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再往后退一步，过了生鲜区那些鱼的腥味足够把自己的味道掩藏过去，林曦晨没见过自己，甚至找人都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
程昱低着头迟疑了半分钟，他脚尖都已经往外那一头转了一圈，但最后还是开始让林曦晨闻面包了。
可每等这位Alpha闻过一个，程昱就悄悄把闻过的面包放到了他们的手推车里。
反正也是您付钱，程昱趴在手推车上，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就看这场面包猜猜乐您能玩到什么时候吧。
过往的客人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看着一位高大英俊眼部带着绷带的Alpha男士弯下腰，他身前那个漂亮的Omega不厌其烦地把面包一个又一个举起。
Alpha抽了抽鼻子，Omega脸上带着嫌弃，却又在笑。
这一幕很温馨，远远地看上去就像是一对刚刚建立家庭关系的新婚夫夫，看架势就是在挑选属于他们自己的家庭菜色。
“我说……”程昱倒是注意力不在面包上，他关注了此地的物价，“你们这里的消费都很高的样子，一个面包十五块钱？”
林曦晨微微抬起头，像是注视着自己，程昱发问，“我是不会相信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孩之前拿了那么多东西不被人发现，突然有一天转变了作案目标，你说要是是有人为了维持现在这种高昂的消费，毕竟离开这里会有人舍不得，有的时候……”
“你想说是家贼？”林曦晨确认了，就是这个味道的，他拿了一个，程昱一惊，“挑了这么久你就只要一个？”
“我们的面包够多了。”
看样子程昱的小技巧还是被发现了，林曦晨放下面包后摸索了半天，然后握上推车的扶手。
他没有让程昱牵自己的手。
这位Alpha全程保持着一种状态，像是他还是一个普通人，像是自己还没有受伤一般，林曦晨承认了程昱刚刚说的那一点，“这一点我思考过，就像是你，挑选食物前闻一闻对某些人来说是很常见的行为举动，但对你来说，就算没有被人看见都是丢脸的。”
程昱决定让林曦晨把这堆面包崽子一个人吃完算了。
林曦晨继续，“与此同理，他们也是一样的。”
“什么一样的？”程昱偷偷选了一包膨化食品。
“面子，就算是再要面子，急需用钱，他们也不会把这种象征家族物件的珍宝典当或抵押出去，尤其是婚礼前期，邻里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一旦这种东西在拍卖会或者黑市出现了，造成的破坏力比破产还要大。”
程昱不解，“但你们又不把这事弄到警察那边去！真正的司法力量出手这事很容易解决。”
“有一个Omega要结婚了，”林曦晨低声。
“那又怎么样？”
“家族荣誉。”
“啥，”说完程昱就记起来刚刚林曦晨对自己的要求，他闭上嘴，哼了哼半晌，“Omega可没有这么脆弱的，如果他的对象因为婚礼上少了某个装饰品就不结婚了，那就不结啊。”
程昱的声音有点大，身前林曦晨似乎被这句话震惊了，Alpha试图向对方解释荣誉、未来、家族关系等等复杂的名词。
但是他又停止了。
“对，你说的没错，”林曦晨不继续是因为程昱说对了，“如果因为一个饰品不存在这段婚姻就蒙羞了的话，还不如不结了。”
程昱不喜欢亚古斯都这种地方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太虚伪了，并且活得太累了，他目光所见的一切都是其乐融融的，A的身边站着O，B的身边配对着B，就连家庭也是全家出游，大大小小成了一串。
可谁会想到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连小孩子偷东西都是不可告知的秘密。
哪个孩子不犯错？这种错误不但没有及时挽回，还想着怎么搪塞敷衍过去，一来二去，必定酿成大祸。
程昱转身就走，他才跨出一步，又发现自己忘记了自己的职责了，转过身来，林曦晨还站在那里。
那名Alpha挺直了背，站在食物区被一群小面包包围着，林曦晨的眼睛上绑了绷带，一点光线都看不到，程昱不在身边，手底下的推车又是活动的，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保持着一种优雅。
