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岁毫无防备，加上耳朵极度敏感下意识地缩起脖子，小声说：“离我远点。”
秦煜站直身体，漆黑的眼眸盯着她：“三，二……”
宋知岁几乎是下意识道：“求你。”
反正不会少块肉，总好过吃饭的时候还要拼演技。
他一双好看的狐狸眼内含着狡猾的笑意，而后垂首唇在她额间轻触：“乖。”
孙琦站在身后看着两人旁无若人的恩爱，目光犹如冰刀带着怨意剐在宋知岁的身上，下唇被牙齿深深地咬出了一道痕迹泛着隐隐的血丝。
以往太子殿下就算是从不召请她，但她至少是东宫唯一的侧妃，名正言顺。
就算是娶了太子妃那也是为了稳固地位，拉拢前朝的手段，殿下一样不会多看她一眼。
但现在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丫头入了太子殿下的眼，还怀上了孩子。
凭什么！
她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重新换上微笑，试图插入话题，打趣道：“妾身的小妹也同宋妹妹一般天真可爱，年龄也相仿。”
她顿了下，轻笑道：“先前宫内只有妾身一人，如今宋妹妹来了，妾身也有说话的伴了。”
秦煜偏头扫了她一眼，黑眸内一片冰冷，简言意骇道：“既然如此，孤准你回孙家，今日就出宫。”
孙琦怔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倒在地：“殿下息怒，妾身不是这个意思。”
“哦？”他语调微扬，“那是孤耳朵有问题？”
孙琦的头更低，几乎快垂到地上，故作镇定地解释：“妾身是觉得宋妹妹天真可爱，心下欢喜，并无其他意思。”
秦煜居高临下幽幽然地看着她，久久没说话。
气氛逐渐凝重，旁边候着的宫女太监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殿内安静的如同时间停滞。
孙琦垂首跪在地上，目光所及是距离自己不远处的玄色衣摆，双手交握指甲掐进了手心中，恐慌让她额前止不住地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连唇色都一时失去了血色。
她不能被送回去，不然爹一定会觉得她没有用，就连后院那些下等人生的庶女也会笑话她，她不能被那些贱人笑话。
绝不能。
一旁常跟着秦煜的郑公公十分有眼色的上前，客气道：“孙良娣还不快谢恩。”
孙琦僵了一下，知道自己此时再不应下，后果可能会更严重，迫不得已谢恩：“妾身谢殿下……”
“既然孙姐姐不想出宫，那就不出宫了。”宋知岁忽然出声打断她的话，而后抬头看着秦煜，“殿下，岁岁饿了，我们去用膳吧。”
秦煜挑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出尔反尔唱白脸的小姑娘，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孙琦还没反应过来，郑公公又和蔼地笑道：“良娣还不快谢宋姑娘。”
孙琦：“…………”
那她还不如出宫。
见她迟迟不谢恩，气氛再次陷入僵局，身后一起跪着的冬雨扯了下她的袖子。
她深吸了口气，不情不愿道：“妾身谢宋姑娘。”
宋知岁倚在秦煜的怀里笑眯了眼：“不客气。”
顿下了，睁着乌溜溜的眼眸，瞧着她站起身，满脸无辜地说：“孙姐姐喜欢热闹，让景怡斋的两位姐姐也搬过来，住孙姐姐隔壁，这样每天都能热热闹闹。”
瞧着孙琦的面色逐渐铁青，她憋着笑，软软糯糯的朝着男人撒娇：“殿下，你说好不好？”
几乎要活生生气死孙琦。
秦煜垂眸好笑地盯着她，眼皮都不抬一下喊道：“郑清。”
“老奴这就让人去请两位奉仪，挪位临华殿。”郑公公反应迅速，看了一眼楞在原地的孙琦。
熟练地提醒她：“良娣还不快谢恩。”
孙琦：“……”
她现在出宫还来得及吗？
“妾身谢殿下恩典。”硬是维持在脸上端庄舒雅的笑容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秦煜凉凉道：“谢错人了。”
孙琦：“…………”
她咬牙切齿硬生生挤出来：“谢宋姑娘。”
宋知岁差点笑出声来，忍得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孙姐姐不用太感谢，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孙琦忍着气没说话。
秦煜冷眼扫了她一眼，见小姑娘玩够了，便牵着她出了偏殿。
正午阳光微暖，凉风徐徐，宋知岁一出门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杏眼弯弯似月牙，唇角的梨涡深陷：“你这良娣还挺好玩，她现在应该恨不得出宫。”
秦煜垂眸看她：“不想她出宫？”
“也不是，就是觉得她走了，那明个儿我就能被传成恃宠而骄，横行霸道。”她轻笑了声，“那我人设就崩了。”
