船的学生带上去的。

这个人

宇文筱眯眼,在那个人回来时恍然记起来。

这这这,这不是谷漠天他弟弟吗

“嘿嘿,谢了”谷南韵朝宇文筱道谢,却发现她神游天外了。

“喂,你怎么啦”摆摆手,谷南韵有些无奈。

“没事啊你有哥哥吗”

“嗯你怎么知道我有哥哥”

“猜的,猜的啦”宇文筱干笑,心中无语问苍天。

这样的巧合,真的只是巧合吗

从那以后,她和谷南韵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大二时,一场非常有名的演讲让她和谷南韵相约去礼堂。面对问他们是否想成为明星的经纪人乔黎,宇文筱连连推脱。

这辈子只要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就好了。她承认之前的那段穿越把她吓怕了。

看着经纪人离开的背影,她的心脏又是一跳。

这个感觉

不可能啊

那夜,柳未对她告白。

“为什么”虽然很是欣喜,宇文筱还是故意矜持了一下。

“说不出为什么”柳未抓了抓头发,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奇怪,但是我总觉得如果再不出手,你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么一句解释,宇文筱彻底沦陷了。

她确定,这是她的柳未。

宇文筱喜欢长得好看的明星,譬如当红明星景云初。柳未给她弄到了签名会的票,两人兴冲冲去了会场。

“宇文筱9829柳未”

简单的五个字加一个心,她很满足。

谁能知道会场突发意外,混乱之中,经纪人把伤人者治得服服帖帖,而她也被柳未领了出去。

“吓到了吧”柳未关心道。

“没有”宇文筱下意识摇头,心中忐忑不安。她抬头凝视柳未,在对方温暖的眼神里轻松下来,可依旧不很踏实。

她刚刚又感觉到了,那种心悸

几个月后。

“金牌经纪人乔黎因病逝世,这是娱乐界的一大损失,他生平”

“请问景云初先生,乔黎先生的离开会给你造成什么影响吗”

“景云初,请问接下来带你的经纪人是谁”

“景云初先生,听闻您和乔黎先生的关系很好,请问您是否”

宇文筱抬眼,街头商业街上的宽大荧屏上,一个英俊的男人抿唇不语,周围许许多多的话筒对着他,记者的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闪光灯咔嚓作响。

“乔黎的事,我很难过,请你们不要再问了”男人真的是伤心透了,语气里透着一股哽咽。

宇文筱感受得到,他是爱着乔黎的。

可是,她的心怎么变得空空的了呢

“筱筱,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宇文筱眨了眨眼,柳未的灵魂在她眼中突然强盛起来,似乎是重叠了什么一样。

“看到这种事很伤心”

“嗯有点”

“来,我抱抱就好了。”柳未伸长手臂,笑容温和。

“讨厌”宇文筱一头钻进柳未的怀抱,深深呼吸着属于他的气息。

这次错不了了

墨竹〗

呜呼涓涓细流自汝而出,温润怡人仿佛珠玉;君子置身,则忘乎所以,昏昏冥冥,仿仿惶惶嗟乎唯吾心搏动不止,体相融也,其颠簸之势亦无终也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此言差矣。

若夫为境所困,那堪不平。

吾名谷南韵,字长修,生于南岭,家世修医药。父官四品,家富足。永康十九年,父官进朝堂,谕触龙颜,左迁临安,途死母随。

余自幼不喜学,性无赖。及余五岁,父见背,母丁忧,惟长兄是依。

兄谷漠天,字敬仪。敏而好学,颖悟绝人。待三年,无人可及,由是知名,江湖赞誉“神医”。性喜静,迁于天方崖下百草谷中。

及十四,无知好动,服毒自试,医书无解,但得“以毒攻毒”之法。惧兄斥,故潜逃。窃取家兄

之绿慢,妄安度此生。

讨生无门,故出下策,自贱入青楼,化名墨竹,修身卖艺。

永康二十八年,余得花魁之名,苟且而贪生。楼有婉娘、兔爷二人,皆属他势,不可信也。

永康三十三年,楼换新主,宇文筱者,宇文将军之二小姐也。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惊世骇俗、经天纬地之才。不可小觑,惜为女子。

余有幸,会一能人志士,唤名柳未,化名绯玉。

玉犯主,加罪于此。楼人横猾,余恐其受辱,特跟之。夜,余毒发,状现,幸有玉顾。

余有眚,惧长兄。及兄来,心沮衄,服蛊换血,愧于宇文。

三王沈轩宜,为人健黠,掳玉走。余无思,随兄去。

民祗兄,服侍甚至。兄不返谷,挟余而居。不及一旬,暗有中人邀,原是三王,三王破规,杀父篡位,实乃野心。兄不见,间道归。余求入宫,三王赐余尊官。

入宫,不见玉,苦读医书。吾继天资,任轻而快之,不出三月,参悟通透。

后宫浊杂,宇文戴后名,实为绯玉。余偶悄见玉着华裳,实乃惊。

越明年,余通玉,为制假死药。计出宫,谋离朝。玉无情,假即为真,实死矣。

三王心悦玉,命兄保玉身,七日来取。

兄犹然笑之,曰“痴矣。”

宇文死,余心甚痛,又知缘不可逆,叹矣。

宜未三年,殿走水,后身毁。

兄历人间,上嘉悬壶济世之名,谷医扬名。及宜未十三年,余去宫归谷,收徒植药,此后,再不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