一种与周边格格不入，艰难维持的优雅。
程昱就是在这个时刻察觉到这名Alpha的自尊的，他本可以后退一步逃之夭夭，但Omega柔软的天性改变了这个故事，程昱随手操起一大袋玩意回到车边一塞，“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林曦晨问。
程昱假装刚刚去找其他东西去了，而不是独自想跑，他挤到Alpha的身边一只手推过了车子，林曦晨察觉到手底下的东西动了起来，程昱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引导身边这人前行。
“就？就含碘海带干？”
“这又是什么？”林曦晨开始走动了，程昱发誓海带这种玩意他只在某种外面送的汤里面看到过，Omega试图圆谎，“这玩意应该对眼睛好。”
“怎么吃，你会做饭吗？”
“炒着吃，相信我，”程昱又挑了几包零食往推车里塞，林曦晨听见了动静却没说什么，他的Omega信誓旦旦，“这玩意我知道吃呢，下锅放油一炒，立马就好了！”
第6章一无所有
可惜我们的小面包之旅最后进行的并不愉快。
林曦晨坚持要在这个晚餐里配上一瓶葡萄酒，“那种玫瑰香的，我父亲最喜欢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们两人就应该发觉到不对劲了，尤其是当事人林曦晨，他以往可不是对这种小事斤斤计较的角色，军旅生活更苦，那个时候一杯脏水一片面包都能撑过两天，Alpha的身体扛得起各种艰苦条件，甚至今天晚上不吃其实也可以。
但是这一次在他身边的是程昱，这位Omega明显是把自己的便宜丈夫看成了一个重新回归上流社会的虚伪男孩，程昱心思不在身旁这人身上，他想离开了。
如果对方要坚持，那就你一个人独自坚持吧。
“成，林曦晨先生，我们要达成一个协议，”程昱今天已经筋疲力尽，抑制剂的使用会使人昏昏欲睡，他趴在手提车上盯着前方两眼无神。
“我保证你的晚餐会有那可爱无比的土豆炖牛肉，但是我的晚餐……我现在只想要冰啤酒。”
不可能这几个字在林曦晨喉间打转，但是却又在万分之一秒的地方停下来了。
他微微意识到了一点不同，但是还未警觉。
“成交，”Alpha妥协了。
但俗话说的好，叫凡事一旦出现了一，那就势必有二。
上面那句看着没头没脑，但程昱现在觉得这句话对极了，第二天早上七点不到，他就被隔壁房间东西摔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
按照道理来说，林曦晨的房间里配有AI，不应该会摔得那么惨，但当自己刚走到了门口，里面立马就传来了一声回应。
“走开。”
在这句平静而又毫无波澜的话语下，似乎隐藏着某些东西，至少发音速度比以前快多了，程昱站在门外耸了耸肩，看样子您早起低血糖的症状还挺重的。
脾气这么暴躁，估摸着暂时还死不了。
但是您要真死了，老子麻烦可就真大了。
程昱插着口袋歪了歪头，他还想继续等一等，不料房间里传来一阵响动。
林曦晨继续，“怎么还不走？”
Omega挑了挑眉毛。
Alpha们的嗅觉灵敏程昱是知道的，但是他不知道林曦晨的到底有多灵敏，A类的五感本就强于他人，他屏住呼吸站在门口才这么一下，林曦晨就闻到了自己的味道。
“成，记得活着下来吃饭啊！”
房间里，距离房门几步之遥处，Alpha正躺在地板上，双眼无神地盯着门板。
林曦晨从来都不知道，当自己的一项感官被夺走了以后，其它四个没有消声觅迹、逐渐低迷，反倒是一拥而上。
他是被父母的味道惊醒的。
Alpha醒来的那一刻看不见任何东西，嗅觉让他产生了错觉，那一瞬间林曦晨误以为自己才十二岁，在温暖舒适的床上醒来，父母尚在，即将远行，而他记得一件事。
【不要走，不要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不要忘记了通讯器。】
他掀开被子试图站起来的那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看不见了。
就算没有了视力，眼泪还是从纱布下流了下来，泪水的温度像是灼伤了自己眼角的皮肤，林曦晨恨此刻的自己，触感一瞬间告知了他现实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