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颐缓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好了一点,两人走出店外。
一出门,萧瑟的寒风扑面而来,虞知颐被吹的头发凌乱,忍不住冷的打了个哆嗦。
“哥哥,我冷。”他将下巴缩在毛衣里,只露出一双清凌凌的眼,黑眸润亮,眼尾还泛着潮红,面色还带着痛苦留下来的苍白。
他的睫毛颤了颤,将手伸到孟潺面前,嗓音哑哑的,小孩要糖似的,“要牵手。”
可能是因为刚刚胃疼的关系,他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虚弱的病气,暖黄的灯光将他的眉眼晕染的极其柔和。
整个人软的要命。
孟潺残存的保护欲还未散,抵抗不了这样又乖又弱的虞知颐,他想像上次一样,去握他的手腕。
结果虞知颐偏不,他蛮横的握着孟潺的手,和他十指相牵,还得寸进尺的将相握的手伸进孟潺的大衣口袋里。
孟潺:“……”
虽然他最近一直和虞知颐待在一起,但两人的关系也限于能够和谐相处,孟潺不会一味的驱赶虞知颐的接近,允许他在自己身边而已。
这都是建立在孟潺拒绝无效的情况下,无奈任虞知颐所为所做的决定。
事实上,两人到现在也没有什么太亲密的距离。
孟潺没和谁这么熟稔过,他自小冷漠,十分不喜欢和谁建立太深的关系,不管是穿书前还是穿书后,他都是保持着和每个人处于一种疏离的距离。
他习惯一个人,排斥过于亲密的触碰,对他而言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即使是大一交过的一个女朋友也是如此,这可能也是两人交往了没到一个星期的原因。
孟潺天生如此,他的身边仿佛有一个和人隔开的圈,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进到这个圈子里,近距离接触孟潺。
虞知颐算是第一个。
孟潺能允许他进入这个圈子里,但也只是没把他丢出自己的圈而已。
他本人依旧还是不习惯去和谁做这些腻腻歪歪的举止,十指相牵这个动作实在太暧昧,对方冰冷的触感犹如实质,深深刻刻地印在他手心。
孟潺很不习惯,他拧了下眉,微微动了动,想拒绝来着。虞知颐不知哪来的手劲,握着他的手不肯放。
孟潺挣脱了几下,无果,又看了看虞知颐在夜晚漂亮的惊人的容貌,联想起刚刚他脆弱的模样,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随他了。
虞知颐见孟潺没有拒绝,唇角抿起浅浅的弧度。
两人慢慢的走出巷子。
“你不能吃辣”孟潺冷不丁的开口。
“有点……”
“那你还吃?”孟潺的音色低沉磁哑,很淡,让人无法忽视,“对自己身体怎么样没数吗?”
“因为……”虞知颐握紧了他的手,轻轻笑了一下,”我想和哥哥有同样的喜欢啊。”
“什么逻辑。”孟潺说。
巷子很安静,两边暖黄的灯光懒洋洋的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虞知颐垂着眼皮,“如果跟哥哥有同样的喜欢,哥哥会多喜欢我一点的吧。”
孟潺有时候完全理解不了虞知颐的思路,他的脑回路总是出乎意料,清奇的让人少见。
“你的喜欢呢?”孟潺冷冷淡淡地说,听不出他话里的情绪,“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喜欢吗?”
虞知颐歪着头,有一丝孩童般的单纯,“我的喜欢又不重要。”
“哥哥的喜欢才重要,不是吗?”
他的神情认真,不是在说假话,他是真的认为自己的喜爱可有可无,没什么值得上心的必要。
他这样无视自己的喜爱,却让孟潺心里很烦躁。
虞知颐好像很爱他,甚至为了接近他的喜好,不惜忽视自己的身体。
说实话,孟潺很不能理解这份爱意,太深重了。
不能理解的同时,又有一种怪异的感觉缠绕在心底,很烦很烦。
但这份烦不是厌恶的烦。
孟潺说不清。
他挣脱了虞知颐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手,虞知颐的手一空,愣了一秒,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下一秒孟潺的双手托住了虞知颐的两颊,大手温热宽厚,几乎罩住了他的整张脸。
虞知颐彻底怔了,眼睛激灵的瞪圆,耳垂迅速泛了红,话都不会说了,傻傻地看着孟潺。
“虞知颐。”
孟潺这么叫他,他很少叫虞知颐的名字,冷冷清清的三个音节,裹着孟潺淡而沉的嗓音。
“别喜欢我喜欢的。”孟潺说,“尊重你自己的喜欢。”
“你是独立的。”
“没人会因此讨厌你。”
孟潺不太喜欢对他人说教,别人怎么样都和他没关系,但虞知颐是一个例外。
相处的这些天,孟潺也多少了解了他一点。
就是一个全身心只有他,十分依赖他,脆弱爱哭,又没有主见的小朋友。
虽然孟潺对他没什么爱情基础,但人心都是肉长的,冷漠的心脏也会有裂隙,偶尔可以装进一个小小的人,给予他独属冷漠心脏的温和。
他是如此依赖我,我要对他好一点点。
有一瞬间,孟潺是这么想的。
所以他这么做了,以一个大哥哥的姿态,对他说着冷感没什么情绪的教言。
虞知颐眨了眨眼,像是没反应他说的话,几秒后,他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掉落了下来。
他习惯了去喜欢别人喜欢的,一直以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小时候只要自己去喜欢父亲喜欢的事物,掩藏自己的喜爱,自己就不会挨打,姐姐也不会挨打,他们两个人都会好过一点。
虽然长大以后,这种毛病好了一点,但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人,这种毛病还是会卷土重来。
他天真的以为喜欢他人的喜欢,这样才能获得对方的笑容和爱意,他爱着孟潺,所以甘愿被这种思想吞噬自己。
现在孟潺告诉他,你是自由的,你有权利喜欢你自己喜欢的。
没有人讨厌你。
虞知颐的委屈就控制不住了。
孟潺的手有一滴一滴的滚烫。
他擦去了虞知颐的眼泪,有点无语,“怎么又哭了,嗯?”
