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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孕当头 13 突如

“小姐这是怎么了?”袭人拉长脖子怪异地瞅了坐在窗前的燕鸿一眼,只见自家小姐双手撑着脸颊,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叹气,一会儿把头摇得跟搏浪鼓似的,一会儿又把脸当成面团儿狂揉。

“不知道,昨个儿把姑爷从澡堂子里领出来就变成这样儿了。”可人跟袭人一样单纯,丝毫不作其他联想。

“难道中邪了?”袭人说着说着倒把自己吓着了,慌不愣神地要往燕鸿那儿奔,想着好歹要先把小姐摇醒了再说。

“我说你们俩真是榆木脑袋不开窍,小姐这模样儿看起来像中邪吗?这分明就是……”伊人翻了个硕大的白眼,对这两个小笨蛋大摇其头,真乃朽木不可雕也!看着二人一脸不求甚解的样子,她坏心眼地故意吊起她们胃口。

“是啥?好伊人,最最漂亮的伊人,你就告诉我们嘛……”可人还是比较机灵,拉起伊人的袖摆撒起娇来,苹果般的小脸上一副娇憨的恳求表情,伊人向来最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里经得起这番糖衣攻击,正待为二人解惑,一旁眯缝着眼观察燕鸿半天的佳人一副笃定的表情施施然抢了先道:“小姐就分明就是思春了!”

“思春?!”一旁正在帮燕鸿挑新鞋样子的妙人闻言与其他三姝几乎同时怪叫一声,满心满眼地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自家小姐在男女之情这方面性子有多淡她们可谓是最清楚不过了,且不说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嫁了,小姐自打懂事起,可没见她对哪个男子上过心,何况自从嫁进公府,她接触过的男子单手的指头就能数过来,更别说她现在还是有夫之妇!

四朵金花就这样轻易地将自家小姐的正牌夫君抛之脑后,压根儿没想把东方萌列为可思春的对象。不过也不能怪她们如此不看好他,且不提东方萌自身的情形,单说小姐对待姑爷那样子,完全是把姑爷当成自己的一样在呵护,有当妈的思自己孩子的春么?!

“难道……是二公子?!”妙人一个激灵想起一个很有可能的人选,兴奋得鞋样子掉到地上了都没发现。

“对呀!”可人双手合掌一击:“二公子风度翩翩玉树临风聪明绝顶气质不凡(以下省略溢美之词百余字)……小姐平日里跟他走得也近……”

袭人大力点头,小鸡啄米都没她劲头足。得,又一个二公子的粉。

“二公子?这怎么可能,前几日二公子离家时,小姐还没心没肺的乐,我可一点儿没看出来小姐对他有点啥特别的想法。要说有,那也是幸灾乐祸……”佳人很是权威地驳回了可人的猜测。众人回想起燕鸿随府上为二公子送行时,听闻太子殿下送了几个美人给他,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顿时对东方齐信心大减。

“不是二公子,那……难道是世子爷?”伊人这话一出来就知道自己说了还不如不说,小姐都没见过世子爷,思个哪门子的春!

“天哪,不会是……老公爷吧?!”袭人一说出来就遭到了众金花一致的白眼加围追,只好苦着脸抱头鼠窜,大叫着:“我错了,我错了……”

唯有佳人气定神闲地看着燕鸿傻笑的样子,眼底闪着了然于胸的光芒。

燕鸿根本不知道自己怪异的行径已经让丫头们猜破了头,她此刻正被自己昨天的色心大发给困扰得半死,丫头们喧哗的嬉闹声也被她隔绝于耳外。

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换一种更准确的说法,自己一定是被色魔附身了!居然丧尽天良地想对东方萌下手!再粉嫩再可爱又怎么样,人家是弱势群体啊……嗷,不活了。

想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燕鸿心头就不可抑止地泛起一阵阵怪异的滋味,似是有些酸甜,又泛着微微的苦。

东方萌睡着之后的样子,跟他平时安静的行为有很大的区别。他睡觉很是随心所欲,大字型的睡法,虾米型的睡法,滚轴型的睡法,松塔型的睡法……而她则完全相反,平日里活泼的性子在入睡之后完全收敛起来,一动不动甚为规矩,而且睡着了就不容易醒,一觉到天亮的那种。所以经常第二天早上醒来才发现自己被东方萌拱得贴到墙面儿上,或者被他双手双脚地缠在怀中不能动弹。

平时燕鸿没什么心事,晚上一沾枕头就能睡着。可是昨天晚上却辗转反侧,无法平心静气地入睡。东方萌抱着她的一只手臂憨然而睡,阖上的双眼,长长的睫毛安静地保持着醉人的弧度,嘴巴微微抿起,看起来有一些些倔强。

这是一张纯净得不掺任何心事的睡颜,仿佛世间没有忧愁,也无喜悦,却让她看得几乎入迷。就是这样一张脸,一张比很多人都要美丽的脸,一张大多数时候没什么表情,不太懂高兴也不太会忧愁的脸,一张不懂得修饰也不懂遮掩的脸,为何……会突然强势地想要驻扎进自己心间?

