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晖既然回了京城,前朝的动静就容易打探得多了。之前跟着司徒晖北巡的太监毕竟少,即便有能在司徒晖召见官员时还在屋里伺候的太监,那也属于司徒晖比较看重的太监了,人家才犯不上贪图别人那几个赏钱,把御前的消息往外送呢!
正是因为这一点,北巡的时候跟着去的嫔妃们都不太敢往前面打听不该打听的。云苓到现在都不知道,司徒晖从军械所回来的路上召见的那些大人都是些什么职位。
不过现在回了紫禁城,乾清宫中伺候的太监可就多了,总有外围伺候的粗使太监能认出来司徒晖召见的官员。即便不认得脸,还不认得朝服么?年纪、身形、官品加起来,就知道司徒晖最近频繁召见的都是什么人了。况且,紫禁城中的关系弯弯绕绕的,有好多老太监和老嬷嬷看起来不起眼,实际在宫中活了一辈子,能搭上的关系多着呢!
云苓听说司徒晖召见了不少武勋人家的袭爵人,还留人吃了两顿饭的时候还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司徒晖虽然对有功之臣该赏爵的也没含糊,但对这些在北戎战场上拖后腿的家伙们可是置之不理很久了,没想到北巡一趟竟然又开始用这些人了?
因为这一丝丝风声,往皇后的坤宁宫中请安的时候,李贵人对着贤德妃掐得都没有那么狠了——对,即便是现在不在一个宫殿里住着了,但耐不住李贵人是个“专一”的人呐,嘴上的架从来就没停过。
贤德妃原本是四妃之末,又是四妃中唯一一个没有生育的,在宫中原本底气不是很足的。皇上要重新启用武勋人家的消息一出来,又有许多也是武勋人家出身的妃子都跑到她那里去奉承了。
云苓是个不爱管事的,从来在后宫中就没有那许多拥趸;敏妃一向不受皇后的喜欢,即便是皇上,在登基之后对着敏妃也不像在潜邸时那么看重了,即便她想,靠着她的人也不多;淑妃那边就更不用说了:淑妃虽然封号是“淑”,但却和温婉贤淑没半毛钱关系,是个言谈爽利的。她进宫最晚,到现在经常陪着司徒晖过夜。若有低位的贵人、美人们得宠了,淑妃也会时不时刺两句,即便靠过去,能得到的也无非是淑妃的赏赐,至于圣宠?想什么呢?淑妃能舍得把司徒晖往外推就有鬼了。于是淑妃手下的人也不多,也就是平时跟着淑妃住的那几个贵人、美人罢了。
这样一来,前朝的风声一动,倒显得原先就在妃位上的人都退了一射之地,四妃之中反倒是贤德妃最得人心似的。
这样一片形势大好的氛围中,贤德妃自从北巡回来后一直觉得不安的心却并没有平复下来。尤其在听说了司徒晖在武勋人家之后还召见了兵部尚书和刑部尚书、大理寺卿之后。
今年的冬天冷得特别早,云苓感觉,她从北巡的车架上下来之后还没在宫里好好歇过来呢,天上就纷纷扬扬下起雪来。
第一场雪从天空中飘下来的时候,大地还没有冻实,地里还有些热气,于是刚开始几乎是在地上沾了一下就化了。不过和每年的第一场雪只是象征性地飘一点儿雪花不一样,今年的第一场雪竟然不小,下了一天一夜,云苓第二天打开房门,就见院子里已经全白了。
云苓跟着司徒晖北巡回来,别的东西没见涨,玩儿心倒是比原先重了许多。以她现在的地位,想要打雪仗肯定是没有人和她一起玩儿的,但堆个雪人还是可以的。又嫌下人动手没有参与感,于是竟亲自上手在院子里就堆了个雪人儿。
当然了,最后雪人儿的轮廓是云苓堆的,但还是有手巧的太监和宫女对雪人儿的五官神态进行了微调,不然单凭云苓自己,也实在做不出太巧的雪人儿。但云苓还是很开心,她现在才算想开了,在这后宫之中,如果不会给自己找乐子,那以后的日子才叫不好过呢。
就算到了皇太后那个等级,司徒晖前朝事务一忙,把请安的事情放在一边了,皇太后不也得自己找个梯子下来吗?虽然事后司徒晖特意去慈安宫给皇太后赔了礼,皇太后也一脸“你不要太累了”的慈祥加欣慰的表情,但从某种程度上也能看出来司徒晖心里的一点点想法。
然后,最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云苓就受到了来自大自然的暴击:和雪花亲密接触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白天,云苓就发烧了,还有些头疼。
太医过来看诊的时候倒没猜云苓是玩儿雪玩儿得,不过诊完脉之后还是嘱咐玉燕,“今年的气候乍暖乍寒,病倒的人不少,娘娘平时还是要注意保暖才是。”
云苓:“……”完蛋,她在床上听了这番话,当时就觉得要遭。
果然,太医走了之后玉燕和玉蝉一起念叨了云苓一刻钟,如果不是夏荷熬好了药端上来,怕是云苓被念叨的时间还要更长。
