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苓转过头去看司徒晖,就见司徒晖正伸手拨弄桌子上的那盆花的叶子。云苓挑了挑眉,“这可奇了,陛下现在在哪里能不舒服?”宫里的宫女太监和内务府的大臣基本都被杨佩珊理顺了,虽然内务府最好的那一份贡品还是要送到养心殿的,但从今年开始,下面的人主动就把顶尖的那一批贡品的数量翻倍了,给太上皇那边送过去之后还能给司徒晖和杨佩珊留下一半儿。
搬到东宫以后,司徒晖延续了在五皇子府的做派,前面是书房,云苓等这些女人住在后院儿。云苓就不信住在后院儿的她都能觉得比去年舒心了,司徒晖感觉不到。
司徒晖笑了笑,见玉燕已经在外间摆饭了,拉过云苓的手就走了出去。云苓这里,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生机勃勃的。他来了,云苓就放下手里的事和他说话,他不来,云苓也不会闹出到花园儿堵人的事情。这一点,在被吴充媛堵了两次之后,让司徒晖越发满意。
云苓不知道司徒晖是对东宫里多出来的美人恩有些腻烦了,这会儿正兴致勃勃地看着玉燕端过来的几样菜。今天点菜的时候司徒晖还没有要过来的意思,所以云苓这菜单也相当粗狂,有一盘油炸凤爪,另一盘蒜香小排。后者还好,前者要是当着司徒晖吃起来就破坏形象了。鸡爪这种东西又是没法去骨的,幸亏那厨子在做菜的时候把一整个鸡爪从中间切开了,有一半是手爪和掌中宝,另一半就是后半段的一整根骨头的部分。于是云苓只能抱着遗憾的心情,只夹了几个切开的鸡爪后半段。
值得一提的是,厨房在油炸的时候大概注意塑形了。这道菜云苓前生也常买了鸡爪自己做,可惜炸出来的鸡爪形状各异,摆在一个盘子里那就是群魔乱舞。可是厨房上来的这盘菜所有鸡爪都在半张开状态,既不影响食用,又不会过分张牙舞爪,破坏视觉效果。如果不是司徒晖在这,云苓一个人就能把这一盘都干掉!
唉,搬到东宫之后,点菜比在府里还不容易呢。她好不容易点的菜啊……云苓默默在心里哀嚎。
油炸凤爪不是份例里该有的菜,司徒晖见了就知道是云苓特意点的。一边笑道,“这道菜不是你家那边的菜吧?倒是京城这边的人吃得多。”
之前司徒晖来云苓这里,云苓为了保持优雅的进食姿态,点的菜都是江南菜偏多。就是江南菜,云苓也很少点糖藕之类酱汁多的菜。所以,云苓虽然说过她的口味并算不上清淡,但在司徒晖那里,过去的印象还是云苓比较偏爱江南菜。
云苓想到这道菜的来之不易就更加幽怨了,横了司徒晖一眼,“臣妾都在京城待多久了?就算原本偏爱江南菜系,现在也知道了,京菜里的美食也不少啊!”
这具身体是五年前到的京城,云苓如今不过二十一岁而已,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算是她从前时间的四分之一了。之前在宫里,给宫人、女史做饭的大厨房才不会管你原来是哪的人呢,每天端上来的只有京菜,爱吃不吃!后来调到当时还是庄妃的皇太后身边,虽然长春宫小厨房时有孝敬,但云苓到底不好大模大样地点菜,所以正餐还是京菜。等到后来进了五皇子府,虽然能点菜了,云苓也差不多习惯了。
饭后,司徒晖没有像在五皇子府时一样,钻到书房去琢磨折子。也是,如今他不是上折子的人,而是批折子的人了。而大臣们上的折子,别说云苓这里,就是杨佩珊作为皇后,都是不常见的。
不过司徒晖大概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事,心情明显比刚进门的时候好了许多,还泼墨画了一幅山水独钓图,云苓在一边帮司徒晖磨墨。
搬到东宫之后,云苓这里没收拾专门的书房——话说,在五皇子府里的时候,云苓虽然常去院子里的小书房找书,但看书的时候一直是在卧室,歪在贵妃榻上来着,所以对院子缩水导致的书房没了这件事,云苓也算不上多遗憾,只是命人在卧室里打了个大书架,也就罢了。所以两人作画的时候就是在卧室里,等司徒晖画完,云苓就吩咐春柳去把床铺了,吹灯休息了。
习惯了么?司徒晖听着云苓浅浅的呼吸声。太上皇待臣下一向宽容,所以太上皇时期的臣子们索贿成风。可现在他已经登基了,只要他皇位做得安稳,表现出对这种不良风气的厌烦,大家就会有新的习惯的。就像云苓之前在江南养成的习惯,不就因为宫里不做江南菜全改了吗?