他似笑非笑伸手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揶揄道：“单纯无辜没脑子的人设？”
宋知岁：“…………”
这话从他嘴里出来怎么那么像骂人。
她侧头瞪了他一眼：“说人话就那么难吗？”
话音落地。
远处急冲冲的过来一个小太监，行礼后道：“禀告殿下，陆小将军求见。”
秦煜眸子微暗，沉声道：“让他去书房等着。”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假山后坦然的走出一个身影，少年大抵十八九岁，身姿挺拔，着一袭红袍，骄阳似火，一副鲜衣怒马的模样。
只见他咳了两声清嗓，扬声道：“不用麻烦了，臣听闻殿下正在陪宋姑娘赏花，想着还未同姑娘打过招呼，便来混个眼熟。”
宋知岁：“……”
你那只眼睛看见他们在赏花了。
秦煜：“…………”
狐狸眼瞬间凉了下来，冷声道：“若是不想要你那脑袋，孤成全你。”
陆砚安脚步一顿，也不再装模作样，大步迈了过来，笑道：“开个玩笑罢了，殿下怎能当真。”
小姑娘仰着头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一年前在城墙上她犹记得这个人，虽然当时并未看清模样，但此人的名声可不小。
传闻中百战不败的陆小将军，陆砚安。
秦煜瞥了他一眼：“不在书房等着，过来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瞧一眼这位传遍了上京城，太子殿下新的宠儿。”他顿了顿，弯腰看向小姑娘，笑嘻嘻道：“宋姑娘如今可是上京城的名人。”
陆砚安的眼睛不大，总是含着笑意，给人一副很好相处的样子，但常年征战沙场的人身上的煞气是无所避免的。
特别是他眼内的不信任和试探太过于明显，仿佛一眼就看透了宋知岁的目的，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半个身子藏到了秦煜的身后，一手覆在隆起的肚子上。
她这一举动，让陆砚安心里的提防提到了警戒线，目光逐渐不善起来。
秦煜以为她被陆砚安的举动吓到了，往前一步彻底站在小姑娘的面前，面色不善道：“给孤滚去书房待着。”
“别嘛，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宫内，总得让我赏赏花吧。”他笑嘻嘻的朝着秦煜撒娇。
看着秦煜身后那一抹遮不住的橘色衣摆，一双笑眼却沉了几分，从流言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注意城内的动向，总觉得从流言出现开始整个事情就非常不简单。
特别是此女子还身怀有孕八个月，这一整年只要殿下外出都是他出兵随身保护，从始至终没有一个女子出现过。
怎么可能突然冒出一个被太子抛弃的女人，还……怀着身孕。
算着日子是八月前怀上的，可殿下八月前的那一个月分明待在宫内一整个月连宫门口都未出过。
孩子从哪里来的？
况且他查了行踪，发现此女子根本不是京城人士，连通关文牒都没有，很可能是混成宫内意图不纯。
这种人绝不能留在殿下身边。
想至此，他弯着眼，故作善意地笑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同你道歉。”
宋知岁躲在秦煜身后良久，细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此时躲着太过奇怪，更会引起怀疑，便牵住秦煜的手，往前站了些许。
软着声音解释道：“岁岁见过陆小将军，方才是觉得见外男不太合规矩，所以想着避一避，并无别的意思。”
“同姑娘无关，是我莽撞了。”陆砚安笑着挠了挠后脑勺，眼内的警惕却是一分没少。
秦煜觉得他今日无比怪异，皱了皱眉：“你若是要赏花就自己赏，孤没空陪你胡闹。”
话毕，牵着小姑娘的手就走。
陆砚安毫不在意地跟在身后，慢悠悠地走在太监宫女堆里。
目光幽幽然地看着前头娇小的身影。
宋知岁忍不住地握紧了他宽大的手，往后瞥了一眼，紧张之余蓦然想起了与秦微禾发的誓言。
随即好奇地问：“陆小将军他……娶妻了吗？”
秦煜脚步一顿，狐狸眼看向她：“怎么？看上他了？”
她下意识地回道：“我眼光这么差吗？”
听闻，他勾了勾唇角，回了句：“没娶。”
宋知岁：“哦，怪不得”
越走越靠近的陆砚安，猝不及防地听到了对话：“…………？？？”
你们夫妻俩是不是有病？
……
另一边，临华殿。
地上满是瓷器碎片，尖锐地混杂在一起。
孙琦坐在软塌上怒不可遏，原本端庄清秀的脸上也因此显得狰狞扭曲。
眼内满是森然冷意：“一个不知道从哪儿来的野丫头，仗着殿下宠她，眼里没一点规矩。”
冬雨小心翼翼地替她倒了杯茶，冷嘲道：“殿下连名分都没给她，想来也只是玩玩罢了，等孩子生下来，依照宫中规矩，她必定活不了。”
孙琦嗤笑了声，撇了冬雨一眼：“她也得有那个本事生的下来。”
冬雨一顿：“良娣是说……”
后边的话她没挑明，但意思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