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夹杂了一丝血腥的气味,弥漫开来，像游荡的魂一样纠缠两侧的树木，化作冷厉的刀,削得叶片无情凋落。
乌云将天空压得很低,就快要下雨了。
墙壁上瑰丽的雕刻失去了阳光,在阴影之下变得腐朽而又陈旧。
王宫的门大开着,排列有序的士兵微低着头，保持了一个足够尊敬的姿态,静静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这是陆星泽十年来第一次回到王宫,也是第一次见他名义上的父亲。
不知是久病缠身还是心力交瘁,黎渊年纪不过五十,两鬓却早早有了白发，纵使眼神还和多年前一样凌厉,却也多了几分浑浊。
他望着陆星泽,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复杂。
“我倒是小看了你，”黎渊眼底一片冰寒,“连凌升都敢公然在军校课堂上说起十年前的事……”
“事实被蒙蔽这么久,早该揭开了，”陆星泽打断了他的话,直视向他,不卑不亢,“您该庆幸,凌升上将没有公布我母亲的死,让所有人知道，她不是死于南十字星的手，而是您的命令。”
黎渊的脸霎时惨白，瞳孔微微放大,看的他眼神像在看一个仇人。
陆星泽对他的愤怒毫不在意：“我想，您也不会希望帝国落入南十字星的手。黎清与南十字星勾结已久，M-17星的例子足以证明，您如果坐视不理，相信凌升上将也不介意将这件事公之于众。”
黎渊顿时怒了：“你在威胁我？！”
陆星泽淡淡说：“不敢，我只是来向陛下汇报军情。今天凌晨，颜朝晖中将在帝星附近被十几架黑机甲围攻，经近卫军调查，所有黑机甲均是来源于M-22星，由康奈尔王妃派出，并与M-17星由黎清殿下派出的机甲型号完全相同。不知陛下打算怎么处理？”
黎渊冷笑：“你对黎清的行动还真是清楚。”
陆星泽声音平静：“保护帝国安危是帝狮军团的职责。”
“你是为了帝国安危？”黎渊半眯起眼睛，“今天我要是没让你来，你是不是打算直接把他给杀了？”
“难道您就不想他死吗？”陆星泽轻笑，眼底却毫无温度，如寒潭般幽冷。
这一句反问，令黎渊如芒在背。
陆星泽的语气理所当然：“黎清私自将军火武器送到康奈尔王妃那里，总归是个隐患，趁他还没对帝国造成危害，我替您早点除掉，这不好吗？”
黎渊半猛地抬头：“他会变成这样，难道就没有你的功劳？”
陆星泽没有否认，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必否认。
黎渊说得没错，黎清会变成这个样子，和他多年来步步紧逼脱不了关系。杀掉黎清容易，但那对他毫无意义。他要彻底打消黎渊对黎清的所有信任。
于是多年来，他在黎清身边安插了无数眼线，煽风点火，将黎清变成了黎渊最厌恶的模样，也将两个人的立场变成了彻底无法缓和的局势。
黎渊同样心知肚明。陆星泽敢和他说起这个，说明陆星泽有绝对的把握拿下康奈尔王妃组建的军队。
这也正是自己让他来王宫的目的。
王室亲卫队竟无法与康奈尔王妃还有黎清殿下私自组建的军队抗衡，这件事传出去，必定会让帝国民众对王室失去信任。
而唯一能解决这个为难的，就是依靠陆焕元帅的军队。
这个局势早在陆星泽的算计之中，而自己此刻却不得不成为一颗被他摆弄的棋子。
黎渊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渐次扣紧，几乎连额头青筋都凸显了出来。他沉默了很久，在陆星泽的注视下，终于开口。
是一道命令。
“……康奈尔王妃的军队，半个月内必须拿下。”
无论如何，他都是帝国的王，任何时候都必须把帝国摆在第一位。
“我会的。”陆星泽不动声色，眸光却比刀锋还要冷冽。
他很清楚，解决这件事情对他意味着什么。
陆星泽嘴角微微弯起：“我会避免像您一样，让所有人都失望。”
离开王宫的会议厅后，陆星泽看见等在外面的陌生侍从。
“黎清的寝宫在哪？”
侍从态度尊敬：“离这很近，不过陛下沿途都派了人看守，这里仅有一条路能避开眼线，我可以带您前往。”
王宫里的人最懂得审时度势，黎清殿下失势，眼前的人就是未来的太子，如今陛下身体状况愈下，或许要不了太久，眼前这个人就会成为他们的新主人。
陆星泽微微颔首：“好。你带路。”
自从军校演习结束之后，黎清就一直被黎渊关在帝国王宫，所有的出行都受限制。纵使机械所的存在没有传出去，但黎清失势的事实却早已被私下传开。
近几天来，黎清都在安静等待沈遇给他带来康奈尔夫人的消息，这会儿听见动静，还以为是自己获救，立马过去拉开窗户。
笑容一下冻结在唇边。
黎清的心猛地就是一沉。陆星泽怎么会来帝国王宫？
陆星泽在他窗外停下，淡淡说：“只是想问问太子殿下，有什么话想让人带给康奈尔王妃。”
“你……”
“既然没有，就不打扰了。”陆星泽没有耐心听他说完，很快打断了他，缓步离开。
分明还是白天，王宫外却黑压压一片。灰色的乌云从四面八方翻滚而来，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随着一道惊雷劈下，天空被破开了一道口子，密集的雨点落下来，把空气淋得潮湿，带来令人不舒服的黏腻触感。
他仰起头，立刻有雨水落到他俊美的面庞上，冰冷得毫无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