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书局的编辑工作室内。
主编胡毅一进门,就看见副编老丁和老谢在交头接耳。
“聊什么呢”
“诺,你看。”
胡毅接过老丁递过来的纸稿,先粗略的看了一遍。
“不错啊,读起来很通顺切入点也好,虽然是写我国的刺绣,但开头和中间都几次点了相应的西方时间和大事件,将两边拉到同一条线观察。译成外文版应该能引起那些洋人的共情。”
“已经有译文版了。”老丁在桌上拿起另外一份纸稿来,神色有点莫名。
胡毅搞不懂他们卖什么关子,狐疑的接过去。
“你们这次的效率倒真高,这么快译好了。唔我先看看,译得挺好啊,信、雅、达三个标准都到了,老丁你译的”
老丁忙摆手“是林翻译译的。”
胡毅便点点头“林翻译虽然年纪小,但水平确实是拔尖的。这篇稿子也不错,可以录用,译本就用林翻译的”
“这稿子就是林翻译自己写的。”
胡毅微微有些吃惊,但很快又释然了。
对于顶尖的翻译员而言,文笔本就是不可缺的,林姝戈的翻译水平很高,那她能写稿件这事儿,似乎也就并不那么出奇。
不过胡毅还是拿起前面那份稿件再看了一次。这一看,他却又看出了不同来。
一般这种偏说明性质的文章,其实是很枯燥的,除了少部分本身有兴趣的人外,一般人是不耐烦一遍就读下去的。
所以非学术性质的科普文章,写得通俗些,才能不引起读者厌烦。但要达到吸引读者的程度,就要求作者有更高的技巧了。
林姝戈这篇锦上华章有五千字左右,写的是战国至今的一些刺绣针法,还普及了各种绣法的特点、优缺点及代表图样。可以说都是实料干货,没什么注水成分。
可是就是这样,这篇稿子偏偏看起来还不枯燥,反而挺生动有趣。
至少胡毅纯以读者角度出发,也觉得可以再读一遍。
“奇怪”
胡毅皱眉细思,但他本也是玩弄文字的高手,很快明白机巧所在。
“真是好精巧的心思。”胡毅抬头看了两名副编一眼,笑道,“我们这位林翻译,是个顶顶聪明的人。”
“你们看她的题目锦上华章,锦是布匹,而布匹上的华章,指代的就是刺绣,这一点,稍微一品大家也都明白了。再看正文,看起来只是平平,但是却引人入胜,就是因为她给我们灌输完华章的指代意后,马上就将其人格化了。”
“我们在以它的视角去看,自然不会无聊。林翻译还有些促狭,玩闹一样在写“好黑”,你们自个想想是什么意思”
老丁和谢副编对视一眼,“黑暗世纪。”
“所以仔细品品,反而越发觉得作者下了心思。”胡毅有些感叹,“这种写法换到其他方面,比如写史,也能趣味盎然。林翻译这篇恐怕只是投石问路,后面未必不再做些更成熟的尝试。”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了不得了。”
丁副编倒没生出那么多感慨,不过对林姝戈也是十分认同,他想了想,“这个稿子,定上品是没问题的,其实哪怕定一等也还算够格。但林翻译毕竟太年轻,我和老谢都觉得要压一压,免得她浮躁了。她最好的发展不在现在,在未来。”
“让我想想”胡毅垂目,手指在沉重的木桌上轻敲了两下。
如今的刊物多是采用三品一等的评级方式,不同的等级稿酬差距巨大,只有少数的文坛老手能拿到一等价格的稿酬,林姝戈作为新人,评上一等确实有些太过突出了
胡毅皱着眉头,目光滑过旁边的译文,顿时豁然开朗。
“就定一等”他说道。“我知道大多数人容易恃才而骄,可是你们想想,她在翻译上也是天赋惊人,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她有没有一点浮躁”
老丁和谢副编顿时想起当初那令他们几人都惊艳的翻译,又回想了一下林翻译这两月来的表现举止。
说来奇怪,她年纪轻轻,举手投足里却是超乎年纪的沉稳。
两人顿时不再异义。
编辑室里发生的事情林姝戈并不知晓,但等她到出纳处领取稿酬时,却吃了一惊。
“是不是算错了”
出纳开给她的,是整整三百块钱。
出纳略羡慕的看了她一眼,“没算错,我们这边都是有标准的,下品千字六元,中品十元,上品二十元。”
“林翻译你定的是一等,就是千字四十元,按照五千字计算,单篇两百元。但是胡主编说了,那篇译文是你私下完成的,不能算是你的工作,因此也要按照标准给稿酬,外面的译本我们一般都是按照作品价格的半价收的,就一共三百元咯。”
说是这样说,但其中少不了胡主编的关照,林姝戈默默记下了这个人情。
从四海书局出来时,已是夕阳如火,红霞漫天,林姝戈和几名熟悉的同事打过招呼,坐上了去往三马街的人力车。
虽是黄昏,三马街的人气依旧鼎盛,街头巷尾川流而过的文人们斯文有礼,秩序井然。
