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虞总今年的奖金已经扣完了,是接着扣明年的吗?”
虞靖西冷笑一声:“明年她在不在喜月干还不知道呢。这个月工资别给她发了。”
散会的时候,虞靖西身边的低气压还影响着每一个人。每个人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个被扣工资的是自己,恨不能在会议室里跑起来,赶紧离开虞靖西的视野。钱墨呆在角落里收拾着东西,准备悄悄闪人。但偏偏虞靖西叫住了他:“创意总监一会来我办公室一趟。”
钱墨:“啊?”
钱墨对虞靖西的办公室着实有点心理阴影:“可以在这里说吗?”
“你这个月迟到了2次,一次50,一共100,一会自己去找财务说。”他们上班用钉钉打卡,一般迟到早退个几分钟,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真扣钱,钱墨这是撞枪口上了。
钱墨清晰地听到了最后一个出去的同事发出了一声没忍住的笑。
“对不起,我下次出门早一点。”钱墨面上不显,实则在心里痛骂上海地铁的垃圾运营,并开始算100块够他吃几天食堂。
然后虞靖西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钥匙,上面有一个大众的logo。他把钥匙放在桌上推给了钱墨:“车在小区的停车场,以后开车上下班,别再迟到了。”
“这是……借我,还是送我?”钱墨有点意外,一辆车少说得十几二十万吧。
“想要就送你,也没几个钱。”
有钱人的优点,就是大方。
钱墨马上把那100块钱抛到了脑后。他拿了车钥匙,回了广告部的工位开始查“机动车怎么转让”、“机动车过户手续”、“机动车过户需要的证件”,然后查“机动车过户需要原车主本人到场吗”。放下手机,他还是有点疑惑:不知道可不可以和虞靖西要一份授权委托书,让徐助去做代理人办理过户手续。
“让虞靖西亲自陪着自己去车管所”这种事,钱墨在梦里都不敢想。
虞靖西回了办公室就拨了个电话给虞安南。
“设计稿呢?说好的8月就交呢?”
“哥,你怎么这么天真,我随口说的话那能信吗?”
“上市推迟了你负责?厂子上上下下几百个人你负责?喜月的名声你负责?”
“按原计划我9月交就可以了,够你下厂出样了,年底才上市呢!”
“但你说了8月交,今天31号了。”顿了顿,虞靖西又说:“知道你为什么和男朋友分手吗,就是因为你发过誓,交不出稿就没有恋爱可以谈。”
“……”
“哥……”
“好好说,别想混过去。”
“我怀孕了。”
虞靖西罕见地在办公时间因为工作之外的事情,离开了公司。
开车去找虞安南的路上,虞靖西一直在想一会见了面要怎么痛骂她一顿。但实际上,他问出口的第一句话是:“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它留下来。”
“不行,这孩子没爸爸。”
“TA有妈妈和舅舅就够了。反正你也不打算结婚,孤家寡人的,有个小孩陪你玩,抚慰一下你孤单的内心不好吗?”
“你自己听听这话像样子吗?不着调!”
“哥……我真的想要这个孩子,”虞安南的声音软下来:“TA有没有爸爸我觉得不重要。我有钱,有时间,我能养,我也养得起。我会爱TA的,TA也会爱我的,这就够了。”
“你这样很不负责。”
“没有人可以同时对所有人负责,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一个生命,这是对生命本身的不负责。”
虞靖西和虞安南相处二十多年,深刻地明白这个妹妹的固执。最后,他只留下一句:“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反悔,我希望你能再认真考虑一下。”
驱车回家,发动机一停,周边顿时完全安静下来,虞靖西觉得很累,脑袋空空,什么也想不了。他发了好一会呆,又抽了一根烟,情绪千丝万缕他不知道从何理起。半晌,他打电话给陈辛,让他帮忙联系一家“私密一点的私人医院,妇产科要好”。打完电话,他看起来也没有轻松一些,又坐了十分钟,才上了楼。
大米的朴实的气味在房间里蔓延,混着一丝海鲜的香甜。虞靖西出了玄关,正好看见钱墨把一锅海鲜砂锅粥端到桌子上。
钱墨身上穿着长款卡通围裙,手上是大大的防烫手套,看着有点滑稽。
虞靖西忽然有种安心的感觉。他开始理解为什么父亲总是要回家陪母亲吃饭了,并不是因为家里的饭比外面的好吃,而是那种“家”的感觉让人难以割舍。他没有提前和钱墨说会回来吃饭,所以钱墨只做了一人份,两个人堪堪填了肚子。
饭后,虞靖西把钱墨弄到床上去胡搞了一通,像发泄似的在他身上弄出一道道红痕,钱墨悄悄在心里骂娘,但面上还是尽力配合着。夜里两个人做完,虞靖西做了件人事——他亲自煮了两包泡面,和钱墨分着吃了。
早晨,智能音箱响过一遍后,开始自动播放日期和天气。
“今天是9月1日,星期二,上海气温……”
钱墨醒了之后又躺了两分钟才起来,他坐地铁上班会比虞靖西出门要早一些。但今天他收拾完推开房门,发现虞靖西已经坐在沙发上了。虞靖西看起来状态不太好,眼下的青黑色很明显。
钱墨说了声“早”之后,虞靖西就起了身,看样子是要和他一块下楼。进了电梯,虞靖西按了B1,全程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钱墨心里很忐忑,不知道大清早的虞靖西是要干嘛,他们平时也不一块出门啊。
电梯门一开,虞靖西转头对他说:“我今天不想开车,你开。”
钱墨:“啊?”
也许是语气太夸张,虞靖西微微地皱了眉头:“有什么问题?”
钱墨犹豫了一会说:“我没有驾照。”
“……”
钱墨怀疑虞靖西要开口骂人,但其实他从来没有听过虞靖西骂人——虞靖西光是皱眉头就已经够叫人害怕了。
“那你为什么要让我送你车?”
“我没有……是你要送我的……”钱墨的声音越说越小,而虞靖西的眉头越皱越深。
钱墨心想:完了完了,看来委托书是拿不到了。
钱墨:“要不我打个车……”
虞靖西扭头就往前走,走了几步发现钱墨没跟上,更生气了:“愣着干什么?嫌公司迟到扣的钱太少吗?”
钱墨胆战心惊地和虞靖西上了车,并反复确认安全带系好了。
两个人沉默了一路,到最后一个红灯的时候,虞靖西目视前方,一字一顿地说:“去学,马上就去学。”
油门一踩,钱墨被后坐力一下拍到了椅背上。
周末的时候,虞靖西陪虞安南去了一趟私立的妇产科医院。
虞安南有点紧张:“你不会骗我来做检查,实际上偷偷和医生说好了是打胎吧?”
虞靖西语气不善:“我需要骗你吗?直接把你人打晕了送过来不就好了。”
虞安南抽了血,又去做了个超声波。冰凉凉的探头在虞安南还平坦上的小腹上滑动:“第一次怀孕吗?要留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