“哭精。”孟潺捋了一把他细软的发,“别哭了。”
虞知颐很听话,把眼泪收回去了,鼻头红红的,眼圈也红红的,怎么看怎么可怜。
孟潺忍不住摸摸他的脸,虞知颐长而密的睫毛颤个不停,乖乖的任他摸。
“好乖。”孟潺笑了一下,夸他,“走了。”
这条小巷离大街有点远,两人要走一段路,附近四通八达的,挺乱。
虞知颐把自己的手又伸进了孟潺的衣服口袋里,和他慢慢地走,孟潺用空着的一只手和人打电话,内容多是项目盈利的内容。
虞知颐的父亲和后妈都是经商的,多少懂一点,但他对这个不感兴趣,只是安安静静的听孟潺的声音。
孟潺谈公事的嗓音和他整个人差不多,又冷又淡,严肃而没表情。
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地叫声。
“喂喂,前面的哥们走开啊!!”
虞知颐转头看了一眼,一辆摩托车飞速朝行驶过来,眼看就要撞到他们,他想也没想,率先把孟潺推了出去,自己也以最快的速度躲了一下。
但是因为事发突然,虞知颐没完全躲开,被车子一带,整个人往地上摔去。
孟潺眼神一沉,飞快的对电话那头说了一句“先这样,下次再说。”
他挂了电话,大步向虞知颐走去,“虞知颐!”
医院里,一个少年蔫头耷脑地站在病房门外,他的手腕包着石膏,脸上东破一块,西破一块,可狼狈。
虞知颐和一孟潺出来,少年简直跟受了惊的刺猬似的,慌张地看着两人,弯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哥哥,我不是故意撞你们的,刹车突然失灵了,就……就那样了,不好意思!”
虞知颐的神情冷漠,他的左脸被粗糙的地面蹭破了一块皮,包着纱布,右手崴了,幸好不严重,没有骨折,包着弹力绷带,要调养几周。
他很讨厌医院,要不是孟潺非要带他来医院,他也不会来。但是医院的味道让他作呕,脸色差的可以,心情可谓是差到极点。
见到少年道歉,想到刚刚差点要撞到孟潺,虞知颐的眼神立马浮上一层戾气,他越过孟潺,想给少年一脚。
少年比虞知颐矮了一个头,见状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摔在了地上。
“我还没踹你呢。”虞知颐脸色阴阴沉沉的,语气仿佛要杀人,“这就倒下了”
少年看起来还是个高中生,没遇到这种事,更没遇到虞知颐这种戾气极重的人,眼神寒森森的,虽然长的很漂亮,但是比旁边那位看起来还不好惹。
“对……对不起。”少年连忙站了起来,眼睛一闭,视死如归“你踹吧。”
虞知颐可不跟他客气,只要一想到孟潺会被撞到,他整个人都要发疯了,不顾自己的伤势,就要动脚。
孟潺是知道他的力气的,这一脚下去,少年的肋骨估计都要断了,他拎着人的长袄帽子往后一拽,虞知颐被他拽的往后一退,不满道“哥哥”
“这是医院。”孟潺提醒他,“打人注意场合。”
少年的眼睛缓缓睁开,看见刚刚戾气极深的男人正乖乖地跟着那位长的有点凶的男人身边,委委屈屈的样。
少年猜想自己应该不会被挨打,满怀歉意“真的很对不起,两位哥哥,我错了,我可以承担所有的医药费,请不要报警。”
“我缺那个钱”虞知颐冷冷地说。
孟潺觉得虞知颐跟小学生似的。
“你是高中生?”孟潺问少年。
孟潺高大的身形与凌厉的容貌都太有压迫感,少年规规矩矩地说“高一。”
孟潺扯了下嘴角:“高一就搞这种车了”
少年不敢说话。
虞知颐眼神晦暗,不喜欢孟潺对陌生人说太多话。
他越看那个少年越烦。
少年被虞知颐的眼神吓的瑟瑟发抖。
最后孟潺把这件事告诉了少年的父母,少年的车早就让孟潺叫警察收了,那种摩托车本就有问题,又没有车牌,还是未成年骑车,警察干脆利落的收了。
少年简直绝望,哭唧唧的被他父母揪着耳朵回去了。
这一晚事太多,这么一耽搁,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回学校估计都关门了。
孟潺想在酒店住一晚,虞知颐不要,要回自己家。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难得冷,看起来应该是生气了,估计是刚刚没踹到那个少年,不甘心,正生闷气呢。
孟潺看了一眼虞知颐。
他的脸上包着一小块纱布,倒没影响美感,脸色冷冷的,又闷又别扭,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可爱。
孟潺是很意外的。
他没有想到虞知颐第一时间是把他推开。
完全没有预料到。
心脏有点古怪的感觉。
幸好虞知颐本事没有什么大碍。
因于此,孟潺纵容着虞知颐。
“行。”
“你和我一起回家。”虞知颐闷着语气,明明想生气,气孟潺和那个少年多说话,又忍不住委屈,委屈孟潺不安慰自己,一张脸别别扭扭的。
很不开心的模样。
外面风大,孟潺把虞知颐的长袄帽子戴在了他的头上,几乎遮住了虞知颐整张脸,他一下子没防备,往前踉跄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帽子,孟潺的嗓音传到他的耳边,依旧是沉沉冷冷的语调,却带着隐匿的平和。
“哥哥听你的。”