他和这世间的男子,是不一样的。他像是一幅极其绚丽的画儿,隐藏着很多神秘的意义,吸引她去挖掘;他又像是一望无垠的雪地,没有丰富的色彩,却足够直白,足够坦然,简简单单,安安心心。

越接近他,越是想要深入他的世界,想看看他的世界里盛装了哪些东西,是否有喜悦,是否有哀愁,是否有孤寂,是否有世人求而不得的宁静。初入公府,她何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想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好吃好喝混个安乐死而已。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仅仅洗一个澡的时间。

她变了。

心中突溢酸涩之感。她的心,看起来仿佛敞得很开,可只有她知道那其中有着多么深的防备,那防备是对着燕府的,对着公府的,对着……这个时代的。她独独没有对他设防。他是无害的,却带着侵蚀人心的毒。

她好像被感染了。

缓缓低下头,疑惑地想弄清楚这张脸究竟有着怎样的魅力,让她这一潭古井深水也能泛起波澜。他浅浅的呼吸拂过她的脸庞,她好像尝到一点暖暖的,柔软的味道。什么东西刺得她一麻,这才惊觉,自己竟然迷迷糊糊地将唇,印在了他的唇上。

天……趁人之危这种事自己都干了,不活了。她心神惧颤地弹开,单手捂脸,无声轻嚎。羞愧之余,对于仍然无知无觉睡得香甜的他,又有了突来的怨忿。

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烦恼啊?!明明是他勾引的嘛!

有些气不过地戳了戳他的脸,引起他长睫的轻颤,她有些紧张,怕把他弄醒。虽然知道他即使醒了也不会发现她的心迹,她却仍是有着本能的抗拒,不想让自己的心被任何人看见。

燕鸿心里很清楚,他的不同来自于他不通世事。燕鸿曾生活于那个资讯发达的时代,知道他的症状类似于孤独症,只是情节并不是太严重。她很反感称之为“自闭症”,尽管这个叫法更为大众所熟知。孤独未必就是自我封闭,只是他们的世界更加微妙,绝非俗世之人可以想像。

也许他心中的一迈天地,才是真正的,独一无二的锦绣世界。

只是,他慢慢也在发生变化。他逐渐通晓人事,也慢慢愿意接受外人的亲近。照如今的形势发展,总有一天,他会学会这个世界的通用法则,到那个时候,他还能保持如今这份朴素与纯真吗?如果那一天她已经深陷,她该如何自处?

就此停止,让他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好?她做不到,她无法为了自己还不确定的心意,为了一己之私,而罔顾阖府上下对他的期待。何况,他未必就不想变得如常人一样。

挣扎和纠结本不适合于她,她却想得头大如斗。她好像钻进了一条死胡同,抬头望见四角的天空,后面只有一条退路,她似是无法前行,只能后退。只是退回去后,未必还有拥有之前的海阔天空。

就这样挣扎着,纠结着到天亮。他醒了,揉着懵懂的双眼,迷蒙地看着双眼布满血丝的她,怔了许久,好像终于认出她来,双唇可爱地抿起,右手熟练地在她脸上划了划,表达晨间的问候。

她居然鬼使神差地又想亲他一口,却又被他纯洁的眼神打回原形,惭愧得恨不能找个地方挖个坑把自己埋个三天三夜。无脸面对纯洁大儿童,她慌乱中挥开他的手匆匆起床,七手八脚收拾了一通,心虚地不敢再看他一眼,撇下他前去公婆处请安,却连婆婆都看出来她的不妥,以为她为照顾东方萌而休息不够,心疼地让她少事操劳,多加注意身体。那疼惜的目光刺得她肝儿颤,没办法,她太心虚,她实在没有脸面承认,自己是色魔这个事实哇……

情,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事,不管是谁,皆曾在其中迷失,或是惶惶而为,或是辗转反侧,或是求而得之,或是求之不得。待到过尽千帆,蓦然回首才发现,最复杂的事,往往是由最朴素的道理所主载,唯四字尔----随心而为。

只是燕鸿现在还没有想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