街口新开了几家茶寮,在二三楼处可眺望街景,又可和友人洽谈,生意不错。
陈余致西服革履的坐在一处矮榻上,弯身为几名洋人倒茶,笑容热切的为他们介绍此处的糕点,可那几名洋人兴致缺缺,时不时往窗口处望去,倒像对底下那些书铺十分感兴趣。
陈余致见此,便转了话题,说起三马街的历史由来,刻意夸赞了此处在关岭城中的地位。
几名洋人一改之前的不耐烦,时不时提问,还好陈余致为了招待这些人,预先做过功课,将关岭城大大小小的地方都大致了解过,此时正可卖弄出来。
那几名洋人听得津津有味,“陈,你带我们来了好地方。”
陈余致忙谦虚了一下,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和林姝戈闹翻后,他便加紧了对钟青青的追求,上个月钟青青终于松口,同意与他交往。因确定关系后来往更频繁,此事很快被钟青青家里知晓了。
钟青青家是开旗袍行的,在本市小有名气,自然看不上他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还好钟青青被他的温柔小意感动,坚持要与他在一起,钟家宠女儿,便略松了口风,同意两人在一起试试。
陈余致想当钟家的乘龙快婿,当然要铆足了劲表现。他之前由钟青青拉线加入了一个交流会,而这个交流会似乎对钟家十分重要,他便更卖力展示自己,出了些风头,渐渐引起一些人的注意。
钟家的态度因此而和缓许多,有时出外谈事甚至带他在身边,有心培养他的意思十分明显。
陈余致那段时间可谓是意气风发,不过时间久了,他也渐渐觉察到钟家似乎在做某件十分隐秘的事。
陈余致并不在乎,谁家没有点阴私呢陈家发家时也并不太干净。于是他完全放下这件事,一如既往的卖力博取钟家的好感。
只要能得到钟家的认可,成功上位,他就能继续过上大少爷的生活。
如今他反而后悔之前的温吞了,他在林姝戈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追求钟青青的决定也下得太晚,唯一所幸的是没有错过。
他现在招待的几名洋人是才接触交流会不久的,钟家十分看重他们,极力拉拢,陈余致因为口语较流利,被钟家寄予了厚望。
陈余致也清楚这对自己是个重要机会,今天看出了几人对关岭文化的兴趣,日后就可多借此亲近了。
他踌躇满志,殷勤的陪着几人说了许多话,等那几名洋人开始品尝茶寮的点心时,他才出了天台去舒口气。
天台上看景比窗棂边更清晰,陈余致随意扫了一眼,却意外的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
是林姝戈。
她站在一家书铺前,正翻阅着手中的册子,身姿挺拔,侧颜清美,夕阳的暖光在她身后衬得她如梦似幻。
周围有不少男士都注意到她,不经意的就把视线投在她的身上。
陈余致下意识生起一丝不快,有点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难受。
但这点微妙的情绪去得也快,他想起那天林姝戈的咄咄逼人,目光转冷。
从前他对林姝戈是有些动心的,她虽然无趣木讷,但毕竟是个美人胚子,朝夕相对,没生点心思才不正常。只是后面认识了钟青青,他就越发看不上她了。
何况她还狠狠损了他一顿,又给了他一巴掌,他对这个女人就只剩厌恶了。
此时陈余致趁着自己视角好,不怕被林姝戈发现,又肆无忌惮的打量了她一遍。
如今气温日益变高,她倒是不穿那些又土又破的烂袄了,头发也梳理得齐整,再配上朴素的青衫长袍,倒衬得她气质出众起来。
还拿着书装模作样
陈余致知道她大字不识几个,自然很鄙夷她的这番做作。他目光看到那几名意动的男士,忽然恍然大悟。
怪道那天心高气傲的说自己配不上她,原来是不知道从哪里学了些见不得人的勾搭手段,就看不上自己没钱,想要去攀附有钱人了。
也不想想别人都不是傻子,就她胸无点墨的水平,说两句话就要露馅,不过是送上门白白被人玩弄一番。
真是自甘下贱
陈余致心中一番鄙夷,真想立刻下去戳破她的真面目,好羞辱她一顿报仇,但是想起厅里的重要客人,只得不甘的忍下了这番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啊最近有点事,应该又会断更了顶锅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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