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尹秀榕回报说已经查探完毕,周围甚是安静,不见有夺梦楼的人出没。于是众人辞别了意师太,师太做事小心谨慎,为免再起波澜,特叫尹秀榕与几位女弟子送行,待得她们抵达唐门附近才可返回。尹秀榕虽觉得师傅太过细致,但也乐得出去走走,便与蓝皓月她们一同下山。
从峨眉到唐门尚有一些路程,自从下山之后,池青玉一直与顾丹岩和莞儿待在一起,无形中便远离了蓝皓月。他们此行也不过只是短暂同路,蓝皓月听顾丹岩说,再过一天便要取道另行,不再经过成都。
当天下午慕容槿吩咐众人在路边休息,蓝皓月离了人群,独自走到一边。前面树荫下顾丹岩正与池青玉低声交谈,她远远望着,却也不便上前去。此时忽觉肩后被人拍了一下,蓝皓月急忙回头,尹秀榕笑嘻嘻地揽住她,道:“你在这里望着谁?”
蓝皓月怕池青玉听到,忙回道:“只是看看风景,哪里在看谁。”
尹秀榕却故作明白的样子,窃窃道:“你不会是看到那位顾道长年轻倜傥,动了私心吧?”
“尹姑娘!”蓝皓月脸上滚烫,将她拉到一边,“他是出家人,你怎好开这样的玩笑?”
“何必这样害怕?长得俊自然招人多看几眼。”尹秀榕无所顾忌地推了她一下,眼睛一转,又想到了往事,“前年我遇到青城弟子,他们有些也是道装打扮,可照样不减风采。可惜我们峨眉与青城素来不和,我也没敢多看,就立即回来了……。”
蓝皓月这时想到了当天在白龙洞时听她讲到过的事情,便不禁道:“对了,上次你说到松竹庵的事情,我曾问过舅母,但她说是牵扯到峨眉和青城的矛盾,便也不肯多说。”
尹秀榕见周围无人,便悄悄地告诉她:“据说多年前,那松竹庵曾遭到屠杀,住在里面的五个女尼都葬身火海。当时我师傅不信是因失火而造成的惨事,细查之下,那天曾有一个叫做叶决明的青城弟子到白龙洞游玩,也曾去过松竹庵品茶。她素来知道叶决明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便带人前去青城,准备当面问个清楚。青城掌门广玄真人也听到了传闻,不想叶决明自从离开峨眉后便久假不归,众人四处寻找,才探听到他竟然回了家乡。”
蓝皓月蹙眉道:“难道他心中有鬼,因此不敢回青城了?”
尹秀榕连连点头:“正是呢!广玄真人为了不在我们峨眉派面前丢脸,急令手下弟子们前去将叶决明带回。谁料他们还没到地方,叶决明竟听到风声,抛家弃业连夜出逃。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青城与峨眉两派都命人围追堵截,他最终走投无路,在半路自行了断。”
“所以说,峨眉与青城就此便有了隔阂,常年不相来往?”蓝皓月沉吟道。
尹秀榕哼了一声:“我师傅本想讨回公道,但叶决明已死,总不能牵扯无辜,所以也没再追究他人,此事只能就此结束。反正这件事之后,我们两派之间虽然离得不远,但平时都不会往来了。”
蓝皓月以往常在烟霞谷中,父亲只会刻板地教授剑术,最多说些江湖规矩,从不跟她谈及这些轶事,所以她竟对此一无所知。
尹秀榕还待说下去,听到身后传来师妹们唤她之声,便暂时停了话题,匆匆而去。
蓝皓月坐在路边,托着腮思绪联翩,原来这堂堂青城,竟也曾出了丑事,难怪舅母不愿她追问。
她兀自想着,一抬头,那边的顾丹岩却被莞儿拉着去远处摘花摘草,只留着池青玉坐在白石之上。
蓝皓月想到明日就要真正告别,便起身走了过去。今日春暖和煦,绿荫之下,池青玉正侧对着她,手中的竹杖收了起来,如同长笛般搁在膝上。
她负着手走至大树下,池青玉没有回过头来,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就好像是望着前方的花丛一样。
蓝皓月故意将脚步放重,来到他身边,将阳光挡住了。他这才不经意地笑了笑:“你刚才和那位尹姑娘谈得很热闹。”
“你全听到了?”蓝皓月一惊。
池青玉没有给出明确答案,只是偏过脸:“你们开开我三师兄的玩笑倒也不太要紧,因他本来就性格豪爽,只是以后若遇着其他出家的僧道,千万不能这再这样评头论足了。”
蓝皓月自己也觉得丢脸,便道:“哪里还会有下次?”