不过是偶尔着凉而已,远不到卧床修养的地步,不过杨佩珊倒是先派身边的女官过来和云苓说免了她这段时间的请安。送走那个坤宁宫的女史时云苓还有些奇怪,还是后来听玉柳说今年刚入冬的时候贤德妃也风寒了,到现在还卧床呢,她这才反应过来。
她和贤德妃都是刚从北边回来,听说贤德妃刚着凉的时候症状也不太重,只是这段时间才越发严重的。杨佩珊大概怕她们这是路上积累下来的小毛病都一起爆发出来。
云苓也不能保证自己就不是那种情况,于是老老实实地在屋里不出去了。隆冬时节能睡到自然醒不知道有多痛快。大概和养病时的心态有关系,云苓这边休息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贤德妃那边却不知是真的越发病重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总之一直没有恢复早上的请安。
云苓在坤宁宫中见过几次贤德妃的贴身丫鬟抱琴,看起来真是气色不太好的样子。
杨佩珊在和云苓说起的时候也是带着几分庆幸的口气,“幸亏你平时底子好。”不然跟着司徒晖北巡一趟,回来之后妃位上的两个人就都病倒了,难说司徒晖那边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云苓当时还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只以为杨佩珊是在庆幸自己好得快,于是笑道,“哪里是我底子好,这不是身边有好几个管家婆么?”她冲着玉燕和玉蝉努了努嘴,“每天看着我吃药呢。”
说笑一回,杨佩珊回了坤宁宫,云苓细想刚才两人的对话,才恍然有所悟。那一刻,她想到了当初在皇太后宫中做女史,皇太后对着当时还是皇上的先帝的态度,不由得向窗外望去,这紫禁城啊……
到了年尾,朝廷封笔之前,贤德妃之前的感觉果然应验:司徒晖扔下了一个大雷——之前武勋人家插手军械所和空饷的事情,刑部、兵部和大理寺已经查得差不多了,现在要过年了,就先不审案了,请涉事的官员上折子自辩吧。
同时,司徒晖还对检举揭发本次不法事件的周大人和没有涉事的勋贵人家予以表扬,然后涉事的官员名单往出一放,行了,大家回去过年吧。
前朝的反应,云苓也不能知道,但后宫这边,可是够刺激的。之前武勋人家出身的嫔妃们已经自动自发地聚集到了贤德妃身边,贤德妃跟着圣驾北巡回来后虽然病了,但往她现在住着的永寿宫去的嫔妃们可是一点儿都不少。
没想到这次司徒晖竟然拉一波打一波,过年之前来了这么一下。犯了错的袭爵人都暂时停了俸禄,没在军械所里犯错的武勋人家还有几个被司徒晖拎出来授了个散官的。
对于官员来说,俸禄算什么?谁也不指着那一点钱养活一家老小。可朝堂上的人真把这位官员的俸禄停了,就说明这个官员距离官帽子被撸也不远了。
这样一来,原本以贤德妃为首的嫔妃们就有点尴尬了:贤德妃她家里是在这次的涉事名单上的呀!虽然说皇上下旨允许这些官员们上折自辩,但若不是有了八九分的把握,皇上也不会在过年之前就停了这些人家袭爵人的俸禄,可见事情离板上钉钉也不远了。
自来武勋人家虽然说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从来不是铁板一块。原先奉承贤德妃,是因为她是武勋人家出身的后宫嫔妃里位份最高的,可一旦娘家入罪,她这个妃位还能不能保住可就不一定了。这种因为利益聚集起来的群体,因为利益而转投其他人简直太正常了。
比如周贵人,也是武勋人家出身,虽然没有贤德妃位份高,但已经是剩下的嫔妃里面位份最高的了。最主要的是,周贵人家里不但没有入罪,这次还被司徒晖抬出来当成典型表扬了一番。
自从前年贤德妃住的地方被改到后宫里,宫的太监和宫女们对贤德妃就不像原来那么殷勤了。这次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一时间,贤德妃虽然称不上步履维艰,但也差不多了。尤其从北巡回来之后,贤德妃一直缠绵病榻,听了抱琴带来的消息,更是不能安心养病,恨不得马上到司徒晖跟前给自己娘家辩白一番。
她越不能安下心来养病,她的病好得越慢。云苓在年宴上看到这位贤德妃时,对她现在的身形也是吃了一惊。虽然年宴上大家都抹了些脂粉,但这位贤德妃脸上的妆容大概是她们几人中最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今天的更新完成,大家晚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