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练习写作吗?”
江老师忽然问。
我没想到他又提起这件事,局促了片刻,摇摇头。
但我连忙解释:“学习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江老师轻轻“哦”了一声,随即点点头。“这种事不用急,学业要紧。”
又没话说了。
我感觉耳朵开始发热,低下头小声说,那我走了江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和江老师呆在一个空间,即使还有别人,我仍然会感受到压力。
“之前你感兴趣的那本书,”没想到江老师再度开口,只是语气变得随意了些,“其实也可以看看,撇开表面的那些描写,里面有些议题值得你探索。”
说完,他单手抄起那几本作业就要离开。
我却非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是在说哪一本。
就在我以为这次谈话到此为止之际,江老师低头从我身边走过。像是无心之举,他抬了抬手里的本子挡在耳畔。
而我清楚的听见了他贴近我的那瞬间低声说出的话。
“挪威的森林。”
59神奇的面试要来了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江老师的一句话,贯穿了我的整个高中生涯。
我从书店里买来了那本书。起初,我只是随便翻了翻,就被书里那些露骨的描写所惊吓,还以为自己找错了书,江老师怎么会给我推荐黄色小说呢?!
里面的主人公们是那么奔放,做出的事情让我每翻一页都感到眩晕。
那些绮丽的描写让我每晚躺在宿舍床上时,脑子里都晕乎乎的。最开始那段时间,我总能从一切颜色相近的事物联想到裸露的肉体。我开始做梦,有时梦见书里那些漂亮的女孩,有时梦见魏秦。
偶尔醒来,我只能赶紧下床换床单。
次数多了,我也没从前那么紧张,但还是会觉得羞耻,一面警告自己不要再去看那本书,一面又麻痹自己要听江老师的话,继续看下去。
然后我发现书里面的主人公都是Beta,甚至没有一个Alpha和Omega的角色出场,但却无比自然的把故事描写下去,当我粗略读完整本书后,我不知不觉就开始读第二遍,第三遍,那些露骨的描写在我眼里忽然变得不那么显眼,故事的脉络逐渐变得清晰。
然后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江老师要我读这本书。
一定是青夜老师跟他说了我发的那封邮件。青夜老师没有时间回复,但拜托江老师为我解惑。
“我决定将过去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死并非生的对立面,而是它的一部分。”
主人公的喃喃自语,却带着远方岛屿之国腥咸的海风向我迎面扑来。
这句话让我彻夜难眠,第二天甚至一意孤行请了假去看姥爷。在漫长的公交车旅途上,我偶尔回想起书里的内容,又去看看车窗外树影构成的绿色长线,忽然觉得我自己就是那头春天的小熊,将要滚过百花烂漫的山头。
姥爷是高考前夕走的。
他离开的那天,我和妈妈一起把骨灰撒在了姥姥的墓前。我们没有时间也没有钱举办葬礼,而那些远方的亲戚,本就没有多深厚的感情。
分开之前,妈妈抱了抱我。
“高考加油。”
这句平淡的祝福成为了我和过去告别的起点。即使过去了许多年,我仍然会在某天早上朦胧醒来时想到它。
包括现在。
但我的思绪很快就被噪音打断了。
我试图把脑袋埋在枕头里继续挣扎,但很显然那种农业重金属的乡村音乐打算无孔不入的入侵我的脑子,在坚持了十来秒后,我伸手抄起床底下的拖鞋往声源方向盲狙。
“大早上你要死啊!“
我骂。
而被我诅咒的对象,那位心宽体胖的Alpha室友,一边端着一碗粉吸溜,一边头也不回的含糊发出一声冷哼。
“我仿佛记得有个傻蛋今天面试。”
我一翻身爬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数字让我眼前一黑,于是我果断开始换衣服。草草套了毛衣和长裤,就拎上包往门口冲。
“给我带桶面,粉儿吃腻了。”
胖子冲我嚷嚷。
“你该减肥了!”
我没好气的边骂边跑。
结果为了扭头说这句话,我刚出门就撞翻了隔壁寝室门口的垃圾桶。
不得不说,大学的AB混合宿舍简直是大型垃圾场,每个抠脚大汉都秉持着如若垃圾没堆到把门口堵了绝不去扔的原则,心安理得的把垃圾堆在过道上。
我捂着鼻子,嫌恶的晃动左脚,试图把鞋底那只疑似安全套的东西甩下来。不用说,隔壁那位号称本校炮王的雕塑系Alpha昨天又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好不容易晃掉了,我加快脚步下楼,结果迎面撞上了那个最近一直对我纠缠不休的Alpha学长。在我打算装作不认识他之前,他已经笑得咧开嘴,拿他宽大的手掌摸着我的肩膀,“这不是宋迟吗,要去吃饭啊,走走走,一起。”
吃你妹。我明明看见你是要上楼,你刚刚才吃过吧?
我敷衍的点点头,说我吃过了,闪身继续往下走。至于身后传来的呼唤,我选择性耳聋了。这人的全名我至今没记住,自打在联谊上见过一回之后,就像牛皮糖一样黏上了我,装模作样的说要跟我交朋友,但却不止一次想灌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