远处山坡上传来莞儿的嬉笑声,顾丹岩正施展轻功去为她攀折花枝,道袍飘飘,煞是清朗。蓝皓月望着,忽而想起了心中一直存有的疑惑,问道:“为什么你的三师兄是道士?”
池青玉似是在听着那边的声音,很平常地道:“那有什么奇怪?我还有一位师兄程紫源,也是跟随师傅修行多年的得道者。”
蓝皓月一怔:“他就是莞儿的师傅?”
“不。莞儿的师傅林碧芝是我大师姐,她是女道。”
“怎么……怎么你的师兄师姐全是出家人?”蓝皓月呆呆地道。
池青玉从容地握着膝上竹杖,悠悠道:“怎么你不知道我们神霄宫本就是道家清修之处吗?”
“什么?”她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那你应该是俗家弟子吧?你穿的衣服都不是道袍……。”
他却还是淡然:“莞儿是偷偷溜下山的,我要陪着她,自然不能暴露行装,所以就换了便服。”他停了一下,唇边露出一丝微笑,“你要是不相信,以后有机会来罗浮山,便可看到我是什么打扮了。”
蓝皓月的心一下子坠到深山谷底,哪里还有心思与他玩笑,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沮丧之意,更兼平白无故的恼怒。
“你是说……你也是道士?!”她心慌意乱地问道。
他平静地道:“我自小时候到了罗浮山就开始清修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她眼中酸涩,心里更是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
池青玉有些诧异地站了起来,道:“我原以为江湖中人都知道神霄宫隶属全真……。”
“我孤陋寡闻!”蓝皓月颓丧地抛下这一句,别过脸去。
“可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吧?”他听她语气不善,不由一怔,“我又不会取笑你。”
蓝皓月垂着头,看看自己的身影,又看看他的深蓝衣衫,恹恹道:“以后我要远着你了,免得坏你名誉。”说罢,也不等他回话,便顾自扫兴而去。
慕容槿在马车内见她回来愁眉不展的样子,不觉愕然。此后两路人重新启程,到了黄昏时分投宿客栈,因过了今夜便要分道扬镳,唐门众人备下简单的宴席为顾丹岩他们践行。蓝皓月闷闷地吃了一些,推说身体不适便回房休息。
她回房后慕容槿来问过几句,恰好又有店小二送来茶水。慕容槿一路上都以银簪试毒,此番见小二出去后,也验过一下,见银簪并无变化,才放心离去。
蓝皓月听到楼下笑语之声,更惹烦忧,对那壶热茶也没甚兴趣,只管脱了衣衫蒙起被子睡觉。此后外面声响渐渐停止,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楼下喊她的名字,她懒得搭理便也没有回应。又过了许久,她本已渐入梦乡,门上有人连连敲响,生生将她吵醒。
“谁?”她卷着被子翻过身来,望望屋内一片昏暗,原来已经天黑。
“是我。”门外的人声音很轻,蓝皓月听了却一怔。
竟是池青玉。
她先是想要起来为他开门,可忽而又失落下去,便躺在床上闷闷道:“什么事?”
“你有没有喝店家送来的茶?”他急切地问了一句。
蓝皓月一愣,没好气地道:“你怎么跑来就问我这个……。”
她话音未落,但听“哐”的一声,池青玉竟一下子推门而入,摸到桌边,蹙眉道:“问你话回答就是!”
“池青玉!”蓝皓月衣衫不整,第一反应便是紧紧裹住被子,怒喊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
他却不理会她,只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那茶水肯定不对劲。”
蓝皓月怔了怔,坐了起来,道:“不可能!我舅母已用银簪试过!”
“你不信就算了!我怎么会骗你?”他袍袖一卷,竟直接将茶壶扫落桌下,发出一声清脆声响,遍洒一地。
蓝皓月低头看去,那地上的茶水并不见异样,不禁冷哼道:“你看看,根本什么都没有,难道唐门的人还会看走眼不成……。”
她话没说完,池青玉竟一声不吭地转身便出了房间,直往楼下而去。蓝皓月被他这一番折腾弄得莫名其妙,匆匆忙忙穿起衣衫,拿起剑便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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