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橘这边!”热闹的宴会上,一声热络的喊声将众人的视线吸引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白色衬衫,灰色长裤,肩膀上还背着一个鼓囊的黑书包,从书包带子的磨损程度能看出这包的寿命至少有两年以上。
陳橘拘束地攥紧包带子,低垂着脑袋,眼睛只敢盯着脚尖看,他脚上的球鞋和书包一样,穿了很多年,尖头破损了几个口子。
幸好那些视线只是停留片刻,又移开了,穿着西装皮鞋的李琦走上前,拍了拍陳橘的肩膀,笑呵呵道:“好久不见,你怎么变了个模样我记得你以前还染了个黄毛,戴着耳钉,酷毙了!”
那是陳橘高中的时候,当时他正处于叛逆期,爸妈忙着做生意没人管,爱怎么玩就怎么玩,身后经常跟着一大波小弟,要多威风就多威风。
“是,是吗?我不记得了。”陳橘拘束地推了一下黑框眼镜,脚下不止一次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么多人了。
要不是,李琦在电话里提到那个名字,陳橘只会敷衍的答应,之后便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李琦忽然眼睛发亮的看向门口,笑盈盈越过陳橘迎上去。
“舟哥!兄弟我还以为你今天没时间来呢!听说你要接手你老爸的公司了,苟富贵,毋相忘啊!”
只是听到一个字,还不知道是不是他,陳橘的心脏便扑通扑通直跳,他慌忙攥紧拳头抵在胸口,快步离开了门口。
直到走到了角落里陳橘才感到懊恼,明明来这里就是为了见江舟一面,为什么又胆怯起来,刚才要是转过来若无其事打声招呼就好了。
看向门口,那里已经簇拥了很多人,都在和江舟打招呼,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将江舟围得严严实实,根本看不见人。
陳橘踮起脚,探着头往人群中间看,找了各种角度,终于看到了江舟。
在看到江舟的一瞬间,陳橘莫名奇妙鼻子发酸,眼眶也热了起来。
江舟还是那么的帅,穿着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好像那个趴在课桌上熟睡的少年不复存在了。
睫毛湿润卷进了眼睛里,痒痒的,陳橘用袖子擦了擦,再次睁开时,忽然对上了江舟的眸子。
男人的眸子漆黑暗沉,像是平静的海面,暗藏着翻涌的情绪。
这样的江舟是陌生的,好像是蛰伏在暗夜里的野兽。
陳橘受到惊吓,想要退后,没想到碰到了身后堆砌的酒杯,哗啦一声响,酒杯碎了一地,红色的液体洒在陳橘白色的衬衫上,他无措地站在那,眼睛里满是惊慌失措。
众人的视线纷纷转向这边,其中包括了江舟,陳橘脸颊涨红,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先生没伤到哪里吧?”服务员连忙上前询问。
陳橘低着脑袋,手指紧紧攥着衣摆,羞愧难当,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这,这些要,要多少钱……我,我……”
越紧张,说话越结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说出来。
陳橘不是先天结巴,发生那件事后,他就变成了这样,最近一年才好转起来,可以缓慢的说些短句子。
他不敢抬起头,不敢再对上江舟的眼睛,这样的他就像一个小丑,站在舞台中央任人取笑,可悲又难堪。
如果知道事情会是这样,他就不踏进这扇门了,就算一辈子见不到面,也比被江舟看见如此狼狈的自己要好一万倍。
“这时候说什么钱的事”李琦走过来,手掌拍上陳橘的肩膀,对服务员说,“准备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服务员连忙道:“好的,先生跟我们先去休息室,那里有浴室。”
陳橘此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胡乱地点点头,他迫切的希望离开这个地方。
跟着服务员离开宴会场所,陳橘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一眼旁边,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他就是陈局长的儿子陳橘那个陈小霸王”
“不会吧,他怎么变成这样了?”
