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里有一种奇怪的敲击声,就好像有人用金属钥匙用力敲着,叮叮叮,每敲三声它都会有一个短暂的停顿,安妮觉得这个声音很奇怪,她听了一段的时间,无法想象是谁在敲,这个声音一直都在持续,也许是某种巧合,比如风吹动某颗晃动的钉子的声音。
她知道她这个想法比较奇怪,但是她看着这个黑洞洞的通风管,心里越来越恐惧,总觉得黑暗的尽头有无数未知的危险,也许会从里面爬过来一只半截身子的幼小丧尸,又或是一个还拖着脐带的婴儿,她必须努力从这根管子脱身,否则她被卡在这里就是死路一条。
她不断挤压着自己的肩膀,几乎要把骨头挤碎,她告诉自己加油,还差一点点,虽然看上去没有动,但是实际上可能动了她不能察觉的距离,只要坚持下去,几分钟之后她就能挪动比较大的一步。
她浑身湿透了,她体内散发的热量和呼出的气体在冰凉的管道内形成了水气,使得管壁变得湿滑,更有利于她挪动,她终于将脚伸了出去,她不确定外面的情况,所以她将脚微微露在洞口屏息静听,可除了敲击声,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她深深呼吸了一口,然后慢慢将身子再往外推,她的脚踝已经在外面了,很快她就能脱离这个管道。她将手机关机费力地插入了裤袋,她的手没法举到耳边,所以当时和Du通话的时候她按了免提。
在确认没有任何异状的时候,突然,她的双脚被握住,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拖了出去,她猝不及防,发出一声尖叫,她的心在刹那飞到了嗓子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它还在那里!她完了!她要死了!像熊厉明那样死得很惨!她连和楼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她感到身体失重,从高处坠落,那种在电梯里忽然下降的感觉令她短时间晕眩,心里带着绝望,她只希望尽快结束这一切,快一点。
一个有力的臂膀接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横抱了起来,迅速放在了地上。
安妮的眼睛刹那亮了,灼灼地闪耀着光泽,就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她的眼睛湿润润的,她抱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他满身都是污渍和血渍,头发拉杂,她疯狂地咬了上去,咬在他的嘴唇上,她的眼泪滚烫地涌了出来。
男人一怔,然后忘我地捧住了安妮的脸庞,连啃带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抚才能表达内心的炽热和渴望。他恨不得扑上去,就在这里冰凉的实验室地板上,他真的非常渴望,从来也没有像今天那么疯狂。甚至旁边还站着两个瞠目结舌的男人他都不在乎。
安妮仿佛做梦一般,是楼,是他,他出来了!他没死!他被放出来了!热吻之后他们紧紧拥抱在一起,然后楼紧张地盯着安妮的嘴唇,好像一个饥饿的人盯着蛋糕那样。
安妮:出来了!
楼杰:是,我出来了。
安妮:没事?
楼杰:是,我很好。
安妮:那我们快走,生化战士跑出来了,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
安妮说的这句话有点长,她四下张望着。楼杰没盯住她的嘴型,一脸焦急,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
楼杰嘿嘿一笑:“没事,太好了,外面出了很大的变故,我们需要尽快和罗恩汇合,然后离开这里。”楼杰甚至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觉得飘渺,几乎听不见了,好像耳朵被什么东西堵上了,但是他依然像个正常人的样子。
还好,他蒙对了,安妮说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罗布斯道:“好了,长话短说,安妮什么都不知道,唐辛死了,阿龙发疯地砸了电网,楼好不容易把电网修好稳住了,现在朱建成逃了,郑水桥死了,史蒂芬、玫瑰都死了,避难所群龙无首!”
