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不能。”
过了很久,他听陆星泽这样说道。温柔坚定,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刺到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颜衡睫毛轻颤,突然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是对喜欢的人,怎么能够退缩、不去尝试呢?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原来所有风险真的只是陆星泽一个人在担着。他最多在病床上疼两下,但留给陆星泽却是漫长孤独的一生。
“好,”颜衡对上他目光,嘴唇轻抿,“我去做。”
陆星泽揉了揉他的脑袋:“乖。”
“明天就去。”
“好。”
“我去洗澡了。”
“好。”
先后进去洗澡,也不过花了一个小时。
陆星泽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发现宿舍的灯已经被关上了。无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来自于他过去每晚为颜衡打开的那盏小灯。
“陆星泽,我睡了。”对面床上传出沉闷的声响。
“嗯。”
对面的灯似乎往自己床的方向偏了一点。
光源是那样温暖明媚,却再无法照进他心底冰冷的一隅。
陆星泽怔怔望着床头那盏灯,第一次有眼泪划过脸颊。
第二天早上,帝国研究院。
陆星泽早就提前联络好了江淮,手术由江淮亲自操刀,沈晏青在旁边协助。
“你确定要我也在这里?”沈晏青望着颜衡被围观后有些局促的模样,不禁怀疑自己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病情。
“如果连你都不在旁边看,等我变成他这样时,就没救了。”
“……”
江淮指了指自己的大脑,声音平静:“我也有这个,别告诉我你已经忘了。”
那些心照不宣的往事在两人间铺列开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横在中间。
片刻沉默后,沈晏青说:“那就尽快开始吧,拖得越久越不利。”
江淮绕到治疗台另一侧,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我先给你接通共感。”
颜衡一怔:“接通共感?”
江淮用眼神示意他右侧的治疗舱,解释道:“殿下为了给您减轻一半的痛苦,会全程跟您保持共感。”
——“如果里面的人是你,我就在你死前让江淮给我做共感,这辈子都在自责中度过余生。”
三年前说的话言犹在耳。
他始终记得。
颜衡侧过头去看不远处的治疗舱。
看不见陆星泽的脸,但他知道那里面有他最重要的人。
永远给他最深的安全感,永远不会让他再孤单。
“好。开始吧。”
共感接通的那一刻,颜衡感觉到了陆星泽的存在。
身体渐渐没了知觉,像是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直到呼吸也停滞。
无边黑暗中,他的手指牵住了当年那条唯一的线。
然后沿着那条线,与陆星泽手指相扣。
……
八个小时后,手术成功进行。
江淮关上治疗舱的开关,断开了两个人之间的共感。
陆星泽从治疗舱里出来,脸色略有些苍白。他目光落在颜衡身上:“他怎么样?”
青年平躺在手术台上,双目紧闭,乖得像是在美梦中睡去。
江淮:“颜少爷基本没事了,殿下您随时可以带他离开,这段时间多休息就好了。”
陆星泽在手术台前停下,伸手替颜衡理了理碎发,突然觉得这一生再无遗憾。
“那么殿下,我就不再打扰你们了。”江淮收拾好了器械,对沈晏青点了下头,示意他一起离开。
出了研究室,沈晏青忽然停下,望向那个背影:“你的概率有多少?”
江淮身子顿住,没有回头:“你觉得呢?”
“你是知道的吧,”沈晏青停了一下,“不想告诉我?”
江淮嘴角轻扬:“我说出来,不会加重你心理负担吗?”
沈晏青失笑:“原来在你眼里,我是会有心理负担的人吗?”
江淮沉默了下去。
沈晏青:“风暴号研究室里,有关我身份的资料,你其实取到了吧?”
江淮没有否认。
沈晏青低声追问:“不打算交给殿下吗?”
“不必。”
……
三天后,军部大厦。
叶煦落网后,军部对其进行了一系列的审讯和调查,在凌升上将的配合下快速找出其所有同党,并根据交通部等提供的证据,洗脱了谢正青校长的罪名,将其释放。
谢逸辰临走前问陆星泽:“昨天叶煦在监狱里自杀,殿下真觉得凌家无辜吗?”
陆星泽淡淡回望他:“如果连这个都需要你告诉我,那未免太小看雄狮的情报网。”
目前为止,所有情报都是凌家提供,而叶煦本人在监狱里却只字未吐,即便选择自杀也不愿说出自己知道的秘密。
叶煦怕是到底都在等凌升上将的救援,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薄情暗杀。至此,所有罪名全被他一个人背负。
“不愧是太子殿下,情报比我想象中还要快一步,”谢逸辰短促地笑道,“只希望殿下到时别对那位凌少爷舍不得。”
陆星泽声音平静:“那种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这世上他所选择的人,永远只有那一个。
“最好是这样,”谢逸辰想了想,“我不会放弃他的。”
陆星泽收紧手,望着谢逸辰离开的背影,神色冷了几分。
桌上的通讯设备突然间响起。
一秒接通。
“殿下,颜少爷醒了。”
陆星泽一怔,快速说道:“我马上回来。”
这几天来,雄狮一直留意凌家的动向,尚未有消息回传。他白天政务繁忙,晚上要亲自照顾没醒的颜衡,已经连续两个晚上没有合眼了。
回到王宫时,寝宫空空荡荡里,一个人也没有。
陆星泽问侍从:“颜衡呢?”
侍从低下头:“跑……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