“嘘,听说前几年陈局长犯法被抓,然后他妈立刻改嫁了。”
“那也太惨了吧……”
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戳进陳橘的心窝里,他脸色苍白,抿紧唇,加快步子,逃似的离开了这个地方。
“先生,真的很抱歉,您先冲个澡,稍后会有人送干净的衣服过来。”服务员恭敬道。
陳橘还是第一次被如此对待,拘谨地攥着包袋子,点点头,干巴巴道:“谢谢。”
等门关上,空间里只剩下陳橘一个人,他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幸好有李琦在,不然刚才那个情况他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左右看了看,陳橘小心翼翼地把书包放在椅子上,弯腰时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从早上到现在他只吃了一包五毛钱的方便面,本来以为可以在晚上的宴会上多吃点东西,没想到遇上这事。
“不想就不饿了,等洗完澡换好衣服就能出去吃东西了。”陳橘摸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深吸一口气,好像这样就真的不饿了。
陳橘脱下衣服,叠好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走进了浴室,只是一个休息室的浴室比陳橘睡的房间还大。
才与世隔绝六年,外面的科技就发展这么快,一个洗澡的东西多了那么多开关,陳橘忙活半天才打开浴头。
舒舒服服洗了个热水澡,陳橘又把脏了的衣服洗干净了,关掉水龙头转身时,忽然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把陳橘吓了一跳。
磨砂玻璃印着的身影,看身型应该是个成年男人,应该是服务员送衣服过来了。
见到外人,陳橘说话又变得结巴起来,紧攥着衣服,说:“谢谢,你,你把衣服放在外面就,就行了,我自己,出去拿。”
那个人没有说话,等了有几秒钟,磨砂玻璃外看不见人影,陳橘轻轻舒了口气,把洗干净的衣服叠好,放进事先带进来的塑料袋子里,等晚上带回去再晒。
陳橘拎着塑料袋子,推开磨砂玻璃门,光着身子走了出来。
门两边都不见衣服,难道放在休息室里了?
陳橘没有想太多,直接进了休息室,刚踏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旁边是他的书包,拉链打开,包里的东西凌乱的散落在椅子上,一把泛黄的伞滚在男人的脚边。
陳橘吓了一跳,啪嗒一声,手里的塑料袋子掉落在地。
江舟听见了声响,微微抬眼,目光沉沉地看了过来。
陳橘瞬间涨红了脸,立刻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塑料袋子遮在身前。
江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和同学们聊天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发的情况让陳橘脑袋停止运转,冒出一缕青烟。
好羞耻,他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谁也找不到。
咚咚咚,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服务员礼貌的声音响起。
“衣服送来了,请问先生现在方便拿吗?”
陳橘羞耻地把脑袋埋在膝盖上,一句话说不出来,沉稳地脚步声响起,咔哒一声门开了,江舟特有的磁性的嗓音响起。
“多谢。”
门关上后,江舟朝这边走来,陳橘屏住呼吸,催眠自己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就在自己的床上了。
“把衣服穿上。”江舟低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随后陳橘感到眼前一暗,衣服盖在了他的脑袋上。
穿好酒店准备好的衣服,陳橘拘束地站在江舟面前,像是见到老师的小学生,手脚不知道怎么放。
“江舟,好久不见啊。”陳橘压着兴奋,小声道,他尽量放缓语速,让自己说话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
“确实挺久不见的。”江舟说,手里把玩着一把串了红绳的钥匙。
看到那把钥匙陳橘心脏提到了嗓子眼,那是江舟家里的钥匙。
是他高中时耍了些小聪明搞到手的。因为江舟一直不愿意请他去他家里玩,陳橘就派自己的小弟在江舟上体育课时,从他的课桌里面偷偷拿来的。
江舟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过了这么久,他应该忘记这是他的钥匙了吧,陳橘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是现实是残酷的。
“我家的钥匙怎么在你这里”江舟问。
陳橘心脏骤停,快步走上前,想要拿回钥匙,但是被江舟轻松地避开了。
“你,你认错了,那是我,我住的地方的钥匙……”陳橘结结巴巴道,忘记了要掩饰这个缺陷。
“是吗?”江舟问,漆黑的眸子深沉不见底。
陳橘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说:“是,是啊,钥匙都,都长得差不多。”
说完他紧张地盯着江舟看,想要看出男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但是很显然没有,从以前到现在,江舟就像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山,没有什么可以融化掉他。
江舟把钥匙扔回书包里,看了一眼手机,站起身道:“宴会开了,李琦喊我们过去。”
陳橘顿了一下,立刻欣喜道:“好。”
他可不可以自大地认为,江舟是特地来喊他参加宴会的
不过想想也不可能,应该是李琦拜托他过来一趟的,毕竟他以前做了那么多蠢事,江舟肯定讨厌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