想到这,司徒晖不由得又振奋起来,第二天又精神饱满地上朝去了。
三月的时候,云苓让那个从御花园调过来的小太监领着,以去年种土豆的地方为中心,又往周围开了小半亩地。这地方就在她住的正房和玉燕几个住的后罩房之间,不在赵贵人和李美人平时活动的范围内,所以并没有遭到什么反对。倒是云苓对玉燕几个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正房和后罩房之间开了块地,几人现在来正房都得绕一圈儿。
这一圈儿基本就要求玉燕几个比之前提前十来分钟从宿舍出来了。好在云苓的打算是土豆就种今年一年,等到秋天收完土豆之后玉燕她们就能从原来的路线上班了,春夏时早起十来分钟还不算太要命。不过,到底是没有以前方便了,于是云苓给玉燕和玉蝉赏了个银镶米珠儿的戒指,从春柳往下则是补了半个月的月钱。
云苓这边干得热火朝天,朝堂上,司徒晖却黑了脸。
几天前,司徒晖想明白了之后不要求非拿太上皇的人开刀,树立自己反贪、反腐的决心了,于是从御史台的弹劾中选中了另一个官员。这个官员平时也没少贪,在司徒晖和太上皇之间算是中立派,被当成儆猴的鸡给杀了也不算是冤枉了他。
太上皇一派的老臣见皇上终于不冲着他们来了,当然是乐见其成,于是这次司徒晖的政令传达得很快,没过多久,那官员全家就下了大狱。
本来,这时候,把人砍了,当成典型向全国宣传一下也就可以了,偏偏那官员在索贿的时候还拉了好几个同伙。司徒晖上台之后,索贿不能像太上皇在位时那么光明正大,但这个官员人脑子灵活啊!拉了一大波人一起干,还留了账本,心想法不责众,皇上总不能把他拉过来的同伙全砍了吧?只要别人没治罪,他这个所谓的主谋就不算多么罪大恶极。
那官员也是后手留得足,那本账本不是被直接呈送御前,而是由一个太上皇派系的御史在朝堂上读出来的,表示参与该案的都应该严惩。
如果不是有潜邸出身的学士在下面一直使眼色,司徒晖几乎当场就要答应了。即便如此,司徒晖在朝堂上还是表示了对这个案件的重视,表示不能错杀,当然也不能留有漏网之鱼。
下朝之后,将那个使眼色的人叫过来一问,司徒晖才知道,那个下了大狱的官员交上来的账本里一共有五十多人,账本并没有当堂宣读,所以司徒晖也是这会儿才知道,那账本里有十多个都是去年恩科的新科进士。这些新科进士不算主谋,但也在“从犯”之列。
每次新皇开恩科,取中的人本就要比按惯例三年一次的科举人数多些,去年的恩科,连三甲的同进士一起算上一共是三百多人。司徒晖自然不可能连每个人叫什么都记得,有印象的不过也就一甲的三个人和几个零星的二甲前几名罢了。毕竟,那批新科进士在朝堂上还没有什么作为,司徒晖觉得自己能记住前几个已经是看在这批新科进士的殿试是自己主持的缘故了。
可司徒晖是真没想到,之前没有什么作为的新科进士们在朝堂上第一次“有作为”,是在索贿的事情上掺了一脚!其中还有一个是二甲第六名,司徒晖有些印象。
比起原本就是太上皇阵营的人索贿,对司徒晖来说,这种背叛更加不可原谅!他在前面和太上皇的旧臣周旋,结果一回身,这几个新科进士一个巴掌就狠狠打在他的脸上!
即便那几个新科进士痛哭流涕地说自己是被胁迫的,是从犯,司徒晖还是定下了这次案件主犯砍了,从犯流放的刑罚。只是回到东宫,司徒晖难免有些怀疑起自己在贪腐上的决心是不是对的了,是不是真的像太上皇说的,这种事情禁止不了,不影响大事也随他们去就行了?
司徒晖心情不好,整个东宫的气氛当然也好不起来。连着在前院闷了三天,司徒晖终于回了后院儿,第一个就去了吴充媛那里。不知道吴充媛当晚是怎么安慰司徒晖的,总之,第二天,吴充媛就小升了两格,成了充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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