DU插了一句:“们赶快去三楼总控室,罗恩会去那里找们,我去负15、16层看看电机有没有问题。”
安妮对于一下子死了那么多人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接受了,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从朱建成进实验室偷东西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这里会发生大问题。她拿了把铁椅子在手里,虽然这东西不具有远程攻击的能力,但是作为抵挡还是有一定用处的。
楼杰木讷地看着他们,他本来很会说话,也很乐意发表自己的意见,可是此刻他只能闭嘴。他不知道他们的计划,他们的打算,他只能呆呆地看着他们。
安妮将椅子塞给了楼杰:“楼拿着,没有枪,先拿把椅子。”
楼杰莫名地接过了椅子,只见安妮趴在地上,生化战士刚从培养箱出来,它浑身都是湿的,它留下了脚印,她跟着脚印,走到了走廊,然后她看到脚印走进了楼梯,然后脚印往楼梯的上方走了。并没有下行的迹象。
安妮道:“杜峰,不是要去检查电机吗?和楼一起去,我们在这里等们,快一点,生化战士没往负15、16层去。下面应该暂时安全。”
DU点点头,他在走廊里看到了熊厉明的尸体,要不是他这身衣服和身躯化成灰他都认识,他还真不能从面容来判断他是谁,这个天天暴躁的男人终于安静了,DU用手掌抹了把嘴唇,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想到了熊厉明的女儿佳佳,经常一个人在负12层的休息厅里一个人玩,他的鼻子有点酸,可惜了这个孩子。他拿起地上的红色钳子,也许当时熊厉明是想来帮安妮钳断链子的,也许他发现了是安妮之后并没有伸出援手。
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死了,再也不会活了。他生前的种种都在他死之后烟消云散,DU发现他也没那么恨他,更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他一点都不高兴。DU向楼杰招了招手,示意他跟他走。
楼杰在安妮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吻,还用双手挤压了她的脸,将她的嘴型挤成了可爱的“O”型,在上面啄了三下,就像鸡啄米:“看上去很紧张,我马上回来,我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一直都很好运,相信我!”
安妮的眼眶酸涩,她点了点头,是的他们会一直好运下去的,一定会的。
她紧张的心情有那么一刻放松,群龙无首也好,也许他们能够将避难所建设起来,那里有很多难民,他们可以重新规划一下,慢慢和外面的丧尸争夺领地。这里有实验设备,有食物,他们可以安心做研究,人类还是充满希望的。
DU和楼杰走下了楼梯,走廊里灯火通明。
DU一直都在说话,他看到了负15层上了锁,愣了愣,他迅速用钳子钳断了锁,然后小心翼翼地进入,他发现楼杰特别安静,他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安静?
DU抱怨着:“楼工,能不能说句话呀?这里没有生化战士,为什么那么紧张兮兮的,这不是的风格。”
楼拿着凳子,四下观察,现在他的听力越来越差,他只能靠眼睛,或者是感觉来更加小心地生存,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掉链子,成为他人的累赘,也许突然发生这件不好的疾病让人很沮丧,但是他很快接受了,他说服自己,比起突然失去一条手臂一条腿,他已经很走运了!他还能跑,还能用双手抵御,他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DU看了下15层的辅助电源设备,正在运行,他觉得很奇怪,15层是辅助电源,为什么一直在运行?辅助电源启动主力电源之后就会停止运行,他记得主力电源已经启动了有一段时间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DU见楼一直没出声,转过头去看他:“楼,怎么了?哑巴了吗?这一路都没说话。”
楼杰举着凳子盯着DU的嘴型,坦白道:“是的,我很快就要哑巴了,但是不是现在,我耳聋了,听不见说什么,这是真的。很快我也将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虽然现在还能听到一点点。”
DU蹙着眉头盯了他半晌:“突发性耳聋?”
楼杰点点头:“可能是,也可能是其他毛病。不过我没觉得其他不舒服。”
DU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很是奇怪,他知道这个时候失去听力意味着什么,听力和视力一样重要,如果一个人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离死也不远了,他违心地道:“没事,也许过会就好了。”
楼杰呵呵一笑:“我将它当成永远也不会好。”
DU表情一僵,他出神地看了楼的一眼:“没事吧?”
楼杰:看我有事吗?
DU:我以为会说,‘我也觉得这是暂时的。’
楼杰:也许从前是,但是现在我要将它当成永远不会好。
DU若有所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时候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虚伪,毫无意义。
楼杰:我不想让安妮知道。
DU:可她早晚会知道。
楼杰:我不想让她担心,知道女人总会未雨绸缪,联想能力举一反三,无故扩大各种不好的因素,导致心里素质不稳定,这不利于逃生。
DU:……
楼杰:好吧,我只是想在她心目中保持那一惯的形象而已,我不是个没用的人。
DU:我能理解。
他用射频卡打开了通往负16层的大门。
一股泥水的气味扑鼻而来。
DU呆呆地看着**的泥水都已经溢到了楼梯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状况?这些水是从哪来的?OH,混蛋!他反应过来了,通风口的排水装置那里可能出了故障,这些泥水应该是从山上冲刷下来的。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双手插在腰上:“楼,看来真的呆不下去了,主力电源的电机已经废掉了,辅助电源一直在运行,知道辅助电源的燃料有限,我们可能只有12个小时甚至更短的时间,内部就要完全断电了。”
DU背对着楼杰,他当然听不到他说什么,但是他也看到底下进水了,这真的很糟糕。而且如果水位一直上升的话,就算关闭了16层的防水门,水也会从各通风管道流向各个房间,如果是山洪的话,可能整个避难所都会被水注满,他想到了被药酒浸泡的蛇、蚂蚁。
楼杰道:“兄弟,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赶快撤离吧。”
DU关上了门,五指握成了拳头揍在了墙壁上,他低低地咒骂,玛的!真特么添乱!他心情无比糟糕,他对着楼喋喋不休:“地下室那些难民怎么办?有几千人!撤离?怎么撤?还是让他们统统淹死,就我们几个跑路!?”
他说了半天才意识到楼费力地在解读他的唇语,他一摸额头,天呐,他对着一个聋子在发牢骚,还真不习惯,算了,他很快就会习惯的。而且就算跑路怎么跑得出去??外面黑压压的变异者和丧尸将整个避难所围得水泄不通,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甜甜圈圈,上面爬满蚂蚁,要开着吉普车冲出去,他都没有信心,哦对了,除了飞机,可是飞机上只能坐为数不多的几个人。
安妮在14层的楼道里紧张地等着他们回来,她和罗布斯两个人在原地来来回回走着,楼上不断传来古怪的声音,让人一阵阵心悸,就好像一个人在深山密林里发出一声幽幽的长吟。空旷渗人,要不是灯光很亮,在黑暗之中听到那样的声音,一定会让人觉得血液都冷凝了。
他们来了,安妮看到他们的时候松了口气,她问:杜峰,怎么样?
DU道:下面进水了,我们必须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楼杰补充道:如果外面的大雨不停止,或者遇上山洪爆发,不出几天地下建筑会被注满,我们如果不能离开这里也应该到地面上去。
安妮点点头:“只能这样了,我们应该先到10层公寓去拿背包,里面有生化战士的定位装置,也许这个生化战士身上也会有类似的跟踪设备,我们就可以躲开他。”
罗布斯道:“那要是他身上没有呢?”
安妮顿了顿:“那要是他身上有呢?”
四个人一阵安静,神态各异,安妮道:“走吧!快!”她率先跑向了电梯,她按了按按钮,发现电梯停止了工作,“杜峰,怎么回事?”
杜峰一副头疼得模样,他搓了把脸,叹了口气:“现在用的是辅助电源,只保证了主要通道,监控设备,公寓用电,像电梯这种大型设备就会停止供电!”
安妮一听也不恼:“那我们走上去。”对于不能改变的事情,那就适应和接受。这一点她已经相当习以为常。他们的武器并不多,只有一把冲锋枪,一把手枪,楼杰和安妮分别抱着把椅子。
他们在负13层遇到了刚从实验室B里面走出的刘坤民,电梯没有电了,刘坤民打算走楼梯,见到他们四个人小心翼翼,他一边脱白大褂一边咳嗽了几声,将白大褂搭在手臂上道:“安妮,们这是在干什么?”
“嘘!”安妮将手指放在嘴唇上,眼睛向上盯着通往负12层的楼梯,她没有时间跟刘坤民解释。“不要说话,跟上!”
刘坤民觉得莫名其妙,他跟在他们的后面,想开口询问,但是又闭上了嘴,这四个人怎么又凑在了一起?那个叫罗恩的怎么没和他们在一起?
他们走上了11楼,听到了啪嗒啪嗒的声音,好像是有人在拍皮球,这么晚了谁在拍皮球?